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姬被封异姓王,掌楚地九郡,这件事在朝野中引起的反响比汤昊想像的还要激烈,即便秦始皇和大臣们磨了半天的嘴皮子,反对的声音依然不断。
当然,这也不算奇怪,如果单单一个异姓王,没有实权倒也罢了,可是楚地九郡,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了,然后就被秦始皇毫无理由送给了这么一个默默无名的虞姓男子,只要是个思路清晰的人,大概都觉得这皇帝的脑子进水了。
虽说到最后他们还是眼睁睁的看完了整个封赐过程,但这件事的影响却没有到此结束,当天退了朝之后,很多人都三五成群的结伴而走,途中议论纷纷,显然是准备商讨什么对策,试图让皇帝收回成命。
如果这是一部历史剧,那么接下来无疑是政治层面的交锋,是皇帝与众大臣的扯皮磨斗,是虞姬冲击朝野的第一波战斗,然而……这并不是历史剧!
这是一个拯救人理的故事。
于是,当第二天一早,大臣们刚刚到朝堂上集合,他们昨晚连夜准备的奏折还没呈现给秦始皇,一朵从天外飞来的红云就覆盖在了咸阳宫的上空,红色的云层如同血雾一般,笼罩着大半个咸阳宫,遮天蔽日,冲击着所有人的眼睛,也冲击着所有人的心脏和神经,传来不详的气息。
当那红云飞来之时,秦始皇连朝会都不开了,直接冲出了宫殿,来到殿外,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红云,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放肆!”
秦始皇龙颜大怒,喊声如雷,无形中释放出的霸气和神威,让文武百官都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就连那十二座金人都发出雷鸣般的颤音,但这样的声势丝毫无法影响到半空中的红云,它就像是一片灾厄,安静却又惊悚的立在那里。
此时此刻,满朝的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再敢提虞姬的事情,哪怕有人灵机一动,想借着这红云的不详之兆,告诉秦始皇他昨天的决定是错的,也立刻被身边的同僚给拉了下来。
秦始皇到底还是那个秦始皇,这种时候你还要触他的晦气,那跟找死没什么区别,而且还有可能连坐。
而且,这朵恐怖的红云也确实让他们无瑕再顾忌虞姬的事情。
“郎中令何在?”
秦始皇沉声问道,四下无人应答。
“郎中令何在?”
片刻后,秦始皇再问,还是没人回答。
终于,有个年长的士大夫看不下去了,跪坐在地上扯了扯汤昊的袖子,提醒道:“郎中令,陛下在叫你呢。”
“啊?”
汤昊愣愣的低下头,一时不明所以。
这是汤昊第二次上朝,对于这种事情他其实是没什么兴趣的,但毕竟事关自己老婆的王位,昨天秦始皇也知会过他,希望他用未来人的智慧,好好打压一下这批迂腐的大臣,于是今天他也赶着来早朝了。
只是朝会还未开始,一朵红云突至,彻底打乱了他心中的腹稿,他也是第一个冲出宫殿的,惊讶的看着那天上的红云,虽然也听到了秦始皇的喊话,但没在意。
“陛下在叫你呢!”
这位一头白发的士大夫心地倒是不坏,向汤昊使了个眼色,再次提醒。
“啊……哦!”
汤昊终于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郎中令的官职。
“郎中令在此!”汤昊连忙大声应答着,彰显出自己的存在感,同时小跑着赶了过去,来到秦始皇的面前,讪讪一笑,“陛下,郎中令来了。”
什么叫做郎中令来了,听着就像个看病的!
“嬉皮笑脸的,没点样子!”秦始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总算是觉得自己封他这个官是个错误的决定,连虞姬都比他像样多了,至少虞姬还会板着个脸装高深,至于这家伙嘛……没脸没皮起来,就像个市井里的小混混。
汤昊尴尬的笑着,他当然也知道自己不是个当官的料,像他这样的货,要是穿越到正经的历史剧里,估计活不过三集就得被拉到菜市口砍头去。
“朕觉得你还是做个庶民吧,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我本来就是个庶民啊。”
“哼!”
短短几句对话,秦始皇像是很生气的样子,但是跪在后面的这批大臣看在眼里,听在心里,却是无比的羡慕。在他们看来,秦始皇和汤昊之间的对话根本就不像是君臣之间的交流,嬉笑怒骂尽显于色,更像是一对忘年交,这样的君臣关系,那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也从来没有想过秦始皇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话说回来,这个郎中令好像也是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难道是陛下的私生子?
有大臣脑洞大开,忍不住揣测。
秦始皇和汤昊自然不知道这些大臣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理会,看着天上的那片红云,秦始皇皱眉问道:“你刚才跑得最快,知道它是从哪里飞来的吗?”
汤昊当即摆正了脸,沉声道:“梅家村。”
“梅家村?”秦始皇扭头看来,小声道,“你是说……魔神柱?”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汤昊点头,上次靠着虞姬的解放和秦始皇带来的金人,虽然成功击杀了巴尔和莱姆这两根魔神柱,但他们临死前都没有那种败北的颓然,反而直言不会结束,当时他就想过,这两根魔神柱可能只是先锋,或许还有其他的魔神柱攻来。
甚至,有可能是盖提亚本尊!
因此在那之后,梅家村就被秦始皇派兵严密的监控着,整个村子连鸟都飞不进一只。除此之外,秦始皇还特地召集了一批术士,对整个梅家村进行调查把控,村子里的动静,每天都会有人上报。
就在昨天,梅家村还毫无异常,今天却莫名的飞出这样一大片红云,难道留守于梅家村的秦军和术士们已经全军覆没了?
想到这里,就连秦始皇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秦始皇转身面向仍然跑在地上的大臣们,“你们,各自散了吧……郎中令,随朕出发!”
“是!”
秦始皇大步向前走去,不带一兵一卒,身边只有一个汤昊。
至于后方的大臣们则已经起身,只是站在原地互望,多数面面相觑,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他们中有很多都是有大学问的人,甚至包括李斯这样的治世之能臣,然而,面对这种诡异莫测的事情,他们却是毫无头绪。
汤昊和秦始皇才走了没多远,忽然不远处跑来一道靓丽的身影,汤昊抬眼一看,漆黑的长发和红摆的长裙,正是虞姬,此时的她又换回了原来的装束。
显然,虞姬也是发现了笼罩着咸阳宫的红云,于是匆匆赶了过来。
“天上那是什么东西?”一靠近,虞姬就问道。
汤昊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正要去梅家村调查。”
听后,虞姬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着头,默默的跟上。
片刻后,三人坐在马车之内,随着马车驶动,汤昊忽然想起一事,“陛下,此事应该让徐福知道。”
天上的红云很可能跟魔神柱有关,如果驻守在梅家村的士兵真的全灭了,那么即便带上咸阳宫的禁军也没多大意义,魔神柱这种东西,并不是普通的人类可以对付的,但徐福不一样,他能侦测出魔神柱的存在,要调查梅家村,他必不可少。
秦始皇道:“朕早让徐方士在梅家村布置下法术,若梅家村真有异常,此刻恐怕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汤昊恍然,随后又问道,“那……陛下为何不带金人?陛下孤身前往,未免有些冒险了。”
当初魔神柱巴尔和莱姆以梅家村为弓,欲箭射咸阳宫,秦始皇也是他们重要的目标。他来到这个时代是为了改变历史,而魔神柱则是为了阻止他,若是让秦始皇于此刻驾崩,那他的存在恐怕就毫无意义。
秦始皇却是摆了摆手,“红云压天,朕也不在,必将使得咸阳宫人心惶惶,十二金人不可远离,它们若在,即便红云倾刻压倒,也能抵挡片刻。至于朕的安危,你也不必担心,朕连仙境都去过,区区一个梅家村,不会是朕的葬身之地。”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汤昊便也不再劝。
仙御马车的速度很快,从咸阳宫到梅家村,即便是以汤昊的脚程,不停的奔驰,原本也需要两三个时辰,而此刻,只是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梅家村就已近在眼前。
一下了马车,秦始皇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因为……守军不在!
为了避免意外和便于联络,秦始皇还特地让人在梅家村外驻扎了一支几十人的部队,以免梅家村出现变故后,将整支驻军一网打尽,然而这支部队现在却看不到了,整个梅家村看起来也是和平常一般无二,只是上空隐隐多了一层鲜血的暗红色。
三人正准备进去一探究竟,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看去,却是徐福风尘仆仆的赶来。
汤昊有些意外,“徐大夫,你好快啊,你呆的地方比我们咸阳宫都远,还没有仙御马车,却几乎和我们同时到达。”
徐福摇了摇头,“我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得知布置在梅家村的法术被破,本来想着先向陛下禀报,但又想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而且梅家村若有异变,你们肯定也能得到消息,于是便直接往这赶来……”
说着,他身秦始皇躬身,“微臣自作主张,请陛下恕罪。”
秦始皇摆手,“事急从权,俗礼可免,徐道长你做得很好。另外,朕现在也和你们一样,只是一位调查员,就不用拘礼了。”
“是。”听秦始话这么一说,徐福疲惫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随即说道,“陛下,我们暂且先不进村,先让老道来算它一算。”
秦始皇点头:“准了。”
徐福立刻跑到众人前方,目光望向梅家村,露出深遂的目光,几根手指则像是算盘一样不停的拔动着。
道士算卦到底是怎么算的,汤昊不清楚,不过忽然想到自己也有类似的能力,于是便从收藏夹里取出纸笔开始画符。
他的神力在得到一次激活之后,画起符来便更加轻松,很快便画出了十几张,拿出一半递给秦始皇和虞姬,“这符有护身和示警的作用,虽然可能挡不了魔神柱,但对于普通的邪气异物都能起到作用,记得带在身上。”
秦始皇一直注视着梅家村,没注意汤昊,此刻拿在手里一看,不由眉头微皱,“这符是你画的?”
“正是。”
“那可真够丑的。”
“……”
汤昊无语,你关心丑不丑干嘛,实用就行!
片刻之后,徐福的卦也算完了,转身向众人说道:“陛下,已经可以了,我们进去吧。”
“你算出什么来了?”
“什么都没算出来。”徐福摇了摇头,汤昊正准备喷他一脸,却听他继续说道,“这梅家村的不祥之气比上次更浓了,微臣道行浅薄,暂时无法进行推算,方才算的是吉凶,我等进村,至少有七成的机率可以安全离开。”
“七成……那不算低了。”秦始皇点头,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
汤昊却在心中一算,然后担忧的望向徐福,“徐道长,你很危险啊。”
徐福一愣,“大人此话何解?”
汤昊说道:“你算出七成概率存活,那也就是说有三成的概率会死,而我们总共有四个人,四分之一就是两成半,换言之,我们中有一个会死。陛下天命加身,当然不会轻易死去,虞姬是不老不死的精灵,也不会死,而我则有主角光环,更不可能会死,所以推算下来,最有可能死的就是你了……难道这还不够危险吗?”
徐福顿时苦笑,“大人,概率不是你这么算的……”
不止是他,就连秦始皇和虞姬都翻起了白眼。
秦始皇更是说道:“你的术算是谁教的?竟然教出你这样的弟子,要么就是你不学无术,要么就是你老师太蠢,徐道长你不用理他。”
说罢,秦始皇身先士卒,笔直的走在前面。
徐福果然不再理会汤昊,连忙跟上。
汤昊则主动凑了上来,拿出剩下的一半符纸递给徐福,“徐道长,这符纸你拿着,注入了仙力的,或许能让你多两分存活的希望。”
徐福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有些嫌弃,“这符画得可真丑。”
怎么你们的关注点都这么奇怪?
汤昊大怒,“不要还我!”
徐福讪讪一笑,飞快塞进怀里,“丑是丑了点,还是能用的,老道就谢过大人了。”
你也是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啊!
原本有些沉重的气氛,被汤昊这么逗比般的一搞,显得轻松了不少,当然,警戒层面没有丝毫的放松,从进村之后,所有人都认真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尤其是弥漫在空气中那有些浓郁的气息……符纸没有产生反应,至少说明这气息不会对他们造成危害。
只不过——
“奇怪。”忽然,汤昊眉头一皱,“你们有没有发现,这梅家村好像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秦始皇问道。
“我也发现了!”虞姬眼神亮了起来,“这里的房屋布置,和我们上次住的时候不一样了。”
说着,她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一间小院,“快看,汤昊,那是不是我们上次住过的院子?”
“外表看起来挺像的。”汤昊点头,连忙走上前去,深吸了一口气,将紧闭的房门轻轻推开,然后他就看到院中有一颗含苞待放的梅树。
“真的是!”虞姬眼中露出惊讶之色,“可是……它怎么会在这里?它应该在靠近村子中央的地方才对啊!”
难道秦始皇命人翻修过梅家村?
汤昊下意识的想着,但当看到秦始皇脸上的表情时,他就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而且……就算是翻修,也不可能翻修出一间完全一样的院子,更何况还是把村中央的院子,搬到了村口,这完全没有意义啊!
然后再看着周围那些与记忆中完全不符的房屋,汤昊脑中猛的冒出了一个词。
空间错乱!
这个梅家村的空间,被完全打乱了。
“再过去看看。”秦始皇沉声道。
随后,一行四人继续向前,他们没有进到屋子里去,而是在游客一样在村中四处走动,渐渐的,他们来到村子的中央,那里原本是一块空地,而此刻,却多了一座高台。
“这是祭坛吗?”
徐福凝神观望,本能的想要上前查探。
“且慢!”
就在这时,秦始皇猛的出声。
三人连忙回头看去,发现秦始皇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徐福小心的问道:“陛下……是有什么发现?”
“哈!”秦始皇盯着那高台仔细的看了一会,然后又看向笼罩在梅家村上空那暗红色的气息,忽然发出一声冷笑,“朕明白了,原来如此,难怪朕会觉得这里的布置如此眼熟,难怪咸阳宫会突然被红云覆盖,果然一模一样啊……这座村子的地形与建筑,就是仿造着咸阳宫布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