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你跟了单郁助几年了?”长久的沉默之后,顾婉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叶子一下子把刚喝的咖啡给喷了出来,她擦掉嘴边的狼藉的咖啡渍,连连摆手道:“老板娘,您别误会!我和老板真的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婉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当单郁助的秘书有几年了?”就算单郁助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会向自己的秘书下手,他懂得什么叫做分寸,而且,顾婉稍稍打量了叶子一眼,单郁助看上她的几率几乎为零。
听到顾婉后面的话,叶子这松了口气,丝毫没有察觉到顾婉落在她身上打量的目光,她显得异常骄傲的回答:“我从大学一毕业就跟着老板了,算起来七八年了。”
“那是挺久的呢,”顾婉略带深意地点点头,然后问道,“叶子,你知道他最爱的人是谁吧?”
叶子的咖啡又一次卡在了喉咙里,她哀怨地看着顾婉,不禁恍然大悟,原来是想打听情敌来着。看来免费的下午茶真的不好喝啊。
“老板娘,老板的私事哪能让我们这些个打工的人知道是不是?”叶子打了个哈哈,想要敷衍过去。
顾婉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她明显听得出来叶子在隐瞒着她,所以她将脸上淡淡的笑容收起,眼神逐渐冰冷:“叶小姐,你最好放聪明一点,现在我还有兴趣听一听,如果等我没了耐性的时候,直接从单郁助那边打听,我想公司里的职员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吧。”
叶子神情一僵,原本在那一瞬间想出来的搪塞理由全都灰飞烟灭,变成了早晨海洋上的泡沫,消失不见。那个人是老板心中无法言说的伤,她只要一想起苏小姐,就想起自己干的蠢事,然后记得自己是害得老板和苏小姐分开的罪魁祸首。这两年,她也一直试着去逃避,去忘记,可是每当看见老板落寞的表情,自责和内疚就会把她生生吞没。
“既然你已经知道她的存在,为什么还要问她的事呢?装疯卖傻不好么?”叶子的声音不再向刚才那样带着点俏皮,而是充满了阴郁。
这下轮到顾婉有些愣怔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叶子会露出那样的表情,缓过神来,她淡淡地开口:“我只是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女人,会把单郁助迷成那样。”
“什么样的女人么……”叶子低声呢喃,脑海里浮现出苏半夏精致的脸,于是轻轻笑了,“是个很好的女人,就这样而已。”
“她和单郁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最后他们没有在一起?”顾婉直接忽视叶子上一句的回答,问道。
叶子叹了口气,老板和苏小姐之间的事她虽然不是全部都清楚,但是好歹也是拆撒他们的罪魁祸首之一,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的,特别是已经死了的黎亚修的事。
咖啡馆外,阳光明媚,两个女人喝着咖啡,闲聊着,表情却甚是丰富。
顾婉在听完苏半夏和单郁助之间的事之后,变得更加的沉默。她以前不相信有人愿意为自己所爱的人付出一切,就像她不相信一见钟情一样。但是单郁助的出现,只一眼就让她万劫不复,而苏半夏的出现,便照亮了她爱情世界里的黑暗。她在想,照片上瘦弱的身躯竟然承担起了那样大的责任,甚至为了单郁助不惜牺牲一辈子的幸福。如果败给这样的女人,她顾婉心服口服。
任是一个男人都会喜欢上的她的吧。那么耀眼,那么冷淡,那么与众不同。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如果她是男人,恐怕也会情不自禁地爱上她!
顾婉自嘲笑起来,原本是要讨厌这个叫苏半夏的女人吧,可是为什么她讨厌不起来呢?一个坚强地让人心痛的女子,无论男女都会怜惜吧。和她相比,顾婉觉得自己拥有的太多,虽然苏半夏拥有了她这辈子最想拥有的东西——单郁助的心,可是经历过那么多的痛苦,最后却不能在一起,这样的结果对于她顾婉来说,是灭顶之灾。
顾婉突然觉得释然了。如果有机会,她真的想见见这个叫苏半夏的女子,如月光一样清冷的女子。
海边。金色的沙滩,碧蓝的海水,一层层的海浪推进,将沙子带进海里,留下水的痕迹。远处,海于天连成一线,看不到尽头,有些悠远的味道。海风沙沙作响,有着独特的咸味和腥味。政府刚刚将这片海定为重点开发对象,游客还不算很多,但是风景却是一级棒。因为还没有完全开发,这片海还保留着原有的天然姿态。边上只是简单的建筑,没有豪华的酒店。
这里有很多简单的旅馆,都是为那些游客提供住宿的。在旅游的淡季,这里的旅馆大都处于关闭状态,只有一家旅馆是全年无休的。外观就只是一般的旅店,甚至简单到不起眼。里面设有咖啡馆和房间,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温泉。
正是夜晚,海风吹在人的脸上有着丝丝的凉意。夜幕下,海面闪着点点的银光,月亮在海的尽头,仿佛快要被海水吞没。苏半夏拢了拢被海风吹散的头发,赤脚走在海边。冰凉的海水淹没她的脚踝,仿佛是在亲吻她的皮肤,有些痒。
苏半夏捂住自己的心口,她不知道为什么每到夜晚,这颗心就会疼起来,仿佛是被浸泡在盐水里,胀痛地难受。她的一生,都在流浪。在爱情上流浪,在生活上流浪,寻寻觅觅,终无所获。也许她注定孤独,如同奶奶说的,她从一出生便受到了诅咒,永远都得不到幸福。而单郁助便是她可望而不可求的幸福。
每日每夜,单郁助结婚的那一幕都让她从梦中惊醒,泪湿枕头,陪伴她的就只有外面的海风。她的身体就像虚脱一般,冷汗浸透了睡衣,于是再无睡意。
今晚也是因为从噩梦中惊醒,才披上外套,在海边散步。从单郁助婚礼上离开之后,她便收拾行李来到了这个边陲小镇,在海边搭建了一座旅馆,还是泡泡咖啡,做做生意,过着别人看来犹如神仙般淡薄的生活。可是心中那条犹如沟壑一般的伤口没有人看得见,又或者说她从来不希望别人看见。
在这个小镇上的人们都猜测苏半夏的来历,她像是一个女神一样忽然出现在这里,泡着醇香浓郁的咖啡,弹着世界上最悲伤的钢琴曲。很多人去过她的旅馆都会流连忘返,舒服的温泉,香浓的咖啡,还有偶尔传来的淡淡音乐,仿佛是一种魔力,能够把身上的疲惫都驱逐干净。旅馆里只有一个伙计,二十出头,长得干干净净。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但是观察之后,才发现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雇于被雇的关系。
现在的苏半夏已经不想再流浪,只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无论身边有没有人陪伴,她都只想这样静静地生活下去。对于爱情,她不再乞求。或许苏半夏早已经死了,在单郁助没有来机场的时候,在单郁助结婚的时候,苏半夏就已经死了,现在的苏半夏只是个躯壳而已,活得没有一点追求。也许这样活着也不错吧。
只要那个人不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应该有孩子了吧……苏半夏淡淡地笑,悲伤就被笑容盖过。世界上有些事就是这么可笑,当初说得信誓旦旦,海誓山盟,非君不娶,到最后,那些话便像空气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变成了此时回忆的笑料,想来心中都会一阵阵的惊痛。如果当初没有说得那么斩钉截铁,或许现在也不会那么痛了吧。
誓言,永远是世界上最残忍的谎言。
单郁助坐在办公室里,正埋头处理文件,然后就听见门一阵巨响,一个人像旋风一样奔到他面前,一张妖孽一般的脸瞬间放大。
“纪初浩,麻烦你下次敲门,否则我会让警卫把你请出去。”单郁助头也不抬,冷冷道。
纪初浩嘿嘿笑着,一脸欠扁:“别这样嘛,郁助,人家找你有事啦。”
单郁助翻了翻白眼,三十几岁的人还这么不正经,活该他找不到老婆。“再麻烦你把语气词去掉,我听得慎得慌。”每次纪初浩一撒娇,单郁助就想把前几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讨厌,你每次都欺负人家。”纪初浩撅起嘴,不满地说道。只是眨一下眼,泪痣便绽放出无限的光彩,妖孽得不行。
单郁助忍无可忍地拿起电话:“警卫,到我办公室里来……”话还没有说完,纪初浩眼疾手快地按掉电话,眼神哀怨:“好啦,不和你开玩笑了。真是的,一点乐趣都没有,活该你……”
单郁助冷冷地抬头,一道凛冽的光扫过去,便让纪初浩乖乖噤了声,讪讪地摆手道:“我错了行不?你老人家别生气。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请你去旅游?”
单郁助一脸的不感兴趣,又投入到正式的工作当中。对于纪初浩,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要他一个人得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