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评字仲治,辛毗字佐治,二人是亲兄弟,辛评为兄,辛毗为弟,颍川阳翟人,份属颍川世家。在袁绍的谋士之中,分为南阳、颍川、河北三派,南阳派是袁绍的故交股肱,有逢纪和许攸两人。颍川派有郭图、荀谌、辛评三人,是为中坚力量。河北派有沮授、田丰、审配三人,是平定河北的大功臣。除此之外,老将淳于琼也是颍川人,与颍川派的郭图、荀谌、辛评三人交情莫逆,也属于颍川一派。辛毗是辛评的弟弟,应劭一向独来独往,若即若离。
本朝自从光武中兴以来,豪强大族田连阡陌,称霸一方,故尔,家族的势力极强,族中子弟,只知有家,不知有国。在破家和灭国之间,往往以保全宗族为第一要务。若是形势实在看不清楚,那就两边儿下注好了。颍川荀家八龙,河内司马家八达两大家族就是其中翘楚。
颍川派的名士投奔袁绍,原本为的是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没想到追随主公袁本初艰苦奋斗十余载,却落得一个大败亏输的结果儿,心中自是愤懑异常。如今袁绍军中,鞠义望风而降,颜良授首,文丑被诛,袁本初大败亏输落荒而逃,可见,四世三公的袁家气数儿尽了。此时此刻,若是还死死抱住什么大义,誓死效忠袁绍,岂不是成了一根筋儿的蠢材?
何况,天下四大世家之中,弘农杨氏,颍川荀氏,颍川陈氏都归降了温王吕布,只余下汝南袁氏还在苦苦支撑。如今,袁术袁公路困守东南一隅,怎么看也只是暂且偏安的局面,袁绍袁本初迭遭败绩,眼看就完蛋了。此时此情此景,天下世家大族,哪一家会看不明白?
“唉!还是颍川荀家和河内司马家看得清楚!比起他们,我们辛家就显得落伍多喽!”想到这里,辛评不由得仰天长叹道。“兄长,知耻而后勇,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况且,以我颍川辛家的郡望,再加上世家大族的揄扬,至少也有一郡之地!”辛毗在一旁插言道。
“佐治此言大善也!谁能想到,四世三公的袁家,竟然是一根儿朽木!”辛评叹道。
“袁本初逃了,文丑死了,估计审正南和颜良也凶多吉少。没法子,打白旗投降吧。”在重围之中,荀谌淡淡地说道。荀谌是荀彧的族兄,是荀攸的族叔,荀家八龙的后代,岂有不通世务,不知进退之理?况且,在洛阳朝廷之中,荀攸位居户部尚书,正三品的阶级。
颍川荀家两面下注儿,在洛阳城里,有荀攸的照拂,可想而知,他荀谌的小日子会过得不错。“友若此言大善也!”一旁的应劭满脸微笑,伸出了大拇指。应劭是本朝有名儿的大名士、学者、法学家,博闻强记,著作等身。以他的资历郡望,归降之后,一个国子少监是跑不了的!大丈夫当顺势而为,如今袁本初大败亏输,荀谌和应劭二人完全没必要为他殉葬。
“友若,仲瑗,你二位已然有了措置,可我陈琳还未有归宿,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呀!”正当荀谌应劭二人措置已定之时,陈琳突然在一旁顿足捶胸大哭起来了。“孔璋,你切莫痛哭,你不过是为袁绍写了几封檄文痛骂温王罢了。温王既然有四海之志,定然不会为难与你!你放心,我二人定会出死力保你无事!”看着陈琳如丧考妣的样子,荀谌豪爽地拍了胸脯儿。
“此言当真?”一听这话儿,陈琳立刻就收起了哭声,瞪着两只眼睛望向荀谌和应劭。“当真!”荀谌把胸脯儿拍得更响了。“果然?”陈琳还有些不敢相信。“果然!”荀谌斩钉截铁地答道。“如此,就谢过友若和仲瑗了!大恩不敢言谢,我陈琳定结草衔环以报之!”
陈琳双手抱拳,深施一礼,抬起头来,脸上的愁容早已消失不见,只是泪痕依稀尚在。
这边厢辛评、辛毗、荀谌、应劭、陈琳等人措置已毕,缓缓升起了白旗,这意味着天下世家大族之中,又有一批彻底断了念想儿,归降了温王吕布。那边厢郭图却督率左右的将士,正在与汉军大战。一时之间,箭如飞蝗,矢石如雨,郭图据守的山丘周围,喊杀声惊天动地。
在袁绍军中,郭图是颇有决断之人,深得士卒信赖。吕布大军突然出现之际,郭图立刻下令撤军,他率领麾下数千步军且战且走,来到一处山丘之后,眼看着汉军精骑漫山遍野而来,实在是走不脱了。郭图立刻下令占据山丘,依托山丘布下三层大阵,守得一时是一时。
郭图的阵势布得极好,最外层布在山脚下,全是刀盾兵和长枪兵,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只求挡住敌军,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成。半山腰儿是弓弩手,一见汉军精骑靠近,立刻开始攒射。山顶上是郭图的亲兵,手握一杆郭字将旗,看汉军的攻击方向,指挥袁军重点防守。
汉军精骑呼啸而来,一连攻了几次,都被袁军弓弩手射了回去。定睛一看,此处的袁军都是步军,便一声唿哨,围歼他处的袁军去了。只是在四周派了少量游骑,远远监视,等到大军收拾了其他溃兵,再来啃这一块儿硬骨头。袁军的溃兵四散奔逃,有少部分逃到了这一座山丘之下,看郭图防御很有章法,便陆陆续续地投入郭图麾下,积少成多,竟然有了三四千人。郭图立马在高岗之上,手中的令旗快速挥动,将溃兵们一一整编,纳入到大阵之中。
突然之间,只见正西方向尘土大起,一彪军马飞也似杀来,当先一员大将,正是温王吕布本人。汉军骑兵前方不远处,正是文丑将军麾下的溃兵,此时此刻,他们仅剩了千余骑。所有人的脸上都冒着大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儿,快马加鞭,向正东方向溃逃,看那架势儿,仿佛一群被雄狮虎豹追赶着的麋鹿一般。他们早已丧失了战斗意志,只求逃得快些,再快些!
“随我来!向东追击袁绍,一定要生擒袁本初!”吕布手中挥舞着方天画戟,胯下骑着嘶风赤兔马,率领数万精骑,浩浩汤汤,向正东方向疾奔而去。路过郭图据守的小山之时,吕布侧过脸来,向郭字将旗冷冷地一瞥。“此人守得坚韧,定是善守之人,莫非是郭图不成?传令,一定要生擒活拿!”话一说完,吕布双腿一夹马腹,马蹄咚咚,径直向正东去了。
一刻钟之后,张辽的陷阵营来到了小山之下。方才他胯下的战马为文丑射杀,失足落马,若不是徐晃挺身上前相救,他就被文丑生擒了。两军阵前,数万汉军之中,这一跤跌得他张文远颜面尽失,几乎成了笑柄儿。待要追赶,却失了先机,莫不如督率所部,攻陷这一座小山。若能生擒活拿郭图郭公则,也算是将功抵过。“传令,陷阵营下马,破阵!生擒郭图!”
“诺!”陷阵营将士们轰然一声应诺,在距离小山三百余步外纷纷下马,结成战阵,手握着闪亮的陌刀,准备破阵。数十息之后,三千陷阵营将士们围绕着小山列阵已毕,大踏步向前冲来。“杀!”“杀!”“杀!”“杀!”“杀!”“杀!”汉军脚步咚咚,喊杀声震天动地,猛虎一般向小山冲来。“弓弩手,放箭!”小山之上,郭图镗啷啷一声拔出了宝剑,红着眼喝道。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半山腰上,袁军弓弩手们再也不敢留手了,将箭囊之中的箭矢一股脑儿都射了出去。陷阵营的威名,他们闻名已久,若是让这些杀神靠上来,这山上的每一个人都活不了!袁军箭矢如雨,看上去颇为好看,可是却射不穿陷阵营身上的铠甲。
数十息后,三千陷阵营终于靠近了袁军刀牌手和长枪手。“杀!”“杀!”“杀!”一排排锋利无比的陌刀劈将下来,一颗颗斗大的头颅咕隆隆滚落在地,袁军刀牌手和长枪手的颈项之间喷出一蓬蓬的鲜血,然后软软地倒下。“杀!”“杀!”“杀!”陷阵营再次向前,陌刀再一次斩下!如是者三,山脚下的袁军刀牌手和长枪手的战斗意志终于被摧毁了,他们一哄而散。
“唉!主公惊才艳艳,可惜贼老天不公呀!”郭图立马在高岗之上,看着四散溃逃的袁军溃卒,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想我郭图出身名门,可惜奔波一生一事无成!可是,临危一死报君王的心,还是有的!主公,你东山再起之日,请到我坟前撒上三盏薄酒,我郭图此生足矣!”说完了这些话,郭图滚鞍下马,朝着正东方向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做完了这一切,郭图镗啷啷抽出腰间的宝剑,在脖子上一抹!一腔鲜血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