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着黄沙,一阵热风从天边袭来,卷成一条黄龙横亘在天地之间,在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中肆虐而过,漫过半个天空的沙尘仿佛从沙漠中升起的魔鬼,要将这一方天地所有生命全部吞噬在它无尽贪婪的腹中。
三个人影在无尽黄沙之中从沙尘暴之中艰难前行,顶着风迈步在沙丘之中,身后的脚印儿瞬间就被淹没在风沙里。
三人一老一少一幼,老头儿和一个小童子走在后面,前面的是一个穿着一身白衣的青年,只见他一身白衣被风沙染成了褐色,袖子领子里面灌满了沙子,看上去好像披了一身沙子做成的铠甲。
最让人奇怪的是他手里攥着一柄折扇挡在脸前,试图阻挡风沙,可风沙太大,那柄折扇都呼在了他的脸上。
狂风卷起折扇一角,露出一对八字眉。
一道劲风打在他的脸上,这时咻的一声,风里卷起一块石头,正砸在了他的脑门儿上,白衣男子怪叫一声一个跟头摔了出去。
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就脑浆迸裂了,但那男子从沙地里挣扎着爬了起来,他呸呸吐了一口沙子,将手里的折扇一把摔在沙地上。
那折扇还没落下就被大风卷走了。
“不走了,坚决不走了!“他一屁股坐在沙堆上,用手揉着脑门儿上的大包,一边抱怨,“这沙漠这么大,都没个边儿,上哪儿找那家伙去?”
身后穿着一身旧袍子的老头儿用手里的竹棍儿在他脑袋上啪啪打了两下,“你自己不是说将那小子当朋友的吗?现在朋友有大难,你就坐在这儿两眼望天儿?”
“我自然是将柳知返当朋友的,但为了朋友也不能将我自己累死饿死呀,你说说咱们都走了几天了,这都几天没吃过一顿饭睡过一觉了?”
他锤着自己的大腿,一边唉声叹气,“我这两条生不逢时的****都要走折了。这天地浩大黄沙莽莽,去哪儿找去?难道他能突然从天而降落在我面前?”
说完他眼珠子转了转往天上瞄去。
除了沙尘之外什么都看不到,除了一截竹竿子从天而降,并没有别人从沙尘中飞出来。
老头儿一竹棍抽在他脑门儿上,“做什么白日梦。”
白衣男子一把攥住他的竹竿,“打谁呢?打儿子打习惯了?我又不是你儿子!”
他一个跟头从地上跳起说道,“你不是自诩‘前知八百年,后知八百年’吗?你不是天下第一策士吗?你就不能掐指一算,算算柳知返现在身在何处?何苦咱们这样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老头儿神秘一笑,“老夫既然带你来这里,自然有老夫的道理!”身后童子递上来水囊,老头儿喝了一口然后将水囊给那小童。
小童咕咚咚喝了一大口,又掏出饼来分给二人吃了,只看得白衣男子干瞪眼儿,“给我一半----”他伸手去接,但那小童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将剩下的饼塞回包裹里去。
“不走了!”他蹬着地上的沙子,“水也不给喝,饼也不给吃。”
老头儿嘿嘿一笑,“小子,不是不给你吃,是你吃不了!”
“呵呵,难道那饼是铁做的?我咬不动!”
“不是铁做的,反正你吃不了!你吃完之后恐怕直接就会上天,就你这格局这气数,想吃老夫的饼还得修炼个几百年!”他沉吟着眯着眼睛看向风沙的尽头,“既然不想走那就在这儿歇一歇吧!”
白衣男子哼了一声,“歇什么歇,我可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动道的老棺材板子,要歇着你自己歇吧,我易统峰为了朋友那是两肋插刀,为了朋友之妻插朋友两刀,现在柳知返大祸临头,我可没闲工夫跟你在这儿磨牙!”
老头儿嘿嘿笑道,“那之前是谁蹬腿儿又瞪眼,说什么也不走了?”
“还不是被你这老东西加上那个小东西气的----”
“不用走了,他已经到了!”老头儿指着对面卷来的一片沙尘暴说道。
他的手指还没落下,那阵沙尘暴便将三人吞没,狂风呼啸席卷尘埃,天地昏暗风沙滚滚,只听得一阵阵呜呜如鬼哭般的风啸,易统峰弯着腰挡在老头儿和那小孩儿前面,手挡着脸透过指缝眯眼睛往风沙中看去。
只见风沙中一只硕大的黑火球从天空中滚过,一个萧瑟的身影在黑火中自远方的天空中疾驰而来,比天地之间黄龙般的沙尘暴还要快上三分。
易统峰看不清被黑火笼罩下的人,但他认得那股黑色的火焰,正是他要寻找的罗刹峰柳知返。
他张嘴大喊,“柳----咳咳!”一个柳字刚出口,嘴就被沙子灌满了。
这时只见身后那老不死的怪老头儿将手里的竹棍儿往空中一抛,那弱不禁风的竹竿颤颤巍巍地向上飞了出去,被狂风卷着飞上九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易统峰看见了闭着嘴笑,嘲讽说道,“你当你那要饭的棍子是九嶷剑呀!”
老头儿瞪了他一眼,“无知小儿!”
却只见那根竹竿被风吹着,也不知怎么着阴差阳错,偏偏就在柳知返从他们头顶一闪而过时,巧合又巧合意外又意外地正砸在他的下巴上。
柳知返被突如其来的棍子砸中下巴,不由得嘴一抖咬到了舌头。
他往下低头一看,虽然风沙滚滚,但岂能遮挡住他的眼睛,之间下方沙海之中有三个人影正抬头看着自己,其中一人还不住地挥手。
柳知返本不打算理会他们,他现在一刻都不敢耽误,他恨不得立刻就到沧帝城去找司徒月婵,但下面那个白衣身影柳知返仔细一看便认出来了。
“易统峰?”
他和易统峰恐怕块有二十年没见过了,但当年他和司徒月婵,鹤白翎三人离开沧帝城时易统峰跟着他们一起行走了一段日子,直到死水之下和冥山派一场死斗之后才分开。
这么多年他倒是有几次刻意打听了一下他的消息,只是知道易统峰并没有如愿娶到一个司徒氏的女儿,反而和自己家一个远房的族姐成了亲。
柳知返本想去看看或者送一份礼,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真要去了流川城恐怕会给易统峰带去麻烦,因此才作罢。
“他在这里做什么?”柳知返按捺下心中的急躁向下方落了下去。
柳知返站在三人面前,他看到易统峰身后还有一老一幼两人,老头儿穿着一身褐色的旧袍子,一缕山羊胡,头上没几根毛儿,倒是一个脑壳锃亮,那风沙吹在上面都停不住,那小孩儿看上去八9岁,梳着个猪尾巴辫,虽然也穿着破旧,但是很还干净。
柳知返从天而降那两人的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尤其那小孩儿不住地往他身后背着的饕餮刀上瞄,眨着眼睛似乎非常好奇。
三人一身尘土,好像刚刚从土里刨出来的泥人。
“易统峰,一别多年,别来无恙?”
易统峰手里没了扇子,手却还做摇扇子的动作,满脸焦急地说道,“无恙,无恙,柳知返,我们找你可是找了好久了,火烧眉毛就别客套了。”
“找我有事?”
易统峰脸纠结在一起,“哎,什么叫找你有事,我们是来救你的!难道你还不知道?沧帝城被人攻打,司徒樱兰重伤而死,这你在西国没听见?”
柳知返说道,“这事我已经知晓了,我正要去沧帝城接月婵!”
易统峰一拍大腿,“看来你还真不知道!哎呀,哎呀,这可难办了,以你的臭脾气,要是知道了这事儿可得玩完呀!”
柳知返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这时那老头儿悠悠说道,“你女人要嫁人了,新郎官不是你!”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截木棍塞进嘴里剔牙。
柳知返眼神暗了一下,目光从易统峰身上转到了老头儿身上。
“怎么还不信?我们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的!”
易统峰瞪了老头儿一眼,但老头儿只当没看见,易统峰无奈说道,“柳知返,你千万别冲动,这都是青云剑派和司徒氏那些人设下的阴谋,为的就是要引你去沧帝城,到时候他们好一网打尽!”
“什么阴谋,这叫阳谋,就算知道那里有埋伏,以这小子的性格能不去吗?”老头儿嘿嘿笑了一声,“你最爱的女人被人逼着要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你心里难受不?”
柳知返眯着眼睛说道,“月婵不是任人摆布的人!想要让她屈服没那么容易!”
“是呀,但你可能不知道,司徒樱兰在死之前为了阻止她跑出去找你,亲手在她身上种下十三道封禁诀印,将她的修为压制在至尊诀第一重境界,司徒樱兰死的太急,没来得及将封禁印诀除去就一命呜呼了,现在的司徒月婵可没什么反抗之力!”
“另外她姐姐司徒雨施当上司徒氏家主还不到一天,就被司徒氏那些老家伙们联手推翻,囚禁在了沧帝城第三层的影牢之中,所以现在在沧帝城她可是举目无亲,全是敌人,柳知返,你要不去救她的话,她可只能在大婚之日咬舌自尽了,不过考虑到她的修为和体质,就算咬掉舌头也死不了!”
“想死也难呦!”
易统峰将老头儿推到一边,怒道,“老家伙,你带我来这里找柳知返不是要劝他别冲动的吗?你在这儿叽叽歪歪瞎说什么?”
“柳知返,我也知道你和二小姐亲密无间,但这时绝不能莽撞,否则只怕会中了他们的诡计,他们在沧帝城已经做好了套儿就等你钻呢,依我看,你速速回西国,将罗刹峰的,西国的,将能找的全都找来,现在司徒氏不比以前,以罗刹峰的实力也有一战!”
老头儿撇嘴说道,“放屁!”
“呵呵,柳知返会怕司徒氏剩下的那些废物吗?柳知返,老夫实话告诉你吧,以你现在的实力,对付司徒氏那些人绰绰有余,但你真正的对手是青云剑派那几柄九嶷剑,以你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手执九嶷剑的古苍天,还差一些,去了恐怕九死一生!”
柳知返皱眉不语。
老头儿斜着眼睛看着柳知返,幸灾乐祸地说道,“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不去的话你的娘子恐怕要活不了多久喽,那丫头的性子可是比火还烈,哎,可怜呀,现在恐怕正被人绑着坐在房中穿嫁衣呢!要是去呢,弄不好你们两个一起死在沧帝城,做一对同命鸳鸯!”
柳知返眯着眼睛看着老头儿,“你是什么人?”
易统峰说道,“他你还不认识?”
老头儿自傲说道,“老夫就是天下第一策士,前知八百载后知八百载的老神仙元淳罡!”
“对!司徒氏的阴谋也是他跟我说的,我来这里堵你也是他带着的,这老家伙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还是有些玄妙的手段的!这不在这儿一等就碰见你----”
柳知返皱眉说道,“你这种躲在后算计着阴谋诡计的人,我信不过,我不管你掺和此事的目的是什么,但最好不要算计到我的头上,否则我就拆了你的老骨头!”
老头儿一听就怒了。
“哎?真是,老夫好心好意帮你,你这后生一点儿不懂得尊老,你师兄都比你强!”
柳知返眉头一动,“你认识暮影?”
“哼哼,岂止是认识,他还欠我一个大人情呢,柳知返,你也别问我为什么要掺和这件事,我自有我的理由,我只告诉你,这一次你要是不去的话,司徒月婵有死无生,绝对活不成,你要是去了的话,努努力或许她还有一线生机,不过机会依然渺茫,她命中该有此一劫,最后结果如何,我也不知道!”
“这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老夫话已经带到,以后你一定还会找我,老夫前知八百载,后知八百载,总能帮你一些!”
柳知返狐疑地看了看他,对易统峰说道,“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事尽管去西国找我便是。”
易统峰撇撇嘴,“我帮你是为了报答吗?我易统峰义薄云天,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不算什么,再说你跑到西国去那么远,我难道游过去找你吗?真是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柳知返冲他拱了拱手,起身遁入风沙之中,继续东行而去,元淳罡被气得山羊胡跟着颤,“这无礼的小子!连个招呼都不打!”
“元前辈,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易统峰问道。
元淳罡捻着胡子哼哼一笑,“这事情有点儿复杂,事情主要应在柳知返身上,至于司徒月婵只不过跟着他倒霉罢了,不过这些事和你都沾不上边,你格局太小,不是局中人呀!”
易统峰一听就不乐意了,“我呸,就你格局大,我怎么说也是丹道千年一遇的鬼才,就我炼的那蛤蟆丹,难道不是丹道史上的一朵奇葩吗?我不是局中人,你是?”
元淳罡笑道,“我?我是局外之人!虽然不是落子的下棋人,但在一旁支支招说说话也是办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