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绛并不是第一次和高闯同桌吃饭。
但是,上次还有老郭在。
而且高闯吃饭并没那么讲究,不需要人伺候,千牵摆了饭之后就退下了,阿泠也只好跟着退下,所以房间内就真的只有肖绛和高闯两个人。
谷风居的大书房是商议正事的地方,并没有专门的餐桌。所以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就摆放在窗边长塌的小方桌上。
在这种情况下吃饭,肖绛只能说真的很……家居。
生平第一次,对吃饭这件事上,她有了点拘谨的感觉。
要知道她可是经历了洞房刺杀事件,第二天被打入冷宫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在怀里揣上好多点心的人啊。
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高闯的餐桌礼仪相当完美。不仅是吃相优雅,还沉默着,连吃东西都不会发出声响。
肖绛也只能保持安静,好怀念在现代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去路边摊撸串,喝啤酒的时光, 又聊天又说笑,那真是痛快淋漓。
现在,她只能小口小口吃着饭,轻轻咀嚼,筷子都不敢伸的太远。
可是那大碗香喷喷的鸡汤摆在高闯的那边,油亮亮、圆乎乎的鸡腿伸出了汤面,好像在向她招手……
下一秒,鸡腿动了,稳稳当当落在她的饭碗上。
肖绛怔了一下。
高闯在注意她的行动,而且居然给她夹菜了吗?那按照礼节,她应不应该站起来谢恩?
正犹豫,就听见高闯浑厚好听的声音响起,“好好吃饭。”
“哦。”肖绛应了一声,小口咬下一块鸡肉。
哎呀妈,真香啊。
美食能让人感到幸福,也感到放松。一整只鸡腿吃完,肖绛舒服地吁了口气。
再下一秒,另一个鸡腿又到了。
“我……谢谢王上……但是我吃不下了……真……”
她确实是吃不下了,换做从前的她,那自然是没问题。可是现在这个身体的脾胃极其虚弱,暴饮暴食绝对会伤害自身。
而话音才落,鸡腿干脆利落的消失,落在了高闯的碗里。
这个这个……
肖绛都惊了,然而高闯又示意她喝一碗汤。
她有点不想喝,因为她闻到了一点微微的苦味,鸡肉上也有一点,说明汤里面是放了人参的。
高闯经历了中毒事件,这碗人参鸡汤是给他补身体用的。
她都已经吃了鸡腿了……跟病号抢饭吃的行为,她还真的有点不好意思。
“让你喝就喝,你需要长胖一点的好。”高闯道。
肖绛只能默默照做,但心里怪异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一桌吃饭,给她夹菜,她不吃的他直接拿去了,最后还分食一碗汤,这个实在有点太亲昵了。
而且希望她胖一点,这是讨论她的身材吗?
好在不说话的话,这餐饭倒是吃的快。等千牵把碗盘撤下去,上了茶水,肖绛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没等高闯问,她就把今天发生的事儿说了,然后又说了自己的计划。
高闯想了想,点头应下,随即又挑了眉,“你把祝飞他们从学堂里赶出来了?”
“也不能说赶吧……是请!”肖绛连忙解释。
高闯却笑了笑,“你做的对,守好自己的营地是本分。我把他们派过去倒是莽撞了,没有多想。”
艾玛,他笑起来真好看!
肖像感觉脑袋有点晕,好在理智仍然在,连忙摆手道,“不是啦不是啦,王上一向带兵打仗,又忙于治理国家,对学堂的规则不熟悉。我曾经听过一个挺贴切的词,管学堂叫做象牙塔。意思是学堂里的事儿不受任何外力的干扰,有一个纯粹的求学环境,才能培养出人才呀。孩子们成才,咱们燕北才有未来呢。”
她说“咱们”燕北,高闯听起来极度舒适。
于是点头道,“现在林先生不在,有什么事,你和张教习商量着办,不必来回我。”
顿了顿,突然垂下眼睛,看向肖绛。
他的目光灼灼,犹如实质,害得肖绛心头猛地一跳。
“阿氏数字用起来简便准确,军中虽有军需官,但是所有负责的将领如果能懂一点的话,做起事来会事半功倍。所以,本王也要学一学,但是不好和他们一起。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晚饭的时候过来,吃过饭后单独教授与我。”
今天他说话一直用“我”的自称,现在又改回了“本王”二字,那就带了命令的意思,不能拒绝,只能点头答应的。
可是肖绛却真的迟疑了。
这餐饭就吃的奇奇怪怪,如果往后每天晚餐也要一起吃……那岂不是有了夫妻的感觉?
夫妻生活本来就是同桌吃,同床睡……
不,不行,绝对不行!
“有什么意见?”高闯见肖绛迟疑,皱了皱眉。
刚才还挺高兴,这时候心又沉了下去。
见了这个女人,心就七上八下,真是!
“没有意见!完全没有!”肖绛连忙答道,“就是我确实不太懂规矩,怕打扰王上吃饭的……那个雅兴……”
“吃饭就是吃饭,提什么雅兴!”高闯啼笑皆非,也不知道怎么,就很自然的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肖绛的额头,“知道你爱吃肉,顶多叫大厨房做点好吃的。你好好教本王,即便不会给你涨束修银子,总有好处与你。”
这话都说出来了,还要肖绛怎么婉拒?
认了吧。
她可以详细备课,快点教完快点闪,反正阿拉伯数字也不是很难。这个时代又早有了九九乘法表,简单的加减乘除会很快学会的。
又不用学绕死人的小学应用题,又不用学几何,又不用学微积分,她要尽快结束这出危险的、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的天仙配。
本来以为解决了一个问题,结果又来个新的。
肖绛完全没办法,只能一个个解决。
从养生的角度考虑,午饭后她总是睡个午觉的,但是今天完全没有那个时间和心情。
她直接回了讲艺堂,找武教习张建辉过来,让他把早上过来上课的军士们都列一个名册,并且要说明谁和谁关系好,谁和谁不那么对付。
张建辉很纳闷她有这种要求,但还是照做。
第二天一早,肖绛在讲艺堂的高阶上,上当着那些军士们和学生们的面,宣布了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