战砚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战家的人正在吃饭,千素素忙喊道,“砚承哥哥吃饭了吗?快点过来坐我给你盛饭。”
他冷漠的看了一眼,“宋安安吃饭了吗?”
千素素呐呐的道,“我有叫她,可是她不肯理我们啊。”
他于是想也不想的上楼了,千素素跟叶秋对视了一眼,低头默默的继续吃饭。
站老看着他的背影,低低的叹息。
战砚承进去的时候,宋安安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躺在床上,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出来是睡着了还是没有睡。
但是听到他的脚步声,她落在床下的手指动了动。
战砚承走过去,在她的身边才停下,俯身盯着她的脸蛋看了良久,才淡淡的出声道,“安安,起来吃饭。”
宋安安已经闭着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男人等了一分钟,然后就俯身把她直接从床上抱了起来,宋安安果然立刻睁了眼睛,冷冷的看着他。
他被这样的目光刺痛,低哑着声音道,“你一天都没有吃饭了,我们先下去吃饭好不好?”
她竟然会问她好不好?宋安安觉得好笑。
他打横抱起她,一边走一边低声的跟她说话,“你哥哥的仇人我会帮你收拾了,包括秦轩和宋家的人。”他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淡,她还隐隐的听出了低声下气的讨好的味道。
宋安安闭上眼睛,“那你呢?战砚承?”
她甚至都没有问过,如果她哥哥死了,他在里面究竟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他?
战砚承抱着她走下楼梯,淡淡的笑,俊美的眉目里竟然是比她还要深重的绝望,“你没有从海边跳下去而是跟着我回来了,不就是为了亲手报复我么?”他说着,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头,低低的声音显得很宠溺,“我等着,看你是想找机会杀了我,还是慢慢折磨我。”
宋安安的手指握紧,她笑着看他,“你总是显得好像你很深情似的,战砚承,你有一点点喜欢我,都不会去伤害我哥哥。”
她其实也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恐惧于他妈妈,可是为了他她也在学着忍耐和慢慢接受。
可是等她的结局是什么?等来了一场撕心裂肺的笑话。
宋安安被男人在餐厅的椅子上放了下来,她看了一眼叶秋和千素素的脸色,一个平静却复杂,另一个,低着头不断的扒着饭,一看便知心思不在上面。
战老朝她笑,慈祥和蔼,还有她看不懂的愧疚,“安安,不管是什么事,自己的身体总是最重要的。”
战砚承亲自去厨房替她盛饭放她的面前,“乖,先吃饭。”
不管她想做什么有多恨他,她总是要先吃饭的。
叶秋皱眉,她的儿子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佣人伺候,也从来没有给她盛过饭。
她看着面前的饭,又看了一眼桌面上没怎么被动过的饭菜,轻描淡写的道,“我不吃剩饭剩菜。”
餐桌上有一刻的寂静,连一只默默扒饭的千素素都顿下了动作。
叶秋的脸色更是沉了下去。
唯有战砚承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我让佣人给你重新煮饭炒菜。”
叶秋忍耐着,没有出声。
宋安安垂眸不做声,淡淡的笑。
战砚承也笑了,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好,我去做就是了。”
这下不只是叶秋和战素素,连战老的表情都变了。
男人起身,叶秋终于忍不住了,冷冷的喝道,“战砚承你给我站住,”她盯着对面眼睛里一片凉薄和嘲弄的女孩,“宋言希那样的身份,就算你真的杀了他又怎么样,这本来就是你职责上的任务,再说了,她本来就欠我们家一条命。”
宋安安想,也难怪叶秋会恨她这么多年,他们一家人欠了他一条命,她比她更恨。
战砚承脚步未停。
叶秋发现,好像自从这件事情以后,她说的任何话,他都当成没有听见。
这样的认知让她更加的恼怒和愤懑,所有不满的情绪就发泄在宋安安的身上,“是你哥哥绑架我,是你哥哥先挑起了所有的祸端,砚承杀了他又怎么了,你凭什么因为这个来折磨他?”
她的儿子什么时候这样低声下气的去讨好一个女人?
宋安安微微的笑着,“你这么恨我,怎么舍不得去死呢?”她的语调慵懒而被刻意的拉长,“你演了那么一出婆媳深情的戏码,又装作宽容,连给仇人亲自下厨都做了,无非就是想找那么个机会让你儿子恨我么。”
她抬着眸,刻意的妩媚倾泻而出,“怎么机会来了你倒是怕了呢,既然主动去找了我哥,你要是主动死在他的手里……呵,那如今,恐怕你就得偿所愿呢,真是可惜战夫人活得像个活死人,偏偏还怕死。”
叶秋还拿着筷子的手关节处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白色。
宋安安自然是瞅到了,于是笑容愈发的深,“看着害死你女儿的仇人在你眼前折磨你儿子,是不是觉得特别恨我?恨不得我也可以去死?”
银质的筷子猛地砸在桌上的瓷器上,制造出巨大的声响。
宋安安嫣然的笑着,眼神凉薄而讥诮,“我就是喜欢你如今恨不得让我去死又偏偏动不了我一根头发的模样。”
叶秋已经稳不住呼吸了,她死死的盯着对面那张笑脸,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人气得大动肝火。
千素素也扔了手里的筷子,“宋安安,你不要太过分了,砚承哥哥只是体谅你亲人刚刚过世所以才让着你,你别这么得寸进尺伤害干妈。”
“过分?”宋安安淡漠的笑,“跟你用的孩子来骗你儿子就是为了置我哥于死地,我显得多么善良。”
千素素立即反驳,“宋安安,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你回到你哥哥的身边,只是没想到砚承哥哥会把你铐起来而已。”
宋安安未曾眨过的眼睛捕捉到她眼底闪动的心虚。
她也不多说,只是淡淡的笑,“你们一家人都一样,让我恶心。”
战老顿时觉得老脸有点挂不住了,干咳了两声,从这些对话里他也听出了一点端倪,更是了解自己的儿媳所以不好妄加判断,一直没有出声。
千素素不满的向战老抱怨,“爷爷,你看看她,我们让着她,她太欺负人了。”
战老摆摆手,“吃完了就散场,他们小两口的事情就让他们小两口解决。”
说罢,率先站起来离开了。
吃完了什么吃完了,他们根本就还没吃多少,这女人一出现她们更加没有吃了。
可是战老摆明想插进他们之间。
千素素还是在叶秋的示意下推着轮椅准备离开,走之前冷淡的朝宋安安道,“你哥哥死了,你就什么后台都没有了,没错也许砚承现在对你是有那么点愧疚,你以为能维持多长时间,还是你以为……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可以抵得上我们所有的亲人?”
“你别忘了,你如果真的有那么重要,你哥他就不会死了。”
她一个人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厨房里的男人才端着菜从里面出来。
他一身的黑衣,身形修长冷峻,英俊的脸上冷然专注,肩上染着的血并不明显,但仍旧可以一眼看到,那样鲜红得狰狞的色彩配上他清冷专注的神情,结合出一种魔化的错觉。
佣人早就把剩饭剩菜撤走了,他端上来一荤一素一汤。
连饭都是新煮的,“吃饭,嗯?”
他只深了一碗饭,就放在她的面前。
宋安安扶起筷子,吃饭。
她不能就这样把自己饿死了,她没有从海边跳下去,那就不会让自己死。
他不值得,他们一家人都不值得。
战砚承就坐在她的身边,沉静暗色的眸凝视着她吃饭的动作。
她吃得很慢,斯文秀气,一下一下的动作很机械,仿佛只是强迫自己才有的动作。
她无意中瞥到,他的手上包了三处伤口,有一道露在外面,是清晰可见的伤痕。
切伤,或者烫伤。
视线就这样瞥过,再没有多余的停留,眼神也没有任何的波动。
一根刺没入心尖,战砚承觉得很疼,可是仍是这样看着她。
强行逼着自己吃完一整碗饭,宋安安才起身回到卧室,男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走楼梯的时候,她的脑袋阵阵的眩晕,耳边立即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宋安安撩起唇角,无声的笑了笑,“别这么假惺惺,你能在我心上桶一刀,不舒服能怎么样?”
话才说完,她就被拦腰抱起。
到卧室才被放下来,宋安安好笑的看着他,眼睛里净是冷芒,“战砚承,你总该不会是想留下来跟我一样睡吧?”
他关上卧室的门,平静的道,“我是你丈夫,我们本来就应该一起睡。”
他脱下那件带血的大衣扔到单人沙发上,清冷干净的声音仍旧很平静,“去洗澡,洗完就休息。”
宋安安真的不明白,他怎么就能表现得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