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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这琴果然是件雅物
    麝月正巧这时进来,看向争执的两人,“大晚上的嚷嚷什么?二爷今晚不用做功课,那还不快些歇下,明儿个还要早起呢。”
    宝玉和袭人收回视线,此时两人心里皆是不痛快。
    麝月服侍闷闷不乐的宝玉睡下,才抽身出来,睨着袭人道:“太太虽将你给了宝玉,但他一向是个痴人,你又何苦拿话激他呢?若再疯魔了,太太也给不了咱们的好。”
    袭人脸色发红,也知不好意思了,没有辩驳,只点了点头。
    第二日,宝玉起来,梳洗了,带着茗烟正往书房中来,只见墨雨笑嘻嘻的跑来,迎头说道:“二爷还不知罢。太爷不在书房里,都放了学了。”
    宝玉问道:“当真么?”
    墨雨道:“二爷不信,那不是三爷和兰哥来了?”
    宝玉看时,只见贾环贾兰跟着小厮们,贾兰笑嘻嘻的,嘴里咕咕呱呱不知说些什么,和贾环一起迎面走来了。
    贾环见了宝玉只冷淡的问了一声好,贾兰也不再是乐呵的样子,只乖乖的站在贾环一边。
    宝玉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就回来了?”贾环道:“今日太爷有事,说是放一天学,叫明儿个再去。”宝玉听了,方回身到贾母贾政处去禀明了,然后回到怡红院中。
    贾兰见他二叔走了,便问:“三叔,咱们去找林姑姑玩罢。”
    “先回去告诉你娘一声,我也回去说一声,咱们再一起过去。”贾环笑道。
    “好,那我现在就去。”说着带着小厮跑着去了。贾环见此也去向赵姨娘言明。
    之后两人约好便一同往黛玉这边来了。
    黛玉一早给贾母请过安,用过饭后,便待在房中看书,正看得入神,忽听紫鹃进来笑道:“三爷和兰哥儿来了。”
    “快请进来。”黛玉放下书。
    一时贾环带着贾兰进来,笑呵呵的向黛玉问了好,黛玉连忙请他们坐下。
    “今儿个不用去上学么?”
    “先生今天有事,放了我们一天学。”贾环笑着回道。
    给他们上了茶和点心,紫鹃和灵央便退出去了。
    贾兰伸头看黛玉放在案子上的书,书上的字一个也不认得。有的像“芍”字;有的像“茫”字;也有一个“大”字旁边“九”字加上一勾,中间又添个“五”字;也有上头“五”字“六”字又添一个“木”字,底下又是一个“五”字。
    看着又奇怪,又纳闷,便问道:“林姑姑看得是什么书?我一个也不认得,看着竟像天书似的。”
    贾环听他这样说,便也转眼去看,“这个是琴谱罢?”
    黛玉笑着点头:“正是。”
    贾兰指着琴谱道:“为什么上头的字我一个也不认得?林姑姑你认得么?”
    黛玉好笑道:“不认得,瞧它做什么?”
    “从没有听说林姐姐会抚琴,我们也不知呢。书房里挂着好几张,前年来了一个清客先生,叫做什么嵇好古,老爷烦他抚了一曲。他取下琴来,说都弹不得,还说:‘老先生若高兴,改日携琴来请教。’想是我们老爷也不懂,他便不来了。怎么姐姐还有这本事藏着?”贾环心内惊奇。
    黛玉除了在苏州陪伴在自己父亲身边时,抚过琴,之后便再没动过。
    因而笑道:“我何尝真会。不过是在大书架上翻书,看有一套琴谱,甚有雅趣,里面讲的琴理甚通,手法说的也明白,真是古人静心养性的工夫。我在扬州听讲究过,也曾学过,只是不曾用,就忘的差不多了。果真是‘三日不弹,手生荆棘。’前日看这几篇,没有曲文,我又到别处找了一本有曲文的来看着,才有意思。究竟怎么弹的才好,实在难说。书上说:师旷鼓琴,能来风雷龙凤。孔圣人尚学琴于师襄,操琴便知其为文王。高山流水,得遇知音。”
    说到这里,眼皮儿微微一动,慢慢的低下头去。她竟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那日龙懿轩于夕阳下舞剑的风姿了。
    贾环听了后,略有所感,而贾兰则是似懂非懂。
    “我们从未见过姐姐弹琴,不知姐姐今日能否让我俩见识一番?”贾环眼含期待。
    黛玉摇头笑道:“琴者禁也。古人制下,原以治身,涵养性情,抑其私欲,去其奢侈。若要抚琴,必择静室高斋,或在层楼上面,在林石里或是山颠上,或是水涯上。再遇着那天地清和之时,凤清月朗,焚香静坐,心不外想,气血和平,才能与神合灵,与道合妙。”
    “若必要抚琴,需衣冠整齐,或鹤氅或深衣,要如古人的仪表,那才能称圣人之器。然后盥了手,焚了香,方才将身坐于榻边,把琴放在案上,坐在第五徽的地方,对着自己的当心,两手方从容抬起:这才心身俱正。还要知道轻重疾徐、卷舒自若、体态尊重方好。”
    贾兰听了不禁咋舌,嘀咕道:“原来抚琴是那么讲究的一件事儿,怪不得不见林姑姑使过。”
    贾环也连忙笑道:“是我唐突了,这琴果然是件雅物,姐姐就当我没说过罢。”
    黛玉捂嘴而笑,“雅物也不是使不得,不过是多一些讲究,只现在终不是时候,待哪日若得闲,再满足你们俩的要求罢。”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外面响起了一阵掌声,黛玉抬头望去,竟是探春几个来了,另外还有宝玉和宝钗也在其中。
    湘云先一步进屋,大笑道:“我与姐姐住在一起那么久了,竟还不知姐姐深谙此道!”
    探春等人进来,也都笑说:“若不是今日在外面听见,谁能知道。平时都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都没想起让她弹奏一曲,原来竟是我们疏忽了。”
    黛玉让她们坐下,又让紫鹃几个去上茶,才道:“你们就是来打趣我的不成?”
    探春等敛下笑容,拿眼瞅了一眼宝钗,没有说话。屋子里面顿时变得十分安静,气氛也很是古怪。
    最后到底还是宝钗起身,面相黛玉,似乎是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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