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坚被吓得一病不起,夏三娘却没有银子给他请大夫,只能守着他不停地垂泪。
唐佳人在哀叹完自己的脸后,肚子又开始咕噜噜地直叫。
夏三娘听见后,轻叹一声,对唐佳人道:“灶台上还有碗粥,你先喝了吧。喝完,你就走吧。我们家穷,照顾不了你。”
唐佳人吞咽了一口口水,摇了摇头。她现在的嘴,连说话都不敢说,哪能喝粥?牙没给它崩碎了都算侥幸。饿着,必须饿着。这才是最严重的惩罚啊!唐佳人发誓,她要报仇!孟天青,有一个人要与你势不两立,你做好心理准备没?哼哼!
夏三娘以为唐佳人不想走,于是哭着道:“走吧走吧,我的坚儿被你吓坏了,这都怪我,怪我啊……”用手捶胸,咚咚作响。
唐佳人微微皱眉,觉得夏三娘好像有病。为什么要将错处揽在自己身上?明明是那个坚儿胆子小。
夏三娘见唐佳人傻愣愣的没有个反应,干脆趴在夏坚身上放声大哭,口中还沙哑地道:“都怪娘,让你从小受人嘲笑;都怪娘,没有能力让你过好之日;都怪娘,没有教导好你。坚儿啊坚儿,你快醒醒吧,你这是在惩罚娘啊。你再不醒,娘也不要活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夏三娘做起身,问:“谁呀?”
大门外,有人喝道:“官府办差,开门!”
夏三娘吓得不轻,立刻站起身,看向唐佳人,慌乱道:“来啦来啦!”她快步走出房间,压低声音对唐佳人道,“是不是找你的?”
唐佳人不知道,只能继续不言不语。
大门板被拍得咚咚作响,来人喝道:“快开门!磨蹭什么呢?!”
夏三娘吓得面无人色,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唐佳人扯掉头上的男子发冠,丢给了夏三娘。
夏三娘接到手中一看,竟是……纯金的!非但如此,上面还镶嵌着一颗翡翠,质地上乘、水头十足。
夏三娘的手微抖,却是满满攥紧手中的发冠,而后指着自己的房间,道:“那柜子里能藏人。”
唐佳人觉得,夏三娘误会她的意思。她的本意是让夏三娘看看,她是女子,所以无论门外寻谁,都和她无关,但这个结果似乎也不错。
唐佳人躲进了夏三娘的房间,夏三娘则是藏好了发冠后,快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小跑着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些官府打扮的人。
为首之人,一把推开夏三娘,冲进屋里,四处查看着,口中还喝问道:“为何才开门?可是藏了人?”
夏三娘急忙回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是民妇的儿子病了,民妇……民妇……”眼圈一红,又落下泪来。
为首之人看了眼夏三娘,见她不像作伪,但还是带人走进屋里,仔细检查一遍,然后又推开夏三娘的房门,向里走去。
夏三娘格外紧张,双腿不停颤抖。
为首之人在看见床上做个丑胖姑娘时,微微一愣,问:“这是谁?”
夏三娘吓得双腿一软,差一点儿跪地上去。她忙走进屋里,捂着发疼发紧的胸口,颤巍巍地看向唐佳人。
但见,唐佳人穿着她的粗布衣裙,盘腿坐在由木头搭建的简易床上,用手指梳理着那头有长有短的凌乱头发。
衣服有些小,箍在她的身上,将身材显露无疑。看起来,就好像几个球堆积在一起,挺有喜感。
唐佳人撇了为首之人一眼,眼神有些呆滞,表情更是木纳,再搭配上那张脸,整一个猪头傻姑娘。
别看她的样子挺傻,心里却门儿清。
为首之人她认识,就是那个屠杀百姓的黑衣人首领。这人的左眉毛上有个刀疤,不太明显,但那一小条却是不长眉毛的,看起来空了一条。
夏三娘见唐佳人那样子,心里竟是一松,道:“这……这是民妇的儿媳妇。”
为首之人冷笑道:“你只有一个儿子,何时多了一个儿媳妇?”
夏三娘的腿一软,差点儿跪地上去。但一想到唐佳人给她的金发冠,立刻来了一点儿勇气,却仍旧畏畏缩缩地道:“是……是个傻子。民妇那儿子,不争气,每天就知道赌,没……没人肯嫁他。民……民妇……民妇没有办法,才……才……”
为首之人一甩袖子,走了。他没时间耽搁,在这些家长里短上。
夏三娘跟出院子,将门落栓,倚靠在破旧的房门上,捂着胸口,重重地嘘了一口气。
唐佳人走出房间,别扭地扯了扯裙子。
夏三娘忙将唐佳人推进屋里,小声询问道:“那些人是不是找你的?”
唐佳人看向夏三娘的眼神,那叫一个迷茫。
夏三娘放开唐佳人,思忖道:“应该不是找你,你就坐在这里,他们却不认识。”脸上露出笑容,一扭身,出了屋,从树洞里掏出金发冠,小心翼翼地擦掉上面的土,抱着笑道:“我的坚儿有救了。”言罢,拿着发冠就要出门。
唐佳人一把夺回发冠。
夏三娘脸色一白,问:“不……不给我了?”
唐佳人拧下发冠上的一小块金花片,捏成一个球,扔给了夏三娘。这发冠是杜英超送她的,她怕夏三娘拿出去后被人认出来,这才将其毁了。
夏三娘心中虽有些失望,但这一小块金子在她眼中已经是巨大的财富。她攥着小金球,拉开门闩,在探头探脑后,出门去请大夫了。
原本,唐佳人是不知道金子的作用的。在隐世唐门生活,都靠平均非配;在山里生活,靠得是打猎。但跟着锦衣卫混迹一段时间后,她也抹清楚了门道,知道三长老给她的小金鱼,才是好东西。幸好,到她手中的东西,从没有随便丢弃的习惯。那些小金鱼还在她的胸口里,老老实实地睡着。
唐佳人将发冠重新戴回到头上,走进夏坚的房里,探头看了看他,而后一个巴掌掴过去!
夏坚被打痛了,哎呦一声睁开眼睛,捂着脸,看向唐佳人。
这一回,他没再被吓昏。
眼睛落在唐佳人头上的那残缺不全的金发冠上,眼睛都发直了。
唐佳人转身出了房间,夏坚下意思地跟了出去。
唐佳人在院子里寻了根手腕粗的木头,掂量了两下后,攥着木头坐在喽木墩上,而后指着指那些乱七八糟的柴火,示意夏坚砍柴。
夏坚倒也聪明,理解了唐佳人的意思,却是摇头道:“不成不成,这活儿爷做不来。”
唐佳人取下发冠,扯下一小块金子,放在手心。
夏坚的眼睛又直了。
唐佳人用棍子敲了敲脚下的木头。
夏坚犹豫片刻后,突然出手去抢唐佳人手中的金片。
唐佳人直接挥舞出棍棒,打在夏坚的大腿上,痛得他哇哇直叫。他发狠,骂着冲向唐佳人:“丑婆娘!敢打爷,爷打死你!”
唐佳人一扫手中棍棒,打得夏坚哭爹喊娘,活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当夏三娘将大夫轻回家里,就看见夏坚在老老实实地砍柴。
这一景,比夏坚躺在床上叫不醒更令她心惊胆颤。要知道,夏坚从来不干活的。
夏三娘以为夏坚被吓坏了,忙请大夫诊治一二。夏坚却坚决不肯让大夫看,只是拿眼偷瞧着唐佳人。
夏三娘看清了夏坚脸上的巴掌,心疼得差点儿落泪。
大夫见此,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不想,一个胖姑娘转过身,指了指自己的脸。
饶是大夫见多识广,也被唐佳人吓了一跳。然,人家毕竟是大夫,恢复得很快。大夫刚准备问诊,就见唐佳人一把夺过他的药箱,在里面翻找起来。
大夫怒道:“快放下!不得无礼!”
唐佳人直接抓走她要的几样药,将药箱扔还给了大夫。
大夫伸手去接,却没接住,被药箱砸了个倒仰,鼻血奔流而出。
唐佳人不防,看了个正着,人直接昏倒在地。
夏三娘见此,哭都找不着调儿了。
夏坚立刻丢掉手中斧头,跑到唐佳人面前,一把扯走她头上的金发冠,就要去赌。
夏三娘抱住夏坚的胳膊,喊道:“坚儿啊,你大病初愈,不能再去赌了。”
夏坚怒道:“不赌干什么?留下来看那个肥鬼婆吗?!你赶快把她扔出去,别再给咱家添麻烦!”
夏三娘不忍道:“她……她都昏了,如何扔?”
夏坚吼道:“你这么把她弄进来的,就把她怎么扔出去!你看看我这脸,就是她打的。”撸起袖子,“你看看我这胳膊,我这腿,都是她用棍棒打的。她就是疯子,咱家不能留她。”一指地上的大夫,“你在不扔出肥鬼婆,这老东西醒来,也不会善罢甘休。”
夏三娘为难道:“我……我背不动她。”
夏坚发狠道:“我来!”一低头,就要去扯唐佳人。
唐佳人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夏坚。
夏坚吓了一跳,立刻向后退去。
唐佳人直挺挺地坐起身,而后顶着惨不忍睹的脸站起身,拎着棒子,独自进了屋,去给脸敷药了。
夏三娘小心翼翼地道:“你……你要是想赶她走,你……你就和她说说吧。”
夏坚唾了一口口水,恶狠狠地道:“早晚收拾她!胖鬼婆!”
大夫睁开眼,缓了半晌,用帕子捂住鼻子,坐起身,瞪向夏三娘。
夏三娘低三下四地赔了不是,并陪了一小块金子,这才送走了大夫,将这茬儿掀过去。
门尚未关上,又看见一队锦衣卫在挨家挨户地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