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朝廷简别流人抓捕张角疏》,上疏者是前太尉杨赐,《再请朝廷简别流人抓捕张角疏》,上疏者是前太尉篆刘陶。皇帝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读完了两本奏疏,他以手击案长叹了一声:“若是早读到此梳,张角之乱断不至于如此之大!”
次日,皇帝下诏,封杨赐为临晋侯,刘陶为中陵乡侯。
冀州,广宗县,数十支头裹黄巾的队伍正从四面八方向广宗县城开来,除了头上的黄巾是新的,所有的人都衣衫褴褛,身上脸上都是黑黑的油汗,老远就能问道一种刺鼻的酸味。可是老弱妇孺的脸上都充满了幸福,那是精神极度满足所带来的亢奋。
广宗县属于巨鹿郡,北面是安平国,南面是魏郡,东面是巨鹿郡,西面是甘陵国,西北还有一个湖泊,名叫大陆泽。冀州有郡国九,广宗正是冀州地理上的中心。大贤良师张角选在广宗聚众,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广宗县城已经成为了黄色人流的海洋,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帐篷,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物资。太平道教众们拖家带口扶老携幼从周边的郡县来到广宗,然后被分配到各式各样的军队中。青壮的进入战斗部队,老弱妇孺进入辎重部队,有一技之长的进入辅助部队。
大贤良师张角并没有在城内驻扎,而是在城南的高处立了一顶金色的大帐。大帐金碧辉煌,在朝阳的映衬下就像天神居住的城堡一般。每天都有数百个新到达的头领去金帐觐见大贤良师并奉上掠夺来的物资马匹。
这次的礼物同样丰盛,还多出了两个高级官员,一个高瘦,一个矮胖。“进去!”几个精壮黄巾高声呵斥着,把两个人推进大帐。“上禀大贤良师,甘陵王刘忠、安平王刘续带到!”随手一按两人的脑袋。“跪下!”
甘陵王和安平王吓得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张角的名声他俩是清楚的。在他俩的印象中,敢聚众数十万公然造反的必定是心狠手辣之辈。自己只要一句话答错了,必定首级不保,临死前还要受尽酷刑。
“你们就是甘陵王和安平王?”一个温和有魅力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大王!我俩只是小王,您才是大王!求求您手下开恩,千万别杀我们呀!”甘陵王和安平王叩头如捣蒜,一个劲儿地哀求饶命。
“两个脓包!没想到光武帝的子孙竟然如此废物!”上首的人大笑起来。脓包?不脓包脑袋就要搬家了!忍!我忍!我忍忍忍!甘陵王和安平王压抑住暴起的冲动,负载地上依旧哀求:“大王,我俩只是闲散宗室,早就看刘宏小儿不顺眼了!愿意为大王牵马坠蹬,以效驰驱!还有,愿意奉上全部财产以助军资!”
“好,我不杀你们!每到一城,你们就前去叫城!”上首的人挥挥手。甘陵王和安平王死中得活大喜过望,当即跪下叩头。“谢大王不杀之恩!我俩人今生来世定然结草衔环以报之!愿大王早日登基称帝!”
甘陵王和安平王被押下去了,上首的人挥手示意继续。
“到昨日为止,到达广宗的教众已经达到了六十万,我从中拣选了十五万精壮,交给几个渠帅率领,稍加训练之后已经派他们南下略地、筹集粮草物资了。南下的大约五万,目前在东郡附近,正在试图和颍川的波才、彭脱联系。西边已经打通了和黑山军的联系。”
金帐中,团团围坐在一起的有几十人,这些人都是太平道中的高层人物,黄巾军的重要将领。正在侃侃而谈的是大贤良师张角的二弟,地公将军张宝。张宝今年四十多岁,头发和两鬓早已发白,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最为特别。
大贤良师张角坐得端端正正,正在仔细地倾听,张角年近五十,长眉细目,三缕长髯,身材清癯,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若不是古铜色的皮肤十分粗糙,再加上一双超大号的赤脚,看上去就是十成十的书生。
“幽州的情况怎么样?”张角开口了,声音温煦和蔼,散发着一种魔力,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想去亲近他。张宝用手指指向地图上的饿一个点:广阳郡。“幽州已经有捷报传来,我军在广阳郡大捷,击斩幽州刺史郭勋和广阳太守刘卫,斩首六千。”
张宝的手在幽州一带划了个大圈儿。“这样,我们背后就暂没有威胁了。西面黑山军依靠太行天险,可以阻挡住并州方向的进攻,以张燕的能力,坚持上半年没什么问题。向东,我已经派人联络青州黄巾,命令他们声势闹得大些,这样东面也可以支持半年了。只要我们打败北上的卢植军,就可以以雷霆之势南下了。”
“好!”“太好了!”几十个黄巾将领立刻大声喝彩起来。他们都是教中的高层,自然更关心目前的形势。如今四方粗定,正好集中主力迅速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翻汉朝的统治,然后据洛阳称帝建国。
张角右手举起,向下轻轻按了按,这是表示他有话要说。“我们最多只有半年的时间南下!”这句话刚一说完,举座就震惊了,一个个睁大双眼狐疑地看着自己的领袖。
“除了边郡以外,汉朝的腹地承平日久,武备早已废弛,再加上我们谋定而动,猝不及防之下,汉朝才吃了大亏。若是给汉朝一段时间,就会立刻武装出几十万军队赖和我们作战,这个时间,最多是半年,也许只有三个月。”
张角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把众头领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满腔的热情立刻化为乌有,头脑也迅速冷静下来,开始认真地思索目前的处境。“也就是说,此次起事能否一举成功,就看这三个月了。”
“最好的结果,是我们攻陷洛阳,说实话,这个可能性不大。洛阳是汉朝防守的核心,我们的武器盔甲严重不足,等我们打到洛阳的时候,早已筋疲力尽,屯兵于坚城之下,易为敌军所乘。”
“如果我们在三个月内击败皇甫嵩、朱儁、卢植的三支军队,把冀州、颍川、陈国、汝南,南阳连成一片,我们就获得了稳固的后方,有了巨大的战略空间,这样就能和汉朝僵持下去。有机会就攻击洛阳,没机会就向四方略地。”
“最坏的结果,我们也要击败三支汉军中的两支,这样我们才不会失败。”
“我已经派使者去见吕温侯,许以重利,请他暂缓出兵,最少也要迟滞一下他的进攻速度。并州军是汉朝最精锐的军队,若是他们猝然出手,我们打起来就很艰苦了。若是并州军东进,太行山和张燕的数十万人马可以抵挡三五个月,够我们进攻洛阳了。只要攻陷洛阳,并州郡就会坐山观虎斗。”
“我已经传令张曼成,让他在南阳郡可劲儿折腾,务必要拖住洛阳汉军,给我们多争取点儿时间。我们明日就全军南下,迎击卢植,击败卢植之后,进军豫州,与波才、彭脱汇合。然后或是南下与张曼成汇合,或是西进洛阳。总而言之,洛阳是我们的最终目标!”
“诺!”几十个将领轰然一声,齐齐接令。
“你们立刻整备盔甲,训练士卒,时刻准备出发。必要时老弱在前,精锐在后。只要我们打赢了,就能拥有整个天下!若是打输了,个个都是诛九族!拿出你们的勇气来!战死就是上天堂!中黄太一会保佑我们的!”
“战死就是上天堂!”“中黄太一会保佑我们的!”数十个将领两眼冒光,精神振奋,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决心。此刻,在他们心中,精神是能战胜一切的!只要能够打到将死的苍天,迎接黄天的降临,即便死上千万人又有何妨?
只要有理想,有精神的力量,就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
众将领都退下了,张角的脸色突然苍白起来,豆大的汗珠突然从他的脸上噼里啪啦得落下,他整个人痛苦地蜷缩在一起,剧烈地抽搐起来。这种情况张宝显然见得多了,连忙用双手死死地按住张角的双腿,尽力让他的四肢伸展,
一刻钟过去了,张角终于停止了抽搐,他伸直四肢,成大字型仰躺在大帐中,剧烈地喘息着,眼中却是满脸沉迷。“大兄,你不能再用那东西了,虽然进境神速,但是太伤身体了。”张角艰难地摇摇头,他的声音向梦境一般虚幻。
“我如何不知那东西伤身体,可是没有它真的不行,几十万人呀,稍有破绽就要全部玩完。从今日开始,我就要好好将养身体了,争取三个月内不用它。你好好训练那一批死士,关键时刻用得着。”
听得张角答应三个月内不用,张宝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下了。“你放心吧,我已经挑选了一万死士,交给菩提诃和王显去训练了,那两个马贼悟性甚高,一点就通。”“哦?这两个人我记得,是从鲜卑来的,据说还和并州军交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