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八日,丑末时分,司隶校尉部,河南尹,管城大营外围四五里处。
此时此刻,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漫天的乌云也已经散去,露出了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流水一般倾泻下来,在婆娑的树影之间,破碎成一地碎片。放眼望去,整个管城大营显得极其静逸,此起彼伏的鼾声和着偶尔的马嘶声,给这个死一般寂静的夜晚增添了些许生机。
吕布立马在一片密林之中,手搭凉棚,气定神闲地望着三四里外的管城大营。严嫣终于终于守住了洛阳城,使得他兴高采烈。一听到这个好消息,卫将军高顺在一个时辰之内,竟然去了十八趟茅房,彻底地酣畅淋漓了一番。自然,高大人也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话把儿。
若是哪一天他惹得大司马不高兴了,他老人家就可以翻翻小肠儿,顺便评价一番卫将军的身体状况儿。“我说小顺子呀,你的肾脏是不是不太好呀?怎么一个时辰之内竟然去了十八趟茅房?还他娘的是老子亲眼所见?古有廉颇三遗矢,这个???自然是郭开栽赃他的。今有卫将军一个时辰十八趟茅房??????哈哈哈哈哈哈哈!要爱惜身体呀,女色可是刮骨钢刀呀!你要注意喽!”一想到高顺那一张死板板的臭脸上的无奈,吕布就忍不住想放声大笑。
正在吕布搜肠刮肚,想着怎么把这个梦想化作现实之时,典韦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他的耳边儿。“主公,刚刚收到的鹰信,冀州军的斥候已经全部被剿杀完毕。管城大营之内一切正常!大营之内鼾声震天,所有人几乎都在酣睡。就连放哨的哨兵都已经睡着了。”
“洛阳城那边也传来了最新消息,大战已经结束,生俘兖州军一万两千,其中九成都带着伤。此战斩首两万有余,死于大火之中,或是被陌刀、投石砸碎了脑壳儿的不计其数。至于缴获,就几乎没有什么了。曹孟德仅率数千骑兵逃离战场,韩卫尉正紧紧咬住他不放。昭懿夫人已经派出了两万步卒,乘车前来支援我们。正因为如此,卫将军请求按计划发动突袭!”
典韦满脸兴高采烈,他喋喋不休的诉说着,像极了一个乡野百姓家里的长舌妇。
“管城大营周围可有鹿砦、扎马钉、陷阱之类的东西?”吕布收起了脑中的万般遐思,轻咳一声儿,板起脸问道。“启禀主公!卫将军派人仔细检查过,我也亲自去抽查了五六处,这些东西都没有!大概冀州军太累了,匆匆忙忙吃罢了晚饭,就他娘的倒头就睡了!”
“埋伏在管城大营中的细作也传回了数十份情报,我军临走之前所做的诸般布置,都没有被冀州军发现。就连故意留下的几百石粮食也都原封未动,看样子冀州军累垮了。”典韦叉手恭恭敬敬地回道。他奶奶个熊!幸亏老子没有听许仲康那厮的话,亲自去查验了五六处。
“传令!同意卫将军的请求,按计划发动突袭,由卫将军统一指挥作战!”吕布惬意地挥了挥手,翻身下马了。“来人,给老子预备辒辌车,老子要好生睡上一觉儿。有小黑子这个壮丁在前面顶着,老子不偷懒儿都对不起大汉的列祖列宗!你们留下些人伺候,其余的都上场过瘾去吧!”吕布张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阵倦意袭来,他不由得有些头晕脑胀了。
典韦和许褚二人相视一眼,正在暗中腹诽,主公你偷懒睡觉,和大汉的列祖列宗有什么关系?可是一听到最后一句儿,满肚子的腹诽立刻就化作满脸笑容了。还是主公懂得我俩,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了我俩上阵厮杀的机会儿!“诺!”两人连忙叉手行礼,安置吕布歇息。
既然一切都比预想的顺利,这一场仗基本上是十拿九稳了。小黑子陪着我担惊受怕了了好几个时辰,那就让他酣畅淋漓、痛痛快快地去打上一仗吧!否则,他这一口恶气出不来,早晚要给老子生事儿。再者说来,这几天来劳心耗神,我也有些撑不住了,也该歇歇了。
片刻之后,吕布长大的身躯躺在特制的八宝辒辌车中,沉沉睡去了,鼾声如雷。
一转眼儿,就是寅正时分了,东方已经出现了淡淡的鱼肚白,这是太阳即将升起的信号。
数百条人影从管城大营外围三四百步的房屋、树木、丘陵、土坑之中探出身形,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冀州军哨兵的动静儿,然后高抬腿轻迈步,如同一只大鸟儿,向着管城大营疾奔而来。这些人都是军中的奇才异能之士,他们的任务是摸掉哨兵,启动撤离之时安排好的各种消息儿。这些人武艺精湛,身轻如燕,惯于陆地飞腾,蹿房越脊,片刻之间就到了目的地。
管城大营开有八个寨门,可以屯兵数十万,每个寨门附近都设有望楼高墙,只要有人守卫,便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正因为如此,袁绍袁本初带着麾下诸将,仔仔细细地勘察了一番地形之后,不由得都翘起了大拇指。“乖乖隆的咚!吕奉先不愧为当世第一名将!就凭这一座临时搭就的管城大营,就足以同孙子、吴起比肩了!诸般措置都不必更动,一如其旧好了!”
此时,东边的天空已经放射出了万道霞光,一轮红日就要冉冉升起了。原本还有些乌蒙蒙的天空彻底变成了湛蓝色,森林里的鸟儿们开始叽叽喳喳地鸣叫起来了。阵阵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丝凛冽冰冷的味道。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今天是一个有些寒冷的大晴天儿。
“唉!熬了一宿儿,终于熬到头了!”管城大营的南门儿,一个负责巡哨的屯长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张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满脸疲倦地说道。“可不是?我这一身老骨头都他娘的快散架喽!若是不好好儿地睡上三个时辰,就真的要完蛋喽!咦?辎重兵们怎的没有起来造饭?这肚子都饿得咕咕乱叫了!”一个满脸精悍之气的都伯大大咧咧地答道。
“你忘了,主公昨日刚刚颁下的军令,今日晚起一个时辰,让大家伙儿睡个好觉儿!”先前打哈欠的屯长瞅了精悍都伯一眼,冷冷地说道。这厮仗着自己战功卓著,全然不把自己这个新任屯长看在眼里,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可是没办法儿,人家的后台也很硬很扎手。
“唉!看来还得饿上半个时辰喽!睡觉!睡觉!”精悍都伯丝毫不在乎屯长大人有若实质的冰冷目光,将身子往下一缩,头枕着膝盖打起盹儿来了,数十息之后就鼾声大作了。周围巡哨、站岗、放哨儿的百余个冀州兵一看这个架势儿,立刻有样学样儿,各寻地方大肆酣睡去也!并州军的偷袭都在天色将明未明之时,左右已经天光大亮了,今日已经平安无事了!
十几个奇才异能之士等得就是这个刹那,他们大鸟一般飞翔而至,轻巧儿地落在寨门旁边儿。手中握着一根根泛着红光的丝线,就势儿在打瞌睡的冀州兵脖子上一绕,那些哨兵们头一歪,鼾声立刻就戛然而止了。仅仅用了十余息功夫儿,管城大营的南门就静悄悄儿地打开了。“发信号!其他人警戒!” 带队的屯长飞身上了望楼,看了一眼营内大声吼道。
嗖???嗖???嗖???三团焰火直上云霄,在半空之中猛然炸裂,发出霹雳一般的响声儿。与此同时,七个寨门之上,二十一团焰火一起冲天而上了!大团的焰火在半空中迸发出瞬间的辉煌,将湛蓝的天空渲染得金碧辉煌,精彩纷呈,如同鱼龙曼衍的百戏一般。
“行动!”望着这漫天飞舞的绚烂烟花,立马在小丘之上的卫将军高顺心中一阵激荡。他奶奶个熊!这一战并州军赢定了!“冲呀!”“杀呀!”“砍下袁本初的项上人头,以慰洛阳城中的数万英灵!”“封妻荫子,就在此时!”管城大营周围三四里的范围之内,数万并州精骑跃马扬刀,大声呐喊着向管城大营展开了决死突袭,铁蹄咚咚,喊杀声震天动地。
“大司马在何处?”突然之间,高顺高声问道。“卫将军,大司马正在八宝辒辌车中酣睡!”左右的亲兵扭头向后一指,数百步外,一辆特制的八宝辒辌车中隐隐传来如雷的鼾声。“这半个月来,大司马劳心耗神,未有一日安枕,实在是太疲倦了。让他好生酣睡吧,莫要叫醒他,等他醒来之时,就是我大破袁本初的二十万大军之时!”高顺脸上带着微笑说道。
“诺!”左右的亲兵叉手应道,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唯恐吵了大司马的清梦。此时此刻,管城大营四周已经是杀声震天了,并州精骑已经突入了管城大营之内。高顺抬眼望去,冲在最前面的是两条黑大汉,一个舞动着双铁戟,一个扛着九耳八环象鼻刀,正是典韦和许褚两人。两人各自带着麾下的精骑,纵马突击,满脸兴奋,就像两只下山的猛虎一般。
“这两个家伙儿只知道冲杀,全然忘了自己的职责。看来,大司马的侍卫该换人了!把典韦和许褚调到军中担任先锋,一来成就他们的心愿,二来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可是,大司马的出警入跸总得有人管吧?谁来担任大司马的亲兵首领呢?”高顺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