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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节 失算,权变
    “某失算了。”江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按在桌案上,品味良久方才道:“袁氏果然是袁氏,这般手段才不负他们三姓家奴的名声,鲁桐这厮竟然隐瞒得好!”
    崔尚和张万山都是忍不住谢罪,但江烽摆摆手,“不管你们的事,无闻堂根基还是太浅了一些,察悉不到这些情况也很正常,鲁桐和袁氏勾结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恐怕早几年就眉来眼去了,只不过淮北这两年没落得太快,才让鲁桐下了决心吧。”
    感喟了一阵,江烽才又不无调侃之意的道:“不知道鲁桐与袁氏的勾结瓜葛,咱们这一次失算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还真以为自己魅力有这么大,能够让鲁桐俯首来拜呢,看来我们淮右和蔡州还有差距啊,我们仍需努力啊。”
    “君上此言差矣,诚如方才君上所言,此次颍州之失乃是蔡州多年筹谋所得,鲁桐本来就是颍州大族出身,时家的没落已经成为趋势,谁也无力改变,他有二心也正常,而那时候我们淮右还不存在呢。”崔尚摇头:“若是再拖两年,没准儿鲁桐就会有别的想法了,所以袁氏也等不起了。”
    “白陵,你也无需安慰我,我自己有几分斤两,我自己清楚。”江烽脸色慢慢变得正常,“不过我估计很快颍州人就会感到失望,袁氏一族拿下颍州,肯定会要满足蔡州那些大族的利益,嗯,当然,也可能会延后,亳州还没有拿下嘛,但一旦颍亳二州得手,他们就要原形毕露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许是好事,我还真不愿意和这些地方的士绅望族势力打交道,我希望他们能把一切秩序砸得稀巴烂,我更愿意充当一个秩序恢复者。”
    江烽的话有些绕口,但是崔尚和张万山这两个长期跟在他身边的人却听明白了,二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张万山看了一眼崔尚,而崔尚有些犹豫,似乎是在斟酌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谏言。
    “白陵,可是有什么话想说?”江烽看到了崔尚的面部表情,实际上他也知道崔尚想说什么。
    “君上,与士绅共天下乃是自汉晋以来的规则,若是冒然打破这个规则,怕是不利于主君施展胸中抱负啊。”
    崔尚的话很委婉,但告诫之意却是很浓。
    江烽当然明白崔尚的担心,平静的点点头。
    崔尚的观点已经基本上接近于文彦博的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含义了,当然也还略有不同。
    这个时代还没有发展到宋代那一步,或者说已经有些走偏了。
    文彦博的与士大夫共天下,是指士人,但是士人涵盖的范围大概就是知识分子,文化人,但现在这个世界已经走偏,崔尚提出的与士绅共天下也不无道理,无论是文人官吏还是武人和术法者,大多来自士绅望族,因为这些这个群体才能够为读书、学习、修炼、钻研提供足够的保障和机会,而穷苦人家甚至连寒门庶族都是很难获得此种机会的。
    但江烽很清楚,单单依靠这个阶层是很难实现自己的抱负的。
    盖因就目前的格局,这些士绅望族形成利益体系已经成型,而自己麾下还有那么多出身寒门庶族的将士官吏,他们需要为自己的家族家人争取一份利益,那么在不改变整个体系划分的情况下,就必须要打破原有利益格局。
    这会是一个非常血腥非常残酷的过程,事实上之在浍州和寿州推进的“检地运动”已经是非常温和人性了,因为当时自己的根基尚未牢固,而外部有面临着种种挑战和机遇,自己才会走了那一步妥协棋。
    但这种事情只能是有选择的,利益只有那么多,要么就必须要创造更多的新的利益,这涉及到生产力乃至生产关系的变化,需要时间和积累,要么就只能打破旧格局,把属于自己敌对者的利益攫取过来,分配给忠诚追谁自己的人,别无他法。
    前者江烽很希望能够通过科学和术法的发展变化与结合来实现,而后者那就只能通过武力来取得了。
    总而言之,江烽非常明白一点,那就是不建立起一个稳定坚固的忠于自己利益共同体,那么自己要想在这持续不断的关乎气运的战争中,自己就无法笑到最后,而做到了这一点,哪怕自己遭遇那么一两次失败,也一样可以重新站起来,取得最后的胜利。
    “白陵,你这个观点在某种意义上是正确的,但是我觉得与士绅共天下这个士绅二字要有限制,那就是与某同心者,忠于某,忠于淮右的,那么某当然不吝于他们共天下,但如果想要借以要挟某,恐怕他们就打错了算盘,某麾下有太多的人愿意取代他们!而且士绅这一词,我和你们所想的范围恐怕也有差别,我认为的内涵外延都更深更宽。”
    已经习惯了江烽经常冒出来的各种“生僻新鲜”词语,比如这内涵外延,崔尚却能大致明白含义。
    江烽心目中的士绅,与原有的士绅阶层已经有些区别了。
    首先在范围上扩大了。
    武人群体被列入了,这其实从晚唐之后已经有些这种变化,尤其是在战乱年代,不牢牢抓住武将群体,你的统治便无法稳固,这是每一个人主都必须要遵从的规则,哪怕他自己就是武人出身,哪怕武人当道亦会有无数弊端,但起码在战乱时代这个道理还得要遵从。
    另外,术法者这个群体也已经纳入了江烽的视野,这从江烽对道藏所的重视,对术法一道的推崇,就可略窥一斑。
    当然术法一道给江烽的回报也是丰厚的,无论是在城市的守御体系完善上,还是对敌军突袭的器械装备上,术法一道都展示其绝不同于武道一脉的优势,所以江烽将其纳入也在情理之中。
    还有就是商贾,这应该是江烽有选择性的一个接纳意图,胡商给饥渴的淮右带来了钱银,缓解了捉襟见肘的淮右财政,让淮右可以抓住时机扩张地盘,同时还给淮右工商业的发展带来了资本,让淮右的工商业进入了一个良性发展阶段,这一点连对商人并无多少好感的崔尚也要承认。
    除了群体范围上的扩大,江烽对阶层上也有了更多的选择。
    寒门庶族已经毫无悬念的成为了江烽的一个重要拥趸,他本人就是庶族出身,对庶族的亲近也是让各地豪门望族心存疑虑,在这一点上崔尚觉得江烽还应该做一些什么。
    好在江烽也已经表明了态度,愿意效忠他,愿意主动投效他的,在将来的利益分割上自然可以获益,但有人获益,肯定就会有人丧失利益,这也是不可避免的,谁得谁失,不问可知了。
    “君上,如此颍州当如何?”崔尚收拾起诸般情怀。
    以后的事情也只能以后再说,随着淮右的地盘扩大,势力膨胀,主君麾下的体系也会越来越复杂,矛盾也会渐渐凸现出来,想到这里崔尚都觉得头疼,但不是现在头疼,现在需要考虑的是颍州战事。
    “唔,九郎他们在颍州,也还有一万多兵力,我相信他们可以做出合适的判断,现在颍州城内情况如何也不清楚,我们冒然表态反而不合适,就让九郎他们根据情况自行决定吧。”
    略微沉吟了一下,江烽也觉得颍州战局恐怕已经脱离了自己控制,自己现在再做什么决定也已经有些晚了,他自觉自己算是一个洒脱之人,既然已经改变不了,那么就放手让临场的手下去干,也许才是最好的决定。
    “不过,……”
    “君上可是在考虑亳州?”崔尚很了解自己的主君。
    “唔,颍州一失,亳州便很危险了,也不清楚尚云流所部状况如何,若是损失惨重,我担心蔡州军趁势进兵亳州,那我们便被动了。”
    江烽露出深思的神色,只是现在吴地战火正浓,一时间淮右也无力过多的干预淮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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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第一次踏入江淮之地便被卷入战火,但是无论是罗邺还是张寅都觉得很正常。
    或者说他们在卢龙的时候还更渴望战争一些,因为只有当有战事爆发,他们才能证明自己,才能获得一些补给,而如果被放置一旁冷落,等待他们的是慢慢衰落,最终化为灰烬。
    来江淮本来就是无奈之举,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但是当连生存都无法保障的时候,他们当然只能选择离开。
    既然是军队,如果不打仗反而不正常,这是罗邺和张寅的看法,只有战争才能证明自我,所以他们对这第一战也是格外兴奋和看重,因为这将是他们投入淮右后证明自己的价值和分量的关键一战。
    哪怕这一战是他们并不太熟悉的城内巷战,但他们坚信凭借自身的铁血战意,他们无惧任何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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