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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潇湘馆春困发幽情
    一日贾芸去怡红院给宝玉请安,待他离开后,宝玉便无聊懒懒的,歪在床上,似有朦胧之态。
    袭人走上来,坐在床沿上推他,“怎么又要瞧觉?你闷的很,出去逛逛不好?”
    宝玉闻言携着她的手笑道:“我要去,只是舍不得你。”
    袭人笑道:“你没别的说了!说这话也不觉得难为情!”一面说,一面拉起他来。
    宝玉:“可往那里去呢?怪腻腻烦烦的。”
    “你出去了就好了。只管这么疏懒,越发心里腻烦了。”
    宝玉无精打彩,只得依他。晃出了房门,在回廊上调弄了一回雀儿,出至院外,顺着沁芳溪,看了一回金鱼。
    只见那边山坡上两只小鹿儿箭也似的跑来,宝玉不解何意,正自纳闷,只见贾兰在后面,拿着一张小弓儿赶来。一见宝玉在前,便站住了,笑道:“二叔叔在家里呢,我只当出门去了呢。”
    宝玉:“你又淘气了。好好儿的,射它做什么?”
    贾兰笑道:“这会子不念书,闲着做什么?所以演习演习骑射。”
    “磕了牙,那时候儿才不演呢。你若没事儿,我带你去玩去。”
    贾兰歪头,“去哪儿?”
    “咱们去找你林姑姑玩儿。”说着,牵着他手顺脚一径来至一个院门前,看那凤尾森森,龙吟细细:正是潇湘馆。
    宝玉和贾兰走入,只见湘帘垂地,悄无人声。贾兰四下瞧了瞧,只觉这里静幽幽的,他还是第一次到林姑姑这里来呢。
    走至窗前,觉得一缕幽香从碧纱窗中暗暗透出,宝玉便将脸贴在纱窗上。看时,耳内忽听得细细的长叹了一声,道:“‘每日家情思睡昏昏!’”
    宝玉听了,不觉心内痒将起来。再看时,只见黛玉在床上伸懒腰。
    宝玉在窗外笑道:“为什么‘每日家情思睡昏昏’的?”一面说,一面掀帘子进来了。
    黛玉自那日和龙懿轩分别,才几日不见,心中却开始挂念起他来,这才因情失言,不想却被宝玉听到。不觉红了脸,她拿袖子遮了脸,翻身向里装睡着了。
    贾兰不解,天真的抬头问道:“二叔叔,什么意思?”
    黛玉听到这个声音,身子顿时僵住了。
    宝玉笑着正要解释,黛玉一下子翻起身打断他,“小孩子面前,你要说什么?”
    随后望向贾兰笑道:“没想到兰儿竟然想起来我这儿了,不过正好,伊娘做了点心一会儿给你尝一尝。”
    贾兰睁大眼睛,有些嘴馋,“就是姑姑从苏州带来的厨娘么?”
    “是。”
    “上次的百花芙蓉卷也是她做的吧?”
    “怎么,兰儿还想吃?”
    贾兰狠狠的点了点小脑袋,“恩,那个太好吃啦!”
    “那兰儿和你二叔叔先出去等等好不好,姑姑梳洗好就出去。”
    “恩。”贾兰一边应声,一边拉宝玉向外走。
    宝玉却有些不愿意。
    黛玉坐在床上,一面抬手整理鬓发,一面笑宝玉道:“人家睡觉,你进来做什么?现在还不出去。”
    宝玉见她星眼微饧,香腮带赤,不觉神魂早荡,一歪身坐在椅子上,让贾兰自己先出去玩,自己却赖着,他笑道:“你之前说的什么?”
    黛玉硬着嘴不承认:“我没说什么。”
    “给你个榧子吃呢!我都听见了。”
    二人正说话,只见紫鹃进来,宝玉笑道:“紫鹃,把你们的好茶沏碗我喝。”
    紫鹃道:“我们哪里有好茶?要好的只好等袭人来。”
    黛玉故意说:“别理他。你先给我舀水去罢。”
    紫鹃出去。
    黛玉斜睨了眼他,“你先出去,让我起身。”
    “好妹妹,你别撵我,我来帮你梳头。”
    “就你那本事,还帮我梳头呢?我可消受不起。”这话要是被她那个舅妈知道,又该给她脸色看了,偏这宝玉拎不清。
    正说着,只见袭人走来,说道:“快回去穿衣裳去罢,老爷叫你呢。”宝玉听了,不觉打了个焦雷一般,也顾不得别的,疾忙回去换衣服。
    黛玉见他走了才觉得清静不少。
    梳洗好出去,见贾兰正乖乖巧巧的坐在椅子上和伊娘说话,手里还拿着新做的芙蓉脆心饼。
    “兰儿今日不用念书?”
    “恩,今天休息。”
    黛玉笑着坐到他身边,接过紫鹃端来的蜜茶放到他手边。
    “伊娘做的点心是不是很好吃?”
    “恩恩,好吃,比府里的厨子做的好吃多了。”
    “那一会儿,让伊娘给你包一包带回去也给你娘尝尝好不好?”
    “恩,兰儿谢谢姑姑和伊娘。”贾兰说着又高兴的咬了一口饼子。
    看他双颊鼓鼓的,像只贪吃的小松鼠,黛玉发笑,小孩子真是有趣儿。
    宝玉出园来,只见茗烟在二门前等着。
    宝玉问他:“你可知道老爷叫我是为什么?”
    茗烟道:“爷快出来罢,横竖是见去的,到那里就知道了。”一面说,一面催着宝玉。
    转过大厅,宝玉心里还自狐疑,只听墙角边一阵呵呵大笑,回头见薛蟠拍着手跳出来,笑道:“要不说姨夫叫你,你那里肯出来的这么快!”茗烟也笑着跪下了。宝玉怔了半天,方想过来,是薛蟠哄出他来。
    薛蟠连忙打恭作揖赔不是,又求:“别难为了小子,都是我央求他去的。”
    宝玉也无法了,只好笑问道:“你哄我也罢了,怎么说是老爷呢?我告诉姨娘去,评评这个理,可使得么?”
    薛蟠忙道:“好兄弟,我原为求你快些出来,就忘了忌讳这句话,改日你要哄我,也说我父亲,就完了。”宝玉道:“嗳哟,越发的该死了。”又向茗烟道:“反叛杂种,还跪着做什么?”茗烟连忙叩头起来。
    薛蟠道:“要不是有事儿,我也不敢惊动。只因明儿是我的生日,谁知老胡和老程他们,不知哪里寻了来的:这么粗这么长粉脆的鲜藕,这么大的西瓜,这么长这么大的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罗猪、鱼。”
    “你说这四样礼物,可难得不难得?那鱼、猪不过贵而难得,这藕和瓜亏他怎么种出来的!我先孝敬了母亲,赶着就给你们老太太、姨母送了些去。如今留了些,我要自己吃恐怕折福,左思右想除我之外惟你还配吃。所以特请你来。可巧唱曲儿的一个小子又来了,我和你乐一天何如?”一面说着,一面领他到了房里。他口里说的几人俱已到了。
    宝玉道:“冯少怎么没来?”
    薛蟠奇道:“你不知道?冯家出了事儿,冯紫英都好久没见他露面了。听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咱们以后也别和他走近,免得惹祸上身。”
    “这话怎么说?”
    “你是真傻假傻?外面都说神武将军买凶谋害太子,前些日子,神武将军不是被革职留待候审了吗,现在可没有人敢和他家在来往,就恐被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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