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贤胸腔鼓动,“敢情你跟林二晚最要好,谁都没钥匙,就你有。”
阿平瞟一眼宋九尧,看他那面色,便知道自己一时大意,嘴瓢了。
“厂子刚建的时候,尧哥叫我跟着二晚忙活,二晚才给我钥匙。”
“去拿过来给我吧,我这身子骨,穿狗洞还差不多,爬墙得要我的老命。”
三人又说了一些话,屋外传来声响,紧接着,砰得一声,门被人甩开了。
气氛陡然僵滞。
宋九尧往后靠了些,拢了拢他的夹克衫,“来了正好,今晚在这里吃饭,六子去做饭了。”
赵贤深深吸一口气,嘴角往上一提,“二晚又不吃羊肉,六子咋定了羊排,我们少奶奶的口味都摸不准,真是不贴心,怪不得走不出厨房去。”
林晚云一步两步,越走越近。
阿平觉得心跳有些不安稳,忍不住往后挪了一步,给她让出位置。
林晚云居高临下看着赵贤,“赵贤,这几天你上哪儿去了?”
“我回老家去了。”
“回老家做什么,去了那么久?”
赵贤顿了下,略一舔嘴,“我大姑,她想叫我回去相亲。”
话音才落,啪地一声,赵贤脑袋偏过去了些。
阿平猛地抽气,再瞟一眼宋九尧,只见宋九尧耷拉着眉眼,好似事不关己一般,安然处之。
赵贤耳朵根火辣辣的,嘶地皱起眉头来,“二晚,好好说话。”
林晚云气得够呛,“你他妈的去相亲,还回来做什么!你还有脸上制衣厂,你就不怕死!”
赵贤:“那不是,老尧说,大白怀孕了,你要吃我的酒席,我才回来的。”
她眼刀子一转,刮到宋九尧脸上。
宋九尧撩起眼尾,看了他一眼,“我的意思,吃席,吃的是白事,不是喜事。”
赵贤咽一下喉,“你也说了,花了十几万才把我救回来,我哪敢叫你们吃白事酒席。”
下一瞬,林晚云像暴怒的小狮子,对着他的脑袋一顿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带着哭腔说:“你这个臭流氓!当初就该让你死了算了,救你做什么!你勾搭谁都好,刘美平黄美萍都好,你为什么要去招惹大白!你为什么要招惹她!”
赵贤只低个脑袋,并没有做什么防守,这一下一下,噼里啪啦的,打得着实不轻。
阿平想拦不敢拦,“二晚,有话好好说。”
林晚云痛哭流涕的,“大白那么好,她怕你熬不过这个冬天,还给你做羽绒服,信不信,你会有报应的!吕二狗已经有报应了,下一个就是你!”
阿平欲言又止,“尧哥……”
宋九尧这才站了起来,从身后抱住她,“行了,打多了手疼。”
林晚云被他两手压制着,动弹不得,咬牙切齿说:“你和他一个样,都不是好人。”
“坏人也讨厌坏人,我替你打,你说,打哪里?”
林晚云挣扎两下,泪眼朦胧斜着他。
宋九尧松开她,抬脚压在赵贤肩侧,假模假式踹了一下,“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流氓。”
赵贤应声倒在沙发上,呼哧呼哧喘气,“今天你俩打个痛快,说不准以后没有机会打了。”
阿平:“算了尧哥,再打就死了。”
宋九尧:“他就会装,哪那么容易死,要死早就死了,还能弄出小孩来?”
“打伤了还得治,你忘记我们在国外咋伺候他的,我可不愿意回去了。”
赵贤脸上脖子上,红一块白一块的,“我没有说要死了,我是说,以后你俩得叫我一声姐夫,再动手打我就是大逆不道。”
林晚云胸口的火又熊熊燃起,捏着腕子作势还要打他,被宋九尧给拉着了。
“现在你是他爹,他是你儿子,打也打了,该教育教育……”
“是你儿子!”
宋九尧嘴角一压,“我儿子不也是你儿子?”
赵贤:“二晚,要不是咱们在国外共过患难,我都不能让你这么打我。”
林晚云气是出了,想起大白现在的困境,总归不好受,抹了一把泪,“我不跟你共过患难,出一趟国,沾了点海水,就以为自己能浪了,跟我们养殖场那湖里的泥鳅一个样,又油又臭。”
阿平忍着笑,“怪不得宋叔说你们家里不爱吃泥鳅。”
宋九尧带着林晚云出去了。
赵贤抹了抹下颚,一个抽痛,眉头紧皱,“阿平,当初那吕二狗到底是咋对大白的,为啥大白要跟他离婚?”
阿平:“那我可不清楚,我那会儿在厂里,听那些婆子们说,好像是吕二狗提的,他家嫌大白生不出孩子,要换个能生的,还有些家底的,你问六子去,他媳妇娘家和吕二狗一个村。”
六子把从吕江花那听来的话都跟赵贤说了。
“二晚和大白感情好着咧,你挨打不冤,总归要打你一回。”
赵贤悠悠点头,“不冤。”
他从阿平那里拿了制衣厂的大门钥匙,拿了也没用,原叔守着大门,他不会隐身,如何能进去。
赵贤在外头等了一会儿,看见有个大姐要进厂,忙跟过去,请那大姐帮忙,把林白云给叫出来。
他等了一会儿,林白云出来了。
正是春夏交替,她穿了一条棉布裙子,外头罩了一件针织衫外套。
赵贤站在围墙的阴影处,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丝茫然,才抬脚走了出去,唤了一声:“大白。”
林白云乍一看见他,吓了一跳,嘴角显而易见提了起来,但很快的,又收了回去。
她略微睁大了眼,“你咋的了,你的脸伤了?”
赵贤拿手抹了下,还有些痛感,“没事儿,来的路上摔了一跤。”
林白云不敢相信,“摔的?咋摔得这样重?”
赵贤垂着眼看她,“不碍事,好久没见到你,最近身子怎么样?”
林白云愣了下,“挺好的啊……”
他这么突然地出现,又问这些话,多半已经知道她怀孕的事儿了。
她笑了下,有些不自在,“前段儿我上你家找你,你不在家,上哪儿去了?”
“我跟大姑回老家了,你哪一天去的?”
“没多久,就几天前。”
静默,地上一长一短两个影子,晚春的夜晚乍暖还凉,空气里飘着槐花香,似有若无的。
林白云手心攥紧了些,“过年那时候,我总是想吐……”
她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他嘴角拉着一个细微的弧度,正平静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往下说。
“我没敢往哪一处想,因为当初我离婚,也有一个原因,就是怀不上孩子,所以,我就没有跟你说。”
赵贤咽一下喉,“嗯,现在确定了吗?”
她点头,“确定了,我上医院检查过了,现在快满五个月了。”
赵贤嘴角轻轻一提,似乎在鼓励她往下说。
林白云知道,已经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了,眼睛一闭,再看向他,“赵贤,我想和你商量,我很想生下这个孩子,如果可以,就是你不为难的话,我想和你结婚。”
赵贤:“可以,不为难。”
她心口一松,又迫不及待地说:“你放心,等生下孩子,你要是想离婚就离婚,不想离婚,咱俩就好好过日子,不管咋样,我都会好好把孩子养大,不会叫你操心。”
赵贤挪开眼,她这些话,比刚才挨的那一顿打更叫他难受。
“我的孩子,我不操心谁操心,你回去问问你妈,要定亲定亲,彩礼钱多少,我都照做。”
林白云忙道:“这些不用了,现在春种,我妈忙得很,我也忙,能省就省了,我头婚的时候,我妈也不计较这些。”
他深吸一口气,“你不在乎,我可在乎,我没结过婚,总不能将就着娶老婆,就我大姑那,都过不去。”
林白云听他这么说,也没多思量,“那你看着办吧,我咋样都行。”
能结婚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了了她一大心事,其他的都不算事。
赵贤却道:“啥叫咋样都行,我没结过婚,也没有经验,只要要有个标准。”
林白云默了下,“我头婚的时候,那边就送了二百块……”
赵贤打断她的话,“我不跟你头婚的那个比,我一年挣的比他一辈子挣的都多,你就问问林二晚,当初她结婚的时候,礼钱是多少,我是宋九尧他大哥,不能比他差。”
林白云听了他这些话,当真仔细回想,“当初看亲的时候,宋九尧给二晚送了一盒雪花膏,礼钱是一千块,不过二晚都拿去买了东西做陪嫁了。”
赵贤拧着眉头,“送雪花膏,他也送得出手?”
“……你要是想送礼,就和我说说,你缺啥东西,我给你买了。”
赵贤默看她一会儿,“再说吧,我现在想不出来。”
她牵动唇线,“行。”
林白云扭头往厂里看了一眼,“我先回宿舍了,你也早些回去吧,等我问清楚我妈再和你说。”
“你上哪儿和我说?”
“明天不是宋长渊的生辰么,你也去吧?”
赵贤哼了声,“我不去,我就是在他们家摔的跤,还上赶着去给她儿子过生辰?”
林白云很快意味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便道:“不去也没事,我发传呼给你。”
赵贤默了一会儿,才点一个头,“行,回去吧。”
宋长渊过一岁生辰这一天,赵贤果然没来,倒是瞿雪,带着女儿过来了。
瞿雪并不是闲着没事儿干了,而是想趁着这个机会上林晚云和宋九尧的山头看看,他们种的是什么树,把她的山地也给利用起来。
媛媛正是喜欢翻箱倒柜的时候,看见什么都要抓,宋长渊抓周,他还没有出发呢,她已经冲到中间,捞起算盘各种敲打。
瞿雪连忙去捞女儿,拿走算盘,“媛媛,不要拿弟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