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记面馆,就算是在萧条的老街,面馆的位置也不算太好。但对于萧琳来说,这便够了,两人掏空积蓄盘下这幢两层小楼,白天在楼下煮面做生意,晚上则睡在楼上不大的房间中。
屋子老旧,有些地方难免会漏风漏雨,可就算如此萧琳却觉得比过去住在高档住宅区中更加舒心,只因为身旁那人心中有着自己。
关于两人的婚事,萧琳的父母很快便知道了,来面馆大闹了一场,指着阿城的鼻子骂他是骗子,阿城一动不动,低着头听着,没有说一句话,萧琳则挡在他的面前,解释着,哭诉着,她明白自己的前段婚姻让自己的父母在圈子里丢尽了脸面,到现在还被人说三道四,但这并不是阻碍自己去拥抱幸福的借口,为此她竭力抗争,等到父母坐回车里要走时,车窗摇下,自己的父亲气恼的丢下一句话:“跟这个穷小子,你早晚后悔!”
萧琳家算是小有资产,从小条件便好,萧琳几乎没有为钱烦恼过,但或许也就是因为钱的原因,才让那个骗子看上自己,将自己作为目标。从家中出走之后,萧琳便过上了过去从未有过的困苦生活,住的地方治安不好,房子也破旧,吃的东西没有了以前的精细,粗茶淡饭,食之无味,更别提过去的豪车名牌包化妆品。
可到头来,自己对这样贫乏的生活却感到更为温暖,她几乎不再与过去的朋友来往,偶尔有些过去的“朋友”,从不知什么渠道中知道她现在的生活,带着那些穿着名牌开着好车的男友来自己面前炫耀,言必称自己男友多出息多出息,对阿城满是鄙夷,萧琳也只是笑笑,她明白了什么是人心,那些过去围着自己转,左一口姐妹,右一口闺蜜的人有时并不是真正的朋友。
日子是自己过的,冷暖自知。
每一天的工作都大同小异,面馆的生意很是清淡,这老街里的邻里往来也多,对于这突然开启的小面馆也有些兴趣,只是最初阿城的手艺确实一般,留不住人,等到越做越好时,生意也已好不起来。对此萧琳并不觉得有什么让自己难受的,每天的收支够用就好,偶尔亏空也能补回来,每天看着自己那个挺拔的男人围着围裙为自己做自己喜欢的饭菜便是幸福,在寒夜里依偎在对方赤裸而结实的胸膛感受着来自对方的温暖也是幸福。
阿城有着自己的秘密,萧琳一直以来都知道,女人的第六感敏锐的觉察到了一些不对,萧琳开口问了阿城,阿城沉默良久,眼神中闪过复杂的神色,终于他开口想要告诉萧琳一切,萧琳却捂住了对方的嘴。“好了,不好说就别说了,我相信你。”她怀抱着对方的腰,将耳朵贴在对方的胸膛上,听着里头有力的心跳声,知道这个男人绝对不会背叛自己。
阿城功夫很好,这是结婚后才知道的事情,一直以来阿城总是不太说话,对别人也是和和气气,从来不跟人争吵,边上店面总是欺到自己头上,将一些货物堆在属于自己一边的空地上,为此萧琳曾经跟对方吵了一架,而阿城只是劝着萧琳说,这地方现在没用,让他们用用也没事。
为此,萧琳曾觉得自己的丈夫有些窝囊,直到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
那是结婚不久,一个冬日的午后,面店的生意亦如天气般凄冷,店里只剩下一个惯常来这吃面,一看就很潦倒的中年男人。然后门开了,走进来三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
萧琳认得领头那人,街坊口中的混世魔王,总是欺负邻里的二流子。
开口,便是索要保护费,吹的牛皮飞起,一副不交钱你的店就别想开了,阿城只是重复着说些店里生意不好,没钱之类的话,那几个混混骂了几句不好听的,萧琳气不过,一时头脑发热便上前与对方理论,那些人说不过她,便伸手想要打她。
萧琳还记得,当时那个领头混混的巴掌离自己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自己因为慌乱根本来不及躲避,这时一只大手从身后伸出,将那只扇向自己的巴掌牢牢握住。
事情发生的太快,一下子便从骂战升格到混战,三个混混拿起手边的东西便对着阿城发动攻击,萧琳被护在身后,还未来得及弄清楚事情,那三个混混已被闪电般的击倒在地,抱着伤处嗷嗷直叫,阿城则依旧一脸的平静,将他们扶起,如同成年人对待小孩般,轻轻掸去他们身上的尘土,告诉他们:“我们真的没多少钱,要不然也不会不给。”
从此以后,那些惯常在这一带厮混的流氓们便都知道这家不声不响的男主人是个高手,偶尔有几个带着好酒好肉的上门来,说要拜师学艺,都被阿城平静的劝走了,一阵喧闹过后,留下的依旧是平静的生活,而萧琳也更加依赖起自己的丈夫,她知道,阿城可以做她的天。
电视上还在播放着午间新闻,萧琳撑着胳膊有些无聊,七月份已有些热,轻便穿着的她没了过去的娇贵,皮肤也变得粗糙,但脸上却洋溢着属于普通人的简单幸福感。店门开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猥琐,衣衫凌乱的男人走了进来,望了望阿城,又看了一眼萧琳,随后坐在了台前。
“一碗牛肉面。”
萧琳走入厨房,进入厨房前隐约看到那个男人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对着阿城讲了些什么。等待自己再出来时,阿城的身子变得有些僵硬,连面团都切的没有过去的好。
下午,阿城出去了两个小时,萧琳没有多问,回来时,阿城口袋里多了一个破旧的手机,一部只有在旧货市场里才能买到的按键手机。
萧琳隐约觉得有什么事发生,她问了下阿城,自己男人只是摇摇头,让自己放心。但萧琳看得出他有心事,手里的动作缓慢而无序,显然在想些什么。
晚上十点多,两人睡在床上,萧琳睡在里头,对着墙,久久不能入睡,隐约间看到天花板上有些光芒,应该是那个破旧的按键手机的屏幕发出的光芒,接着身旁的男人轻手轻脚的穿衣穿鞋,离开了床,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的走向了门口,当他拉开门时,萧琳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早点回来。”
门口的男人显然身子一僵,保持着那个动作近五秒钟,随后缓缓的应了一声,“嗯,好的。”当房门再次关闭,睡在床上的萧琳轻轻的捂着自己的小腹,祈求着一切平安。
阿城走了出去,老街上已没有行人,偶尔能看到路灯下几只野狗正在翻找着垃圾桶,今夜的晚风略有些凉意,他抖了抖身子,让自己清醒一些。
这一年,整个世界都有些变了样,所有国家的犯罪率都在直线上升,晚间在外头遇害的人多的令各国政府都为此困扰,呼吁民众晚间不要在外头逗留,这局势的变化让城市的夜晚一下子变得冷清,那些酒吧夜总会舞厅因此生意一落千丈,再也不复早前的辉煌。
民间流传着一句话,如今还会在晚上出外的人,要么是结伴巡逻的警察,要不便是些找死的人。
阿城不是警察,自然也不是找死的人。他沉默的行进在熟悉的老街上,四周空荡荡的,路灯下几只飞蛾正在扑腾,虫鸣声从草丛中传出,喊上一阵便又停下,停了一阵又响了起来,如此反复。破败的街道上随处可见一些被丢弃的垃圾,弄得街道一团乱,人心惶惶的城市,谁也没心思去管这些。
阿城一路走出了四条街,拐过一个拐角,走到了一家拉下卷帘门已经歇业的修车铺前,他伸手在卷帘门上敲了几下,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街道上却分外的引人注意。
直到敲了近十分钟,里头才传出一个男人戒备狐疑的声音:“谁啊,现在关门了,不做生意。”
“是我,慕容城。”
里头的男人似乎倒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卷帘门被从里拉起,走出一个穿着背心短裤,胡子拉碴的男人,看到阿城的瞬间,他两眼放光,“城哥!”可紧接着,双目中便满是泪光,“五爷他……”他哽咽着,想说什么,却因为激动什么都说不出口。
阿城伸手制止了对方,“我都知道的,向你借辆车。”
那修车铺的男主人听到这句话,眼睛立时瞪得极大,有些意外的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城哥,你……你是打算……”
“五爷对我有恩。”阿城只是简单的说了六个字。
“可是他们人多,要不我现在去召集兄弟,虽说现在道上都乱了,但忠于五爷的兄弟总还是能叫起一批。”他说着就往里走,却被阿城一把拉住,“不要打草惊蛇。”
这句话让修车铺的男主人身子一顿,原本激动的心情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双臂无力的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