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她所说的一样,山谷里有许多猛兽,而其中最厉害的就是这群狼,它们天一黑就开始四处觅食,而他身上的血腥气味儿,在夜晚的风中一飘,最是勾引兽类的食欲。他刚走出去没多久,就被这群饕餮猛兽盯上了。
三春也知道他没嗜好特殊,会这么大义凛然想想以身饲狼。她眼珠一转扫向地上的铁剑,正好仲雪也在看,两人对视一眼打了个暗示。
就在这时三春突然跳起来,一柄匕首刺向狼王的眼。那狼王嚎叫一声,招呼另几只将军狼急来护驾,它们一动,仲雪身边的守卫便松弛了。趁此机会,他手中木棍在地上一划,扬起一大片尘土,然后在群狼闭眼躲避的空档,迅速捡起铁剑。
一剑在手,顿时精神抖擞,他用力挥剑逼向狼群,眼见着狼群退散忙转身去救三春。
三春不断挥动着匕首,只觉牙齿都跟着打颤,她本来胯骨受伤,蹦跳腾挪很不灵活,哪抵得住狼王凌厉的扑势。
它的爪子一划就像刮起一阵怪风,那狼口微张,数颗犬齿獠牙森森吓人。心颤手颤,再加上兵器不趁手,有好几次都差点被狼嘴咬断脖子。
仲雪来救正是及时,他劈手一剑刺向狼王头颅。
自古以来擒贼先擒王,对狼也是如此。只是狼王一向都躲在高处指挥狼群,很少傻乎乎的到了阵前,玩命冲锋陷阵。这只狼王倒也是奇怪居然冲在前面,不过这也给了他机会。一剑刺到,挑了一大片皮毛。那只狼王发疯似地嚎叫,意图叫狼群进攻,但只有几头大狼听命扑上来,其余众狼只是围着他们打转,似乎还没有冲锋的意思。
在它们之后还站着一头灰棕色的大狼,不停地打着转转,好像是在旁观望。
仲雪心中奇怪,与三春打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对狼王夹击。他剑舞如飞,频频刺那狼头,三春则刺狼眼,那狼王虽凶猛,但似乎年纪老迈,行动也没那么灵活,被两人夹攻弄得顾首难顾尾。仲雪的剑快,一剑刺去正中那狼王头部,他的剑乃是上古名剑,只轻轻一便留了好大一个伤口。狼王嚎叫一声,蹒跚着几欲跌倒,它不顾伤痛又扑了上来。
仲雪忙闪身避过,就在这时另外一头狼扑过来,巨大的狼爪抓在他背上,立时便是一道血痕。他疼得闷声一声,转头一看,那头狼王已扑向三春,大狼爪向她脸上拍去,这一下若拍中了,三春就是不死也会毁容。
仲雪心急如焚,他半个膀子已使不出劲儿,强忍疼痛,剑交左手,剑尖随力向上一挑,正中狼王一只左眼。那狼王惨叫一声,夹着尾巴败逃而去。
头狼受伤,狼群四散而逃。跑不多远,许多狼又转回来了,却不是围了他们,而是围了狼王和另外几头大狼。
见过狗咬狗吗?狼和狼打架也是这般,一狼一嘴毛,鲜血淋淋,离得还能听见哀鸣地嚎叫声。
三春看得惊疑不已,这些狼是吃人参长大的吗?一个个都这么聪明。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一招好像叫翁蚌相争渔翁得力吧。
她满脸惊叹:“没想到狼也有内部王权之争?”
仲雪瞪她,“有那嘴皮功夫还是赶紧跑吧。”等这些狼杀了狼王,下一个就是他们。
三春也知此处不宜久留,忙扶起他蹒跚着跑走。他原来的伤不算太厉害,可这回背上所伤深可见骨,只走了几步后背已大片血红,连裤子都是血色,整个人好像刚从血水里捞出来。
这会儿也没空敷药,两人咬着牙强忍着疼痛往前疾奔。
正这时忽然天上雷声阵阵,下起了瓢泼大雨。雨越下越大,参天老树似沉默的魅影,脚下路被石子般的雨点瞬间浇湿,变得泥泞不堪。狂风从耳畔吹过,撩得雨滴倾斜,砸在身上,其间还夹杂着许多细小的雪花、冰粒,一层层浸入肌理落进心底,冷得叫人发颤。
仲雪的伤被雨水浇过,原本很严重的伤势变得更加厉害,他的一张脸苍白如纸,似乎走一步腿脚都打颤。
三春扶着他,在雨中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他们漫无目的的狂奔,到后来他步履发沉,根本走不动路。三春无奈,只能把他背在身上。
又走了一刻,仲雪似乎昏迷过去,她连叫了几声“仲雪”,都没把他叫醒,心里也百般不是滋味儿。他和她本不是一路的,被他捋走也就罢了,还要被狼追,又遇上这样的暴雨,也不知是他罪有应得,还是她命该如此了。不过也幸好因为下雨,那些狼并没有追上来。
不愿抛下他独自离开,可这样在雨中跑下去,她的身体也支持不住。当务之急还是要找个避雨的所在。
走了一阵忽然雨势渐小,借着月色,远处的山峦也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山峦如巨兽横亘眼前,湿淋淋张开血盆大口,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狼头。或者那口长得够大,她竟在其间找到了一个山洞。
她心中狂喜,忙把他往身上抽了抽,向那山洞走去。
洞外下了大雨,洞里却十分干燥。她力气用尽,一进到洞便摔在地上,仲雪也被她带累摔倒。因这一摔,他醒转过来,睁眼看见趴在地上大声喘气的三春,不由幽幽一叹,“你怎么没自己逃走?”
她转过头瞪他,“你希望我走,那我走就是了。背着你像背一头猪似地,知不知道你很沉啊?”
仲雪苦笑一声,这个问题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不过从私心上他不希望她走,茫茫山峦,剩他一人断难活命的。但他又希望她走,或者抛下他这个累赘,她一个人走能安稳走出去。
三春力气用尽,正觉浑身发软,也懒得跟他斗嘴,闭上眼稍微休息一下。等了一会儿忽然再没听他的声音,她觉得奇怪,再睁开眼却见他早已昏迷过去。
她吓了一跳,忙爬过去伸手一摸,他身上竟然滚烫无比。受了重伤,再又淋雨,也难怪会发烧。
摸他身上从他怀里掏出药包,那一大包药已经淋了雨,湿乎乎的用手一抓全成了药水。
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好,她捡了一些稠一点的,涂在他的伤口,血总算止住了。但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依旧惨白惨白的,再加上高烧,再这样烧下去,很有可能把人烧傻了。
拍着他的脸,想把他叫醒,可他的双颊都打红了,也不见他有丝毫醒意。若是往常,敢动他一根手指头,他一定会反击十倍,现在这么安静的死气沉沉的样子,还真让人不习惯。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救活他,她四处寻找,发现洞里居然有许多干草和干柴,寻了一些凑在一堆,打了火折子点着了为他取暖。
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穿在身上只会病得更厉害。伸手去脱他身上的衣衫,脱到只剩一条鼻裤,然后把衣服用树枝撑着放在火架上烤。
多加了几根柴,活越烧越烧,火光映照在他身上,把他的光裸的上胸膛映得通红通红的。
她坐在他身边静静等着,可过了一会儿他依然不醒,摸摸额头,似乎那里的温度更高了。
刚才进洞的时候,她发现洞外不远的地方有不少鸭趾草,这种草退烧效果很好。她跟着青两年,多少也学到点东西,知道这种草也叫兰花草、竹叶草,可用于热病,清热泻火,有退热作用,还能用于咽痛,疮疡,毒蛇咬伤。
只是这样的草一般都是在秋季才有,隆冬时节还能看到,也真是奇怪。
把他安顿好,便出去采了一些,嚼碎塞进他嘴里。他咽不下去,找了木棍捅开嗓子眼,硬给捅下去了。还剩一些,一部分砸碎了给他敷在伤口上,另外的揣进怀里以备下次用。
她不希望他死,尤其不想他死在自己面前,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或者是因为他死了留她一人太孤单寂寞,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就是想他活。
她把他揽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这不是第一次触摸他的身体,上一回在驭马坡也趁机对他上下其手两下,还倒抓着他的腿把他泡进水里。想想那时的事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但两者的心境却大不一样。那会儿只当他是陌人,占点便宜也无不可,但现在两人已牵扯太多,就算出了这山谷,想摘开也不容易了。
叹了口气,忽觉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从被人追杀开始,他一直护着她,两次舍命相救,在危急时刻也不肯弃她而去,这份恩德她不是不感动,甚至对他也隐隐有几分在意和喜欢。
这样慢慢的一点点渗透的爱,甚至比轰轰烈烈的爱情,更让人上心,上瘾。或者从一开始她就是在意他的,只是不想承认,鉴于他的身份,更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可是直到现在,抱着他的身体,手指轻轻抚在他略有些坚硬的肌肉,她恍然领悟自己其实已经陷的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