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认为你作秀的痕迹实在太过明显。
你依旧没有理会吴俊,继续翻页,看书。
“够了!”吴俊当即起身,怒斥你。
缓缓地你抬起他的眼皮,眼神淡定自若,并且用一种带着隐隐阴冷气息的言语,说了一句闽南语:“令贝咵资,跟哩吓干(你爹我看书,干你鸟事)?”
“你……你这人竟如此粗鲁、野蛮!”吴俊愣了一下,之后直击你的品性。
你嘴角微微上斜,从茶几上拿起一只笔,在书页上括号了几个段落,将近半个书页,之后将书扔给吴俊,并且开始用纯正的巴黎腔将那几个段落的文字都给背了下来。
这一开嗓,吴俊再次发愣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乞丐一样的刀疤男,不仅发音纯正,甚至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如此冗长的文章被下来!
“这本书的书名叫《如果一切再重来》,是法国一个五十几岁的大叔写的,笔锋不错,我以前看过几页,后来被人拿去当厕纸了。”
吴俊不想在卫松柏面前丢人,急忙用法语跟你交流起来,而你不仅对答如流,末了,还用金陵一带的吴语询问:“呐,奈是喏哒个拧(你是哪里人)?”
吴俊愣住了,而李梦君一听,当即轻笑了出来,因为她姥姥就是姑苏人,吴语虽然不会讲,但是听得懂。
见对方没有反应,你接着用普通话说:“你不是华夏人吧?”
此话一出,卫松柏眉头不由一挑,当即转头看向吴俊。
“胡说!我是浙南鹿城的,怎么不是华夏人?”
“是么?”
说着,你又说了一句,卫松柏和李梦君听不懂的话,两人一头雾水,而吴俊则是低笑一声,用完全听不懂音阶回了一句。
“嗯,的确是鹿城方言,只不过你有口音哦,这话是后天学的吧?而且还是在江南垟一代。”
此话一出,吴俊眼皮当即跳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似乎中了眼前这个乞丐的陷阱。
这一次你并不准备放过这个吴俊,其实这也是你天性使然。
了解你的人便会知道,你平时虽然不动声色,而且好像对周边的事情都漠不关心,但是一旦惹恼了你,那么这个人肯定要倒霉了,因为你有一个习惯——不死不休!
吴俊刚准备开口,你又说了一句,这一句虽然听起来和刚才那个发音有些相似,但仔细一品又觉得不同。
卫松柏听得是云里雾里,他转头问身边的妻子:“梦君,语言方面你是专家,跟我分析一下,刚才小李说的是什么话?”
李梦君迟疑了片刻,解释道:“鹿城语是古吴语的一种,后来经过自行发展之后,变成了今日的瓯语,也就是广泛流传于东海南省南部的瓯江一带。而小李刚才那句话则又不同,我大学的同学是鹿城人,我跟她学了半年的鹿城语,大部分还是听得懂的。不过,小李的话,我只听了几个音阶,可能是当地的地方方言。”
听到李梦君这么一说,你不由对着两人道:“卫叔、李姨,华夏对越反击战中有这样一则关于鹿城当地方言的故事,你们不知道有没有听过。”
卫松柏摇头,李梦君则是微微点头,笑着说:“这件事,对于我们这些学语言的人来说,的确影响较为深刻。事情是这样的,当年对越反击战,因为南越对我国十分熟悉,很轻易就破译了我方的信息,当时用了很多种方法,很多语言都用上了,比如粤语、闽南语,吴语等等都不行。后来,有一个领导听到两个士兵擦枪的时候在说一种根本没听过的方言,仔细一问,原来他们是鹿城人,来自鹿城一个小地区,叫钱库,他们说的就是当地的流传范围很窄的话,叫蛮话。”
此话一出,吴俊的脸色不由变了变。
李梦君接着说:“后来,他们就让这两个士兵用这种话传递信息,敌人压根无从破译,蛮话在越战之中立了不少功勋,只不过极少有宣传,因此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有我们这些语言专业的人知道一点。”
李梦君看向你,道:“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说蛮话,这种语言可是十分难学的啊。”
“我天生对语言敏感。”
这时候你笑了,通常情况下,在你以“李天状态”下流露出笑容,那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发自内心喜悦,二是有人要倒霉了。
“我先来解释一下,江南垟,在蛮话中指的是鹿城南部一个叫苍南的平原地带。”
你的话看似不着边际,但是你会发现,随着你的继续深入,似乎能抽丝剥茧般地将一些事情慢慢揭露出来。
虽然心有异样,但吴俊依旧面色平静地看着你:“我是鹿城乐清人,你说的这些我不清楚。”
你没有接吴俊的话,而是突然改变话题,对着吴俊问道:“小吴啊,你也学过法语?”
吴俊并未回答你的话,而是针对你“小吴”一词做了文章。
“林先生,我们似乎还没那么熟吧,而且‘小吴’是卫总对我的称呼,你这么一叫,我倒是觉得把你自己给叫老了。”
“是么?”你眉头一挑,笑问道,“你是几几年的?”
“94年。”这一点吴俊倒是没有说谎,毕竟他没有必要在自己的年龄上做文章。
你点点头,之后则是用一种很随意的口吻道:“94年啊,你家里的水应该也蛮高的吧?”
“嗯?”这一句,吴俊没有听懂。
“怎么,你忘了?”
你又追加一句。
“我……”
吴俊还在迟疑的时候,你笑着说:“95台风桑美来的时候,鹿城整座城市都被水淹了,听说家里水位最高的都有两三米了。”
吴俊眼神飘忽了一下,接着你的话道:“嗯,是啊,我们家也漫挺高的。”
然而,这个时候卫松柏则是说了一句:“哎,桑美不是06的么,是17级的台风啊。我记得当时我在鹿城开会,当时风吹得我一个晚上睡不着,那风声就跟鬼哭狼嚎似的,还不停地撞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