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国子监。
曹沛元脑门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来到太学院,立刻成了众人焦点。
“曹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就是,瞧你这样,怕不是遇到土匪打劫了吧?”
“令尊就是兵部尚书,没把伤你的贼人抓牢里去?”
“……”
曹沛元听着七嘴八舌的声音,或关切问候的、或不怀好意的,内心窝火得很,他不耐挥手:“闪开闪开,别围着。”心里也着实气闷被魏青棠绊得那一脚。不过他不认识她,只当是崔芝兰找来的帮手,于是把这股火全撒到崔芝兰头上。
正巧崔芝兰这时走进来……
“诶,快看,那不是崔家大小姐吗?”
“是啊,她手上还拿着糕点呢!”
“哎哟,怕不是来给咱们曹大公子送点心的吧,哎,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真是羡煞旁人也~”
那些少年郎顿时嘿嘿笑起来,胆子大的还拿手肘戳戳曹沛元。
曹沛元本来满肚子火,这时见她拿着糕点来,想来也是赔礼的,于是火气稍歇,径自迎上去:“表妹,昨天的事其实……”
他正要说话,却见崔芝兰淡淡望他一眼,直接从他身旁擦过。
曹沛元身子一僵。
“诶?”
“不是来找曹大哥的吗?”
“那她是来找谁的。”
不知不觉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过去。
只见崔芝兰来到崔子骞面前,将手中食盒放到他桌上。崔子骞受宠若惊的看着她:“妹妹,你这是?”
崔芝兰语气平平:“吃不吃。”
崔子骞可清楚这妹子极少下厨,但她的点心堪比御膳房水准,所以忙不迭点头:“吃、吃!不过……”他拿眼去瞄后面脸色涨成猪肝色的曹沛元,小声问,“你们……吵嘴啦?”
崔芝兰本能想解释,但想起魏青棠的叮嘱,又强行吞下去。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我明日做了再来,哥哥也可分享给其他人。”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崔子骞一头雾水,却也照着她的话喊来同窗享用。
“哇,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
“就是,比如意斋的还要香,唔,子骞,这真是你妹妹做得?”
崔子骞昂首挺胸:“那当然,怎么样,好吃吧!”
“唔唔……好吃,以后谁娶了你妹妹,那可有福气了……”说这话的少年冷不丁被人一撞,愤怒地回头要骂,却见对方向曹沛元的方向努努嘴。
曹沛元一个人站在大门口,进不得、退不得,脸色黑得跟铁锅似的。
赶紧噤声,专心地捡梅花糕吃。
竹兰苑里,听着环儿兴致勃勃地说起表少爷的表情,魏青棠嘴角含着丝丝笑意。
曹沛元当然会难受了,毕竟这之前,崔芝兰的糕点只做给他一个人吃,如今他没了份儿,还当众被她视若不见,这种落差感和无视,足以让好面子的男子感到羞辱。
当然,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如今,还差最后一样东西了……
打发走环儿,魏青棠自己也出了门,只不过是以“覃唐”的样貌直奔百草堂而去。
郑三儿照例把她领到秦易儒屋子里:“覃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通知秦老爷子。”
“有劳。”
覃唐走进屋子,发现这屋中格局发生了小小变化,分隔里外两间的黑帘那边,摆了一张坐席,而黑帘后面似乎置放了一张书案。
“咳咳……”一个轻轻的咳嗽声从里屋传出。
覃唐一愣,喜道:“秦宣,是你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上次和他说过云殊的事情后,便觉得身心舒畅,压在心头沉甸甸的秘密仿佛有人分享似的,不自禁就跟他拉近了距离。
里屋人影点了点头,覃唐赶忙跑过去,在黑帘边坐下。
“你最近怎么样,病情好些了吗?”
那人又点点头。
覃唐嘴边笑意扩大了些:“那就好,不过你一个人闷在这儿,肯定很无聊吧。”
那人摇头。
“不可能,你说谎,要是让我整日呆在这儿,非憋出毛病不可。”她边说着,边左右看看,这张席位旁边还摆了个小桌,桌上呈着新鲜的瓜果、还有蜜饯、糕点,仿佛专门为人准备的一般。覃唐忍不住嘴馋的毛病,盯着那云片糕好半天没移开眼,里面那人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伸出半截修长如玉的手指,推了推果盘。
“谢谢!”覃唐双目放光,立刻捻起一片云片糕塞嘴里,“好甜!这是如意斋的糕点吧?”她边吃边发出含糊的评价,“外焦里酥,像是刚出炉子的,秦宣,你刚让人去买的吗?”
那人微微点头。
里屋中的角落里,秦恒一脸悲愤地咬着牙。
当然酥脆啦,那可是他刚刚跑了十条街买回来的!为怕坏口感,他还一路捂怀里,想不到就这么被她吃吞入腹了!
覃唐全然不知自己被怨念地盯着,连吃好几枚后,才意识到有些失态。她干咳两声,道:“那个,为了答谢你的糕点,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不过讲什么好呢?她想来想去,贫瘠的大脑实在找不出有趣的故事。
忽然眼珠一转,讲起现成儿的。
“嗯……从前有一对少男少女,少年姓曹,出身名门,少女姓崔,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伴着少女刻意压低的嗓音,她开始讲崔芝兰和曹沛元的故事。
里屋角落,秦恒翻起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吟越郡主怕是戏本儿看多了,居然给主子讲这些?
“……那曹公子不仅把她痴心当敝履,还扬言说要娶花魁进门,最后还让母亲出面寻那崔小姐晦气。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男人?”
外面传来覃唐愤愤不平的声音,秦恒心中嗤笑,自家主子才不会管这些。
谁知抬眼望去,云殊执笔,在纸上写了什么。
秦恒脸一僵,只见主子写完后递了出去。
“太监?”
外面传来覃唐的声音,她一愣,噗地笑出声,“对对,他不算男人,没种!”
秦恒听得嘴角抽搐。
这吟越郡主到底是不是个女儿家,“没种”这种话也是她能说得?
不等他感慨完,那女扮男装的小郡主又托腮发出幽幽一声叹:“他要真是个太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