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童言童语,真是让人感动。
他们才多大,却已经知道忧国忧民了。
肖绛很欣慰,真想立即见到高闯,告诉他,少年代表了未来。而燕北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只要这群孩子不长歪的话。
她拿起那个灯饼,可是还没有说话,斜刺里就伸出一支手,“啪”一下把那个灯饼打翻在地。
饼上插了细小的蜡烛,翻在地上之后,蜡烛也掉在了地上,火焰立即熄灭。
王羽“哇”的一声,可是还没有哭出来就戛然而止,生生咽了回去。
肖绛微蹙了眉,抬眼看去,就见到一个穿金戴银,圆圆脸圆眼的贵妇站在她面前,狠狠盯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说话,反而低头,拧住了王羽的耳朵。
“我把你送进讲艺堂,是让你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你爹还指望着你将来能光宗耀祖,出人头地,难道你要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吗?”她高声斥骂王羽,手上也加了点力气。
虽然看起来还是没用多大劲儿,但毕竟疼痛。再加上突如其来被父母责骂的恐惧,王羽终于哭了起来。
但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抽抽搭搭,看起来好不委屈。
王氏看到儿子哭,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正要再骂,就觉得身边人影一闪,紧接着自己手腕上一抹麻,情不自禁就缩了手。
待看清挡在她和儿子之间的正是肖绛,不禁抚着手腕拧眉,“不知您是哪一位?我自管教自己的儿子,你跑出来算哪档子事儿?”
肖绛是哪一位,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之前看走马灯的时候,无数道目光已经飘过来不知多少回。
只觉得这个身着男装的女子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般丑怪,虽不是顶尖的大美女,但五官清秀,尤其那双眼睛很是灵动,看起来顾盼生辉。
身量也不矮,就是瘦,干巴巴的,血色也差。
不过这都是能养回来的,照理说王上不至于厌弃。
尤其她那个神态,很是自由活泼,完全不拘谨,也不端着。仿佛不用故意提及,或者摆谱,就是当家主母的那一类。
怪道被武国皇帝封为御妹,做了和亲公主呢。虽然身世神秘,一直打探不到底细,却有几分门道。
“那么您又是哪位呢?”明知故问嘛,谁不会?
不过肖绛态度很好非常温和有礼,与王氏那种急赤白脸,咄咄逼人,立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是王羽的娘亲。”她刚刚都已经摆明身份了,还问?!
“哦,原来是王夫人。”肖绛略点了点头,“至于我嘛……”
她略侧过头,用眼角余光瞄了一下阿离。
“这是我们燕王妃。”阿离聪慧,立即上前一步道。
笑话!
虽然她自己不在乎王妃这个称号,而且高闯还不知道哪天废了她,但她现在确实坐在这个位置上。
说白了,她是君,对方是臣。
在王府里,她是主,对方是客,只应该对方给她行礼的。
对方假装不认识她而失了礼数,她可以不计较,也从来不愿意摆谱,但对方如果挑衅,那她可就不能大度了。
与人为善,也要看对方是谁。
这……
那些个贵妇面面相觑。
倘或不正式见面或不说明自己的身份就罢了,现在已然如此,连“王妃”两人个字都抬出来,她们就必须低头,不然把王上的面子往哪里搁呢?
其中有几个人不禁瞪了王氏一眼,嫌她过于莽撞,就这么直接挑出事来。
连王氏自已也懊恼:明明想把这位架上去的,怎么成了给她递梯子呢?
旁边的高氏姐弟也很闷气:这个女人又抬出父王来当挡箭牌!这一招简直屡试不爽,你还真的拿她半点办法也没有。
太可恶了!
“见过王妃……”
不情不愿,稀稀拉拉的问好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肖绛笑眯眯,就一个字儿:爽!
就一句话: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真是爽!
然后还要装大方,虚扶了众人一把说,“诸位不必如此,现在我是教习的身份,大家见过就好。”
“可是肖教习,真不知道您带着孩子们在这儿玩儿呢。”看似柔弱但性格尖刻的陈氏就接过话来,“王家姐姐可能误会了,以为孩子在做功课,一见之下难免焦急。”
“谁说我们是在玩啊?”肖绛很认真,“我们就是在上课呢,这有外名堂叫做堂外课,就是学堂之外的教学。诸位想,就算是参加科举,除了文章之外还要研究经济学问的对不对?”
说着轻轻抚了抚委屈巴巴的王羽的顶发,“而且王夫人的观点,恕我不能赞同,农户就低贱吗?我们吃的每一颗粮,不都是农民种出来的吗?就算朝廷里也有农事官。咱们燕北缺粮,倘若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王上必然重用。王羽好样的,我真是佩服您养出这样有大志向而且心怀家国的好孩子来!”
王氏就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她本来想指责,上来就呛声,也起了轻视以及找茬的心思。可这时候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难道说自己的孩子是坏蛋吗?
就听肖绛又说,“如果你们对教学有什么疑问,可以去向林先生反映,也可以报告王上。但这次的灯瓜节,王上也是点了头的。”
高闯都同意了,还有什么问题?!
几句话,真是各方面都堵得死死的。
众人不知如何说下去,只能左顾右盼的,想寻找小魏氏出来打圆场。
小魏氏拿帕子按了按襟口,款款上前,全是女主角的派头。
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外面有人通报,“王上回来了!”
唰唰唰,全场静默之后,衣袂声和脚步声四散响起。
院内众人迅速而自动地向两侧分开,并逐步后退,让出一大片中央的空地来。
月亮升起来了。
虽然是下弦月,却异常的明亮,没有云纱的遮挡,银辉遍洒,与广和院里的灯光交相辉映着。
肖绛因为站在走廊下,所以就没有动,只抬眼向院门处望去。
只见门口处,一条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那里了。
他不知站了多久,身姿笔直,就有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身上黑色的铠甲还没有卸掉,手中也握着马鞭。可见,他是才回到王府就直接过来了。
因为是巡营而不是上战场,所以身着皮甲,而非铁质盔甲,走起来的声音时候声音没有那么大。若非有人通报,都没有人发现燕北的王出现了。
哎呀,这个男人……
帅字用在他身上,好像程度都有点不够哎。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现代人,肖绛也必须承认这一点。
高闯的出现就像会自动发光一样,特别是在他一身戎装,风尘朴朴的情况之下,真是俊美如神祗,强悍到让人感觉自己已经被征服。
不能看了,要陷进去了。
肖绛心道,笑了一下,转开了目光。
再看那些女子,那些贵妇贵女,都微低着头,敛衽站在那里,不声不响,不言不语,有好几个哪怕是妇人装扮,哪怕在月光之下,都能看见微红的脸蛋。
哎呦,这男人的魅力简直无法挡!
再看小魏氏,别说表情和动作,就连衣服纹理都似透出了欢欣喜悦,只不过仍然是很内敛很斯文,带着那么一股羞羞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