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佳人大发神威,仅凭一人之力将公羊刁刁连人带着扔进河里,有徒手拔起一根碗口粗细的树木后,就像霜打的茄子,彻底蔫巴了。
她躺在床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唐不休。
唐不休坐在床沿上,一会儿摸摸她的头,一会儿问问她的脉,表情严谨,眉头深锁。
唐佳人虚弱地道:“休休,我是不是快死了?”
唐不休沉吟不语。
唐佳人不是一个爱哭鼻子的人,但在唐不休面前,她控制不住自己,会变得十分柔弱。她的眼圈一红,鼻音颇重地道:“我一定是快死了,对不对?以前,一口气喝掉半斤毒酒,我都啥事儿没有。”伸手,扯上唐不休的袖子,“休休,我难受……”
唐不休心疼地摸了摸唐佳人的脸。
唐佳人问:“休休,你可诊治出什么?”
唐不休回道:“为师不动歧黄之术,还是要请人给你看看。”
唐佳人摇头,坚决道:“我不看。万一大夫说我活不了,我多难受啊。死前还要糟心,这个最要不得。”
唐不休无奈地一笑,道:“许是力竭,应该无碍,不要多想。”
唐佳人再次摇头,道:“我感觉不是那回事儿。”
唐不休建议道:“起来,走动看看。”
唐佳人虚弱地道:“毫无力气。”
唐不休继续建议道:“前面歌舞动人,值得一看。”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道:“没兴趣。”
唐不休眸光轻转,道:“饕餮盛宴正热闹着,各种美食小吃都汇聚此地,各种风味绽放舌尖,你应去尝尝。”
唐佳人的眸光亮了亮,终是道:“扶我起来,或可一试。”
唐不休偷偷嘘了一口气。蘑菇从小到大不曾生病,但凡有个不舒服,偷吃一些东西准能好。如果这大招都不管用,他也顾不得蘑菇想法,还真得去请大夫了。只要蘑菇肯吃东西,问题就不大。
唐不休刚要伸手去抱唐佳人,就听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响了房门。
唐不休站起身,打开房门。
娇梅端着一盘子小吃站在门口,扭着身子道:“公子,娇梅听闻果树开花病了,特来看看。”
唐不休一伸手,接过盘子,然后果断关门。
砰地一声过后,娇梅捂着胸,痛得呲牙咧嘴,咬牙小声骂道:“这是瞎……”
老鸨白晓冉出现在娇梅的身后,冷冷地问:“谁瞎?”
娇梅吓了一跳,立刻站直身子,巧笑倩兮地道:“自然是人家瞎喽。好好儿的门,差点儿撞上去。”
老鸨警告道:“别在这里发骚。再让老娘看见你过来,潘三爷的场子,你接。”
娇梅吓得脸都白了。当即道:“哎呦哎呦,人家可是乖巧听话的,妈妈您别气,人家这就走。”抬起腿,贴着墙,从老鸨身边划过。
老鸨伸手敲门,手尚未落在门板上,房门便打开了。
唐不休笑道:“妈妈来了,里面请。”自从知道老鸨白晓冉救了唐佳人,且认下唐佳人为干女儿后,唐不休对白晓冉十分客气。
白晓冉眼力过人,一看唐不休便知此人不俗。虽看着笑吟吟的,但绝非好相处之人。她在唐不休面前,是丝毫不敢因他的客套而随意玩笑,当即福了福身子,询问道:“丫头可好些了?”问着话,向屋里走去。
唐不休坐回到床上,垂眸看着唐佳人,回道:“许是能吃下一些美食。”
唐佳人支起身子,冲着白晓冉一笑,道:“娘,我要出去玩了。”
白晓冉放下心,伸手摸了摸唐佳人的脸蛋,笑道:“你一天到晚的出去疯,别再闹病了才好。”
唐佳人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给了白晓冉,道:“娘,这个你拿着。”
白晓冉低头粗略一看,暗自心惊不已。这么多的银票,快赶上风月楼全年的收入了。忙推拒道:“给我干什么?你拿着,自己拿着。”
唐佳人却道:“娘,这银票你拿着,把花船散了吧。”
白晓冉心中一惊,问:“何出此言?”
唐佳人的眸子微垂,回道:“有些客人不好相处,娘明明不喜欢他们,还要陪着笑脸。我看着难受。”
白晓冉的鼻子一酸,忙转开头,道:“我们烟花女子,干得就是陪笑的买卖,哪有那么多的喜欢不喜欢。”扭回头,将银票塞给了唐佳人,“你有这份心,娘就很开心了。出去玩吧。”
唐佳人却攥着白晓冉,不松手,道:“娘先拿着。等娘哪天觉得,喜欢更重要时,就甩脸子给那些不喜欢的人看。我还会赚银子的,娘不用担心饿肚子。要不,娘和我们回山里吧,二长老也在那儿。”
白晓冉就像被烫到般,挣了挣,终究没能挣开唐佳人。
她只能收起银票,道:“好,这些银票娘先收起来,和你的小金鱼放在一起。”
唐佳人这才露出璀璨的笑颜,一口小白牙,闪闪发亮。
唐不休看着二人,面露微笑。
唐佳人扫了唐不休一眼,惊讶道:“你……你笑得那么慈祥,是个什么意思?”
唐不休的笑脸一僵,然后立刻变脸,邪魅一笑。
唐佳人又道:“你笑得这些邪恶干什么?”
唐不休揉了把脸,不笑了。
唐佳人道:“你这样我害怕。”
老鸨白晓冉心惊肉跳啊!眼前这位一看就知道不好相处,唐佳人这么折腾,不怕惹恼了他?
不想,唐不休干脆抓起唐佳人的手,拍到自己脸上,道:“来,你来,你揉搓出一个合适的笑脸来。”
唐佳人真的动起手,调整起唐不休的笑脸。
唐不休老神在在,十分配合。
老鸨暗自称奇,果然一物降一物啊。不说其它,单说这份要风给风的宠溺,就非他人所及。她的丫头,果然是招人疼的。
这时,有人敲响房门。
白晓冉问:“谁?”
门外,兰花的声音响起,怯生生地道:“妈妈……是兰花。”
白晓冉对唐佳人道:“去吃些东西,别赖在床上,人反倒不精神。”
梦佳人收回揉搓唐不休的手,点了点头。
白晓冉转身,拉开房门,问兰花:“何事?”
兰花一脸纠结地回道:“妈妈,我月事没来,唯恐是……有了身孕。”
门缓缓关上,隔断了唐佳人的视线,却令她竖起了耳朵。
她忙下了地,靠近门板,趴在上面偷听着。
门外,白晓冉皱眉道:“不是喝了红花?”
兰花不安地道:“是喝了的。”
白晓冉一边向外走,一边问:“月事迟了多久?”
兰花跟随在白晓冉的身后侧,垂头回道:“有十多天了。”
白晓冉重重一叹,道:“这是有了。”
唐佳人拉开门板,探头问:“有什么了?”
白晓冉和兰花回头看向唐佳人,都是愣了愣。
白晓冉回道:“有病了。”言罢,扯着兰花快步离开。
唐佳人望着二人匆忙离开的背影有些失神。她明明听二人说,不来月事,就是有孕了。她……她的月事,迟了……迟了……迟了一个月!
唐佳人的表情有些呆愣,一颗心砰砰乱跳。她……她想不明白,自己的《残菊欢》还不曾打出,自己怎就怀有身孕了?!
细!思!极!恐!
唐佳人盯着自己的手指,一双大眼睛滴溜乱转,看样子有些发毛。
唐不休道:“蘑菇?”
唐佳人一个高蹦起,却撞到了门框,痛得哎呦一声。
唐不休立刻扯过唐佳人,揉着她的头顶,问:“为何惊慌?”
唐佳人抬眼看着唐不休,一副要哭不能哭的模样。
唐不休的心立刻提溜了起来,紧张地问:“怎么了?”
唐佳人吸了吸鼻子,回道:“撞疼了。”
若是平时,唐不休是不信这话的,但今天唐佳人病了,格外娇气,他还真信了她的鬼话。
唐不休一边揉着她的头顶,一边调侃道:“用不用为师拆了门框,为你出口气啊?”
唐佳人摇了摇头,突然伸手抱住唐不休,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用力嗅着他身上的干净味道。这种熟悉的味道令她心安,仿佛天大的事儿都不用担心。因为,有他在。
对于唐佳人突然的热情和依赖,唐不休显得十分受用。他回抱着唐佳人,轻轻晃了晃,柔声问:“要不要去吃美食?”
唐佳人点了点头,却不肯从唐不休的怀里出来,而是闷声道:“再抱一会儿。”
唐不休失笑,应道:“好。”
怀中的娇躯,他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一直抱到现在。随着她的成长,他的心态也在发生不同的变化。原本,唯恐她知道后,会厌恶他,所以一直压抑着,不敢泄漏丝毫。两次分开,两次再见,却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便能确定彼此心意。
他多想一直守在她身边,护她百岁无忧。待她七老八十,还能像少女一般天真烂漫,躲他怀中撒娇,扯他花白的长须,
唐不休微微用力环着唐佳人,在他的发顶落下一吻。那是无声的誓言,记载了一个男人从最初到最终的情感,真挚而厚重,胜过千千万万句的甜言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