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师兄们一个个愁眉不展的样子,张承心中的疑惑更甚了,刚才大家伙儿还都是兴高采烈的,怎么一听说辽东侯公孙度来访,立刻就变得愁容满面,如丧考妣了?不消说,这里面肯定有名堂!想到这里,张承不由得想起了他唯一的姐姐说过的一句话:“小柱子,咱们老张家能有今天,多亏了大公子。你给我听好了!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要告诉大公子!”
说起来,张承的身世也很可怜,他的父亲是一个小商人,张承十岁那年,便死于黄巾之乱了。听闻噩耗,母亲痛哭一场,从此郁郁寡欢,不久之后也撒手人寰了。从此之后,张承便和十二岁的姐姐相依为命了。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无以为生,万般无奈之下,张承的姐姐只好一咬牙一跺脚做了歌妓。自从春秋时期,齐国名相管仲设立营妓制度以来,便有了歌妓,是卖艺不卖身的。幸好歌妓馆的馆主张大娘仗义,对她百般怜惜,多有维护,。
张承的姐姐生得美貌,弹得一手儿好琵琶、鼓得一手好琴,不出两年便成了歌妓之中的红人儿。公孙度主政辽东之后,公孙康一见之下,惊为天人,立刻便将张承的姐姐纳为小妾,专宠不衰。于是乎,张承也飞上枝头做了凤凰,竟然来到郑玄的门下做了弟子。
说实话,公孙度的早年遭遇和张承的差不多儿,听闻此事之后,也是大为嘘唏了一番。他特意召见了张承姐弟,以自己的经历勉励他们,要好生读书,好生做人,活出个人样儿来,给那些昔日轻视他们的人看一看!有了公孙度的这一番话,自此之后,公孙康对张承姐弟便越发好了。在他看来,他的无心之举,竟然误打误撞对了老爹的脾气儿,实在是难得之极。
有了公孙度父子的大力提携,张承的行情便水涨船高了,在襄平城内,人人都称他为“张小官人”,一跃而成上流人士了。受人滴水之恩,便当涌泉相报,张承的心地还是好的,从此之后,便发下毒誓,以迪昂要尽自己的全力,报答公孙度父子的大恩。
张承很聪明,早年的经历又让他学会了察言观色,揣摩人心,因此到了郑玄身边之后,不久便以聪颖好学、刻苦读书而得到了郑玄的赏识,成为了郑玄的十几位高足之一。对于张承这一颗定时炸弹,作为资深情报人员的钱枫还是非常忌惮的,他多次提醒过郑玄。
“康成先生,我们所做的事儿要严格保密,稍有不慎,便会有数千人掉脑袋,必须要三缄其口,慎之又慎呀!张承和公孙父子既然有这样一层关系,定要严加提防的。”郑玄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其中的轻重,他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开口了。“钱大人,你说得很对!我这就把学生们找来,仔细叮嘱一番,万万不可泄漏分毫!以免徒生事端,误了大事儿!”
郑玄的高足们严格地执行了老师的命令,完全对张承封锁了消息。张承是个聪明人,他早就感觉到不太对头了,这些日子来,康成先生和他的高足们有什么事儿都背着他,似乎有些神神秘秘。坞堡之中还来了一个钱师兄,号称是从南阳郡前来求学的。可是每日里只是躲在自己的房中,并不怎么出头露面,如此这般,根本不像一个外出求学士子的所作所为。
离家千里,外出求学,求的不外乎两个词儿:学问和人脉。本朝士人的出路,便是靠的这两个词儿,有了学问还不行,还要有人脉,大家伙儿呼朋引类,互相提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像钱师兄这般不喜与人结交,除了真正的书呆子,便是心中有事儿,另有目的。
但是,钱师兄的目的是什么呢?张承一直在暗中观察,可是钱枫是积年的老狐狸,如何能让他看出毛病来。就这样一连数日,张承还是没有所得。今日看到众位师兄愁眉苦脸的样子,张承暗道,机会来了!但凡是人在疑惑之际,总是要找好友倾诉的,如此便有了机会。
张承蹑手蹑脚地跟在一个素日里以大嘴巴闻名的师兄身后,随着他来到了一处静室。这一处静室是用来折辩经史的,只是因为位置偏僻,平日里不大有人来。大嘴巴师兄进了静室不久,便有三个师兄迤逦而来了。这些士子都是康成先生的高足,出身于大户人家,都是不谙世事之辈,每日里呼朋引类,诗酒风流,素日里都处得极好,已经成了一个小团体。
眼看着三个人进了静室,张承便蹑手蹑脚地走出来,躲在门外仔细倾听。只听得一声长叹,大嘴巴师兄终于忍不住了。“唉!钱大人口口声声,说是要把我等安全护送出襄平城,投奔大司马。可是现在计划尚未实施,辽东侯公孙度便来了,莫非是此事已经泄露了?”
一听这话儿,张承的小心脏儿立刻就激动起来了,剧烈地挑个不停。这可是天字第一号的秘辛,郑康成竟然要逃跑!“赵师兄说得对!其实康成先生只要和辽东侯说一声儿,大大方方地走,岂不更好?像这样偷偷摸摸儿的,一旦出事儿,我们都是要掉脑袋的!”
“李师兄此言差矣!”一个清朗的声音大声反驳道。“若是公孙度肯放康成先生离去,老师怎么会出此下策?正是因为他不肯放。大司马才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才派钱大人前来,将老师和我等接出城去。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诸君想要后悔也晚了,静待结果吧!”
这番话一出口,静室中立刻便沉默了,显而易见,所有人都在苦思冥想,该如何了结此事。“王师兄说得对!我们已经趟了辙一滩浑水,现在想抽身已经来不及了。钱大人刚才不是说了吗?公孙度此次前来,定然是来探望老师,安定人心的。大家还是稍安勿躁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儿,公孙度杀人如麻。屠尽辽东大族,即便是此时此刻临阵退缩,想必他也不会轻饶。莫不如看看风色再说,没准儿还是一场虚惊呢。“唉!也只好如此了,走一步算一步儿吧!”众人又议论了两句儿闲话儿,这才各自蹑手蹑脚儿出门鸟散了。
片刻之后,静室里便只剩下了大嘴巴赵师兄一个人了,他坐在静室中,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承一看,立刻便喜上眉梢了,这大嘴巴赵师兄,素日里十分胆小儿,我何不大言恫吓他一番,诈出些头尾来,顺便让他做个见证儿,见了大公子便是大功一件儿!
想到这里,张承便故意轻咳一声儿,一推门进了静室。一看张承,赵师兄立刻便脸色大变了,他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张承问道:“张???张师兄,你???你????为何在此?”张承也不答话儿,他笑嘻嘻地走上前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赵师兄一番,这才开口了。
“赵师兄!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勾结吕布,意图谋反,难道不怕被辽东侯诛九族吗?”一听这话儿,赵师兄立刻便萎了,如同泄了气儿的皮球一般,浑身冒汗,体如筛糠了。“张师兄,有???有话儿???好好说???好好说!莫要虚言恫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哼哼!方才我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你们要和那个钱大人沆瀣一气,将康成先生弄出去!”
“啊?你???你都知道了?这下完了???完了!”赵师兄立刻便瘫倒在了地上,口中喃喃地说道。眼看赵师兄被吓得不轻,张承便趁势儿收蓬了,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赵师兄,我知道你也是被他们挟持的,不是你的本意。我看这样吧,你把他们的阴谋一五一十都说出来,然后随我去见大公子,做个见证儿。我包你无事儿,还能举孝廉。若是不从,哼哼!我在门外早已埋伏了四条彪形大汉,到时候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是族诛的罪名儿!”
赵师兄本来就胆小儿,早就被他吓蒙了,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我说,我全说!但求张师兄大慈大悲,饶过我这一遭儿!我在家中,给您立生死牌位儿,日日上香供奉?????”“赵师兄,别说那些没用的,你不拿出些干货儿来,大公子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到时候仍然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莫不如现在竹筒倒豆子,一堆儿说个干干净净的好!”
张承的脸上笑嘻嘻地说道。“好!我全说??????”赵师兄一咬牙一跺脚,竹筒倒豆子一般,干干净净,源源本本,从头到尾说了起来。张承在一边听着,越听越是心惊胆战,想不到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那个钱大人竟然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若是侥幸被他们搞成了,自己的项上人头肯定会被大公子砍下来做尿壶!他奶奶的,你们不仁,便休要怪我不义!
张承终于下定了决心。“赵师兄,大公子马上就到,你随我来,去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