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哪儿也不去,就是出去走走……”
在没有肢体接触的情况下,林宇见到罗君欣还是能保持淡定的。
他的瞎话张嘴叫来,一点犹豫都没有,让顾峰都叹为观止。
“出去走走?我不信!
你们是不是要去现场?带上我啊!”
“这你也能猜到?”
林宇自恃在犯罪心理学一科上的成绩不赖,平时在审讯室里诓骗嫌疑人手到擒来。
不少嫌疑人在面对他时根本坚持不了几个回合,就会把真相和盘托出。
至于这种被人识破伎俩,而且还反将一军的情况,在林宇身上极少发生。
“好了,一起走吧。”
顾峰看出了林宇是假装淡定,其实心中还是慌乱,于是放弃了摆脱罗君欣的计划,决定带她一起去现场。
作为一个记者,罗君欣擅长从人嘴里挖出新闻。
说不定在碰到那些村民的时候,能够从他们嘴里问出些什么。
……
在夏江区警备所莫少卿组长的带领下,林宇第一次来到了案发现场。
这是一处位于夏江区近郊的荒山,在地图上连名字都显示不出来。
案发地点在山顶上原本的一棵大树下。
如今那棵树已经不复存在了,只留下了一个光秃秃的树墩。
除了树木消失以外,现场还出现了大量的新鲜脚印。
这些脚印应该属于那些受的蛊惑,前来这里砍树的村民。
这一片狼藉的情况,不用细看,就已经可以作出现场已无证据的判断了。
“现场的情况你现在也看到了。
之前不是我不带你来,而是实在没什么价值。
要不是实在没什么头绪,我也不会选择把你带这里耽误时间。”
“不算耽误时间。”
林宇围着树墩转了几圈,然后在不同的地方驻足抬头观看。
看了几次以后,他的嘴脚露出了一抹微笑:
“至少我知道,凶手不是把树枝挂在树干上,也绝不是把自己挂在了树干上。
树干绳索造成的勒痕,应该别有出处。
之前鉴证科说过,能造成这种痕迹的只有类似人的体重的东西。
我们姑且认为,他们吊在树上的就是一个人。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在树上吊个人呢?”
“对啊,为什么呢?”
顾峰一脸好奇的表情,竟显得略有些可爱。
“呃……顾队长,你是真想不到还是故意配合我呢?
这问题不难啊……”
林宇本想让顾峰接茬,谁知道他居然捧起了哏。
被林宇一提醒,顾峰闹了个大红脸。
他偷偷瞥了莫少卿一眼,见后者似乎没有在意自己刚刚的表现,这才松了口气:
“或许……这就是周小慧来到这里的原因?”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周小慧之所以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儿,就是因为被吊着的那人。
她平日里就算神神叨叨,有大事时还是会和罗君欣说一声的。
可是这一次,她并没有把为什么要来送死的原因告诉自己的闺蜜。
她这么做的原因,我本没有想通。
可是来到这里以后,我豁然开朗。”
“所以……她摆脱我的跟踪来到这里,就是因为一个人质?
什么人比我在她心里还重要?不可能啊!”
“呃……”
林宇伸出手指点了罗君欣的肩膀一下: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
在罗君欣发火之前,他赶紧转移了话题:
“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
“你是怎么发现是有人利用人质来引周小慧上钩的?
这现场我看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莫少卿虽然听懂了林宇的结论,但却完全没弄明白过程。
若是弄不懂过程,他的心里便如同猫抓一般难受。
“这个……不难啊!
无论凶手采取何种方式袭击周小慧,为了让她死时表现得如同意外被枯枝砸中一样,就必须让她站到指定的位置。
这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除拍照之类的正常事情外,人只有在生命受到威胁,或着重要的人或物受到威胁,人才会任凭他人摆布。
但是,周小慧如果是生命受到威胁,那么她完全可以不来。
就算来了,也可以直接以其他方式被凶手杀死。
枪都掏出来了,结果就为了制造一场意外,凶手也没这么闲。
而且制造意外的方式多的很,这荒郊野外的也容易藏尸。
目前,也没有证据证明用枯枝杀人是什么仪式的一部分。
这足以证明周小慧直到死前,都没有认为自己在这里的时候处于危险之中。
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就只能是她在意的人或物被人抓住了。
一个人在意的无非是名誉、宝贝、把柄、重要的人。
作为一个勇敢的记者,她早已将名誉置之度外,至于宝贝估计也无从谈起。
她手上的凶手的把柄,估计比凶手握着的她的把柄还多。
那么,最终只剩下了一种可能——她心中重要的某人被劫持了。
结合树上那道可能绑过人的勒痕,就不难猜出凶手曾经绑架了一人然后绑在树上威胁周小慧了。”
林宇详尽的分析,让莫少卿感到莫名的舒爽。
这感觉就如同一个期待已久的东西终于降价,然后迅速下单抢到手了一样。
“行了,别犯花痴了。
我们的土山村去,走访一下那些砍树的村民。”
顾峰一巴掌盖在了莫少卿的脑门上,把他崇拜的眼神给硬塞了回去。
众人驱车离开了案发现场,朝着土山村而去。
……
土山村是一个只有几百户的小村庄。
村里的人背靠大山,多以砍柴打猎为生。
村子由夏江区警备所管辖,在村内设有一个警务室。
警务室的负责人是土山村本地人,名叫李胆。
案发过后,莫少卿曾质问过李胆为什么不阻止村民们上山破坏现场。
李胆用一身的淤青把莫少卿的话给堵了回去。
这淤青证明他的确去了,只是没拦住。
听闻市局的同僚要来,李胆不顾有伤在身,亲自来到警务室外迎接。
顾峰和他客套了几句,代表市局关心了一下他的近况,然后在他的引导下和众人一同进了警务室内。
得到市局关怀的李胆,心里如吃了蜜一般甜。
这并不是什么恶俗的比喻,而是李胆的真实想法。
作为一个驻村警务室的负责人,他平日里的工作其实比警备所的工作还要繁重得多。
由于他这里很少能出大事,因此也基本难入市局警官们的眼。
在这个岗位上,只有拥有一颗为家乡平安愿意付出一切的心,才能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干上一辈子。
李胆就是这样一个任劳任怨的人,或许顾峰的这几句勉励,就是他一生最高光的时刻了。
“顾……大人,这次……”
李胆一开口,就让顾峰把喝进嘴里的一口水给喷了出来。
“叫我顾队长就行了,顾大人是什么鬼……”
“哦哦,顾队长……”
李胆只觉得口干舌燥,一时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莫少卿看折他那副着急的样子,决定帮他说话:
“我们之所以能很快知道村民们上山砍树的原因,多亏了李警官在拦住村民的时候不顾个人安危了解情况。
据他调查,有一个自称要买神树木头的人出了天价,使得村民一瞬间都疯了一般往山上冲,生怕慢人一步。
要不是他及时通知了我,让我派出了警力维持山上的秩序,村民们持斧械斗都有可能!”
“若是这起案子能破,李警官功不可没!”
顾峰没忘表扬一下李胆。
在这次事件中,李胆的表现堪称英雄。
“那个神秘人的身份查到了吗?”
李胆懊恼的摇头道:
“没有,据村民们说,这个人是戴着兜帽和口罩来村里的,全称没有摘下来过,所以没有人目睹他的真面目。
他们有怀疑过这人买树的真假,因此找他要证明。
他将自己的身份证明抵押给了村民们,这才使村民们彻底信任他。
可是,那张身份证明我已经检查过了,是一个名为何以陈的人在半年前遗失的,上面也没留下指纹,根本无法判断是谁将这张证抵押的。”
顾峰正在惋惜证据中断,就听林宇问道:
“这个何以陈是什么人?家住哪里?
遗失身份证明的时候有没有办理挂失手续?”
李胆翻开随身的小本,老老实实的回道:
“何以陈也是夏江区人,住在梁山街道莫家岭小区,
他在半年前遗失身份证明后并未挂失。”
“莫少卿,你现在安排人去把这个叫何以陈的带回所里,我们一会儿去对他进行问询。”
顾峰突然下令,让莫少卿有些懵。
“队长,这……他有问题吗?”
“不仅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
身份证明在龙州和小命一样重要。
没有身份证明根本寸步难行。
如此重要的证件,他说丢了就丢了,连挂失补办都不去,这是为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他用不上身份证明吧?”
“哦!我明白了!”
莫少卿恍然大悟:
“他之所以不去办身份证明,是因为他害怕和警方的人接触!”
“噗……”
顾峰又喷出一口茶水:
“虽然你的分析和我的分析并不搭界,但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那……你的分析是什么?”
林宇从桌上的纸巾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干了被顾峰喷出的水溅湿的衣服,替顾峰回答道:
“他的分析应该是,你们在走访何以陈,询问身份证明的事情时,他说谎了。
半年前身份证遗失的事,不过是他杜撰出来诓骗你们的罢了。
他的身份证明一直没丢,但身份证明被警方掌握,是他不能接受的。
因此,不得不撒了个谎,让我们相信他的身份证丢了,这张只是那个买木头的神秘客捡来乱用的。
这种虚虚实实的方法,着实容易让我们迷惑,从而失去调查的方向。”
“哦!我明白了!”
“哦你个头啊,明白了还不赶紧安排人干活?
再不出警,这个叫何以陈的都要跑了!”
……
谁也没想到,顾峰会一语成谶。
莫少卿派到何以陈家的人扑了个空,何以陈在接受走访当天就离开了家,目前不知所踪。
接到汇报电话的莫少卿懊恼的拍着自己的脑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和顾峰交代。
顾峰看到莫少卿那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样子,立刻就猜出了电话的内容。
林宇亦是如此:
“这家伙跑了是好事。”
他不仅猜出了电话的内容,还说出了一句把莫少卿给震住了的神论。
“林……林警官?
嫌疑人跑了是好事,这个结论你是从哪儿得出来的?”
莫少卿的质疑合情合理,毕竟任谁也不可能想到嫌疑人跑了对警方来说能是好事。
“何以陈的失踪,证明他心里有鬼。
既然有鬼,那作案多半有他一份。
我们之前一直没有目标,如没头苍蝇一般乱闯。
如今有了何以陈当靶子,我们总算有了调查方向。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