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尧点一下头,“嗯,我拿车钥匙。”
林晚云没想到这么顺利,她本以为他至少会奚落她几句,才会拿车钥匙。
阿平伸着脖子,“新嫂子真客气,连门都不进。”
六子坏笑,“就是,要是我,早就扑进去,关门起来使劲摸尧哥了。”
“还是得尧哥主动。”
林晚云面上烧起一股热气,蔓延到耳朵尖,回过头瞪了他们一眼,“我又不像你们,那么饥渴!”
一转头,正撞上宋九尧的视线,她的脸更烫了,脑子一热,前后脚踏了进去,脚尖往后一踹,门砰的一下,应声关上。
宋九尧走两步,凑近了些,鼻尖一皱,吸了吸气,“还真是臭。”
林晚云眼睫往一旁翻,躲开他的目光,“谁让你们都不洗的,整天地上打滚,能不臭么?”
宋九尧略微提嘴,“我本来想掀衣服,这么臭就算了。”
“……”
他压低了嗓音,“等你洗干净,试试我有没有毒。”
林晚云眼睫一掀,嘴角动了动,到底扛不住,又垂下去了,“试就试……”
大不了就打一回脸,使劲摸一把,谁怕谁啊!
宋九尧突然伸手,大掌往她发顶一压,“回家。”
林晚云头皮一紧,鸡皮疙瘩从上到下,翻涌而出。
一路无话,她脑子晕乎乎的,胡思乱想中,车子停在宋清连家小院前。
林晚云下了车,把吃的拿进去,说是给两个侄子买的。
宋清连客气了几句,让她冲洗干净过来吃晚饭。
林晚云应下,跟宋九尧回了家。
她前脚拿着衣服进了冲澡房,宋清枝后脚就进了宋家小院。
宋九尧正阖着眼躺在木沙发上,听见脚步声,掀起眼皮,漏了个眼缝看了一眼来人。
宋清枝往后东边屋子瞟了一眼,“二晚呢?”
宋九尧又阖上了眼,“冲澡,找她做什么?”
宋清枝拉了张矮凳,挨着木沙发坐下,压着嗓子说:“今天你们不是回门么,她怎么有时间上肉联厂去了?”
宋九尧顿了下,“她上福昌,顺道上肉联厂找熟人。”
宋清枝嗤了声,“我跟你说,你可别让她胡乱跑,以前一个大姑娘,跟着你们混歌舞厅就算了,结了婚还不知道收收心……”
宋九尧打断她,“她怎么不收心了?”
“你长点心思,我有熟人在肉联厂,偷偷告诉我,今儿她上肉联厂,拿了一个信封给厂里的一个做后勤的,叫啥,阎东财还是闫材栋的,以前还跟她相过亲,好多人都看着了,这才结婚几天,她咋不知道收敛一些,我听了都臊得慌!”
宋九尧下颚线微微一动,目光转到她脸上,“她都不臊你臊什么,要是有啥见不得人的,还能给你熟人瞧见?”
宋清枝一噎,嗖地站起身来,“别不知好歹,我就来让你留个心眼,也没说是啥见不得人的。”
“没啥见不得人你臊什么?”
“……我多余管你!”
宋清枝气呼呼往外走,冲澡房的门正好打开,她不过瞥了一眼,没搭一句话便走了。
林晚云莫名其妙,自打看亲那一回,宋九尧给她送电风扇,宋清枝阴阳怪调之后,她就不怎么喜欢亲近这个姐姐,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宋清枝过来做什么。
外头黑压压的乌云,看着像是要下大暴雨了。
她把衣服收回了家,又赶紧洗好内衣裤,晾晒在后院的屋檐下,才放下桶回了堂屋。
宋九尧阖眼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睡着了还是没睡。
“好像要下雨了,你三姐过来做什么呀?”
他提起眼皮,目光幽凉,“她路过。”
林晚云把头发上的干毛巾拿下,顺势擦了擦,“路过?那怎么进来了也不坐一会儿,外面要下大雨了。”
“不管她。”
林晚云才转身要回房,他在后头出声了。
“你今天上哪儿去了?”
她又转回去,一头雾水,“我上哪儿你不知道么,我的辞职报告已经签完字,但是工资还没有发,叫我十五号再去领。”
他淡眼看着她,“就去了福昌,没有去别的地儿?”
“嗯?”
“怎么有人说,看见你在肉联厂?”
“谁跟你说的,我去找杨厂长了,他说往后肉禽类会更紧缺,我想去找瞿雪,问问她能不能把原来的场地租给我……”林晚云回过味儿来,面上一冷,“是不是你三姐跟你说的?”
宋九尧没出声。
林晚云十分无语,道:“她怎么那么闲,专程过来说这些,我去肉联厂是想挣钱,又不是要花钱买肉,再说,我也没有花你们的钱,你们凭什么管我。”
宋九尧听了这话,面色不虞,“你现在在这个家里,我问都不能问了?”
她呼吸游侠短促,“行,你问。”
“有人说,看见你拿一个信封,送给闫东财?”
林晚云的脑子这才完全转过弯来,吸一口气,屏着呼吸看他,“人家叫闫材栋!”
宋九尧:“我不管他叫闫什么,你找他做什么去了?”
林晚云颅顶聚集了火气,有爆发的冲动,“你三姐没有告诉你,信封里装了什么么?”
“没有,你告诉我就行。”
“我不想说。”
他却是没有退让,站起身来,“我想听。”
林晚云无声发笑,“宋九尧,我以后还会见张材栋,李材栋,吴材栋,我不可能事事跟你报备,我做不到这样。”
静默。
乌压压的云层遮住了一大半的天空,天好似一下子就黑了。
宋九尧眼神带着无形的压迫,就那么看着她。
她挪开视线,冷冷说:“如果你接受不了,我可以走。”
“走去哪里?”
“回我家。”
“你家?你家有你住的地儿吗,你的床都被你侄女睡了。”
狂风大作,院子里有什么东西被吹翻,卷到了塑料薄膜,一阵哗啦响动。
柚子树疯狂舞动,似乎下一刻就要被连根拔起。
宋九尧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林晚云耳朵里,一股悲愤翻涌而来,彻底把她淹没。
她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对着他,“对,我回不了家,我去找大白。”
“农机站宿舍那么小,她一个有夫之妇,有地儿收留你?”
林晚云发现了这个男人的大本事,他平平淡淡说出口的话,能把人溺死。
“我回福昌宿舍。”
“你不是辞职了?”
她咽一下嗓,眼睫颤抖,“就算辞职了,我也能住进去。”
宋九尧下颌微动,咽一下喉,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林晚云走到门槛边,狂风暴雨呼啸而来,卷到她裤腿边,才换上的干净衣服一瞬间沾染上了尘埃和雨水。
根本就走不出去。
她钉在原地,在进退之间,她最终选择了善待自己,转身往后,木着脸说:“我等雨停了再走。”
回到房间,她坐到床头边,视线余角里,两个带双喜的暖水壶放在桌子上,异常扎眼,充满了讽刺意味。
脚步声传来,愈来愈近。
林晚云心往上提,就在他的鞋子出现在她目光里的一瞬,她站了起来,立在床和木桌子之间的夹角位置。
轰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林晚云最怕打雷,禁不住在巨雷声中打了个哆嗦。
下一瞬,男人无声无息,抬起手臂贴过来。
她缩起双肩,曲着双臂往角落里躲,带着几分可怜相。
就这个躲闪的动作,宋九尧的大拇指指节蹭到了她的眼角。
他捂住她耳朵的瞬间,林晚云缩起脖子,于是,这个动作看起来很滑稽,就好像宋九尧要提起她的脑袋。
两人无声对视。
林晚云微微喘息,被蹭到的眼睛红了一圈,带着点点水光。
宋九尧贴近了,嘴唇就在在捂着她耳朵的手背上,嗓音低沉,“你躲什么?”
电光火石,又是一声巨响。
林晚云的眼睛蒙着一层薄雾,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不知道是怕打雷,还是怕他,总之,这副神情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宋九尧一声低笑,“我从来不打家人,只要你是我老婆,我就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
林晚云心神微荡,眼睛睁大了些,怔怔看他。
宋九尧可以清晰看到她眼底那一圈红,“哭了?”
林晚云滞了下,手臂一推,“你碰到我眼睛了!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