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官方层面的关系,他目前和大使馆及其航空航天部门的关系是最好的,而地方上的,除了何军,他还真没什么关系。
陈秘书接过李和的烟,拒绝递过来的火机,只是把烟放在桌子上,然后笑着道,“许大使的意思是让我来请你,可以在一起聚聚,在国内,大家不容易见面,而你来一次伦敦,也听不容易。”
“还是我请许大使吧,留个电话给我,晚上我安排地方。”说不清的缘由,李和总要躲着大使馆,特别是伦敦的大使馆。
陈秘书苦笑道,“我们公职人员不是像你这样可以便宜行驶事的,总有那么多闲话的。请不要推辞了。”
“理解。”李和是不得不去了,“晚上六点钟,一定准时到。”
“谢谢,恭候你的大驾光临!”陈秘书见李和同意了,便留了个地址,起声告辞。
丁世平把他送到门口,又同他握手告别。
而李和一直站在客厅里发呆。
他见丁世平回来,才道,“帮我把我的衬衫找出来帮我烫烫,晚上好穿。”
丁世平问,“要领带吗?”
李和摇摇头,“不用。”
他把一直放在箱子里不曾穿过的皮鞋找了出来,自己用鞋油擦了一遍又一遍。
太阳已经西斜去,风大了些,也凉了些。
英国虽然维度高,可是它的的好处是冬季不冷,夏季也不太热。
驻英大使馆新馆舍落成也才五六年,座落在伦敦市中心区的波特兰大街上,因为位置原本就是大清国的使馆,所以对高仿翻新情有独钟的英国人,要求新馆的建筑是必须恢复原大清使馆的样貌,保留原装。
建筑外形已定,折腾不出什么花样,但是从街景上看还是颇为壮丽,毕竟,当年的天朝上国在外邦也是不肯丢威严的,第一任大使是郭嵩焘,响当当的正二品大员。
只是陆征祥说过,“弱国无公义,弱国无外交”,国力就是外交官的“腰杆子”,决定了外交官骨头硬不硬、讲话有没有底气。实力弱的国家,在国际上没有话语权。
所有不管是郭嵩焘、曾纪泽,还是后来的顾维钧,在这个位置都是如履薄冰。
大使馆的外面是一道铁栏杆,李和从车上下来,点着烟在门口仔细瞧了一会。
许大使亲自从里面迎了出来,无视李和伸出来的手,直接给了一个拥抱,拍拍李和的背道,“欢迎,欢迎。”
“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出来接。”李和才这有机会和他握手。
“跟我生分了是吧?在一起那么多酒都是白喝了。”许大使和李和打完招呼,又对丁世平招呼道,“老丁,你这家伙能喝,晚上不准跑。”
“一定,一定。”丁世平只是含笑握握手,就退到了李和的身后,他很清楚,要不是因为李和,谁能认识他是谁?
“喝酒?我还真怕你陪不起来。”李和也顺便开起来了玩笑,跟着许大使一起进了大使馆。
陪同许大使出来的一些人,都是挺好奇李和的身份,能让许大使亲自出来迎接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可是他们也得过什么消息,说国内有什么人要来?
不少人把陈秘书缠住,询问这是什么来头。
当听说只是一个民营个体户的时候,又都恢复了不以为意的样子,以为只是许大使的私交。
室内的装修还是中国传统建筑的手法,整个宴会厅顶棚的处理都是采用了井字格形势的天花藻井。在中国古代,皇帝们的重要的大殿,会在屋顶安装藻井。
比如紫禁城里面,皇帝举行大典的太和殿,办理政务的养心殿,乾隆皇帝准备当太上皇时使用的皇极殿,供奉玄天上帝的钦安殿。
整个宴会厅都非常华丽,而配上灯饰之后,又显得非常现代化。
宴会厅已经摆上了一张小餐桌。
许大使笑着道,“我没拿你当外人,不带你去会议厅,咱们直接开吃。”
“火锅啊?我喜欢,那就不客气啦。”李和陡然自在了起来,显然只是一顿叙家常的便饭。
桌子上除了李和及其许大使,还有一名姓金的公使和刘姓的武官。
大概是晚饭时间到了,旁边的桌子上也陆续坐满了人。
李和看到了那个让他心跳的身影,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的喝酒。
那人显然也是看到了头,只是愣了愣之后,依然细嚼慢咽的吃饭。
许大使说,“老弟,你要这么喝,我可真陪不了你。”
白酒一杯接一波,他根本受不住。
单眼皮,小圆鼻子,喝完酒之后,红扑扑的。
李和拍拍他肩膀,大声的道,“我说你不行,你就不行!喝酒敢跟我诈唬?”
他也许是想引起她的注意,一只手拿着酒杯,一只手搓着膝盖,低着头,动作很紧很紧。
她的影子贴在他的心上,使他挣扎,像块病似得。
他像块破庙似得,四处漏风。
许大使被他的话引得哈哈大笑,不愿落了威风,爽气的道,“不喝爬你,我不姓许。”
果然,这顿饭局,只关于私人情谊,谁也没有谈其它。
他们的酒喝到一半,李和斜着眼,装作漫不经心的,四处看,看到她吃好饭走人,他的心更加揪着了。
到饭局结束,他也没有再看到她。
出了大使馆,他拒绝许大使再继续相送,直接上了车。
可是上了车后,他又中途下车,一个人蹲在路边的台阶上抽烟。
“没事吧?”丁世平以为他是喝多了。
李和摇头,“没事,坐着透透气。”
突然又道,“你先走吧。”
“那你怎么回去?”丁世平以为李和是耍酒疯,可是看到离自己越近的影子,猛一回头,却看到了一个高高窕窕的女孩子。他没再多话,“那我先走。”
李和没理她,只是对着离着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影看。
他的瘦脸上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腮上微微的动了动,傲气使他不愿意与她先开口。路灯不甚明亮,可是他依然能瞧见她的眉眼,她的身段,跟着记忆里的样子,还是能够重合,都没怎么变。
可是即使说话,又说什么呢?
怎么问呢?
他的神气显然是很不安,哪怕他现在有点傲气,他也不愿意把她吓跑了。生命本来就是没有条理的,老朋友见面不是常常相对无言吗?
“你什么时候来的?”却是她到他跟前,先开的口。
“有十几天了。”总比僵持着强,李和还是应了。
他继续抽烟,手有点颤,眼中也湿了一点,湿的像哈巴狗遭雨淋一样。
她继而问,“现在怎么样?”
他没有回答,不是难以出口,他是思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