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陪我走一走吧。”怀彦青看上去有些惆怅。
“好。”林锦绣答应了,“你等我换件衣服。”
林锦绣重新换回了自己那一件黑色的粗布衣服,将那白裙子收了起来,白色在夜间太过显眼了。
两个人趁着夜色,向军营外面走去,直到最后在河边找了一处比较高耸的石头,坐在了上面。
“我们现在离家有多远?”林锦绣问道。
“很远。”怀彦青想了想,“与其说离家的距离,还不如说离周国的距离更近一些。”
“周国啊……”前世的林锦绣并没有出过国,在与周国人斗智斗勇的过程中,她也知道。
同样都是中原人,其实两国人的区别并没有多少,斗争也与人种无关,只不过是单单纯纯的权利纷争罢了。
就像是古代三国战争一样。
以前的林锦绣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参与这等事情,现在再去想,她当时来到这里的原因中还是有冲动的部分。
所幸最终还是帮上忙了。
怀彦青将自己的手搭上了林锦绣的肩膀,林锦绣也顺势一歪,将脑袋靠在了怀彦青的肩膀上。
“掌柜的。”怀彦青叫了一声。
“嗯?”林锦绣回应。
“你以前,有做过什么错事吗?”怀彦青问道,“不是这具身体,而是你,你自己。”
林锦绣不知道怀彦青为何会问出这种问题,不过她还是回答了:“以前的话,或许真的有吧。”
“上一辈子,我有个朋友在学校里被他人霸凌,而家里没有任何背景的我,选择了离开她来保全我自己。”
“结果那个朋友,不堪霸凌,在家里自杀了。”
“我在想,若是当时她有我帮助的话,即使是陪她聊聊天,说说话,她也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在说到这件事之后,林锦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所以到现在,无论我碰到什么人需要帮助,无论我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境地,我都会去帮忙。”
“也算是,弥补我心中的遗憾吧。”
林锦绣说这句话绝对是带着真情实意的。
也正是因为前世的事情,所以她在这个世界才会如此努力地去拯救别人,即使将自己置于危难之中,至少在她面前发生的不好的事情,她要处理得问心无愧。
可能这也是那个时候她的背上背着一个孩子,却还要上前去帮助宁儿她们的原因吧。
“彦青,我想宁儿了。”想起了那张苹果一样的小脸儿,林锦绣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身在他乡,但是手里又没个手机,甚至连一封信都送不回去,林锦绣深深地感到了什么才叫做科技带给人的方便与进步。
“等仗打完,我们就能回去了。”怀彦青这样说,但是谁又知道这仗一次会打多久呢?
林锦绣抬头看向了怀彦青:“你方才问我有没有犯过错误,怎么?是有什么事情要向我坦白吗?”
不然怎么问得没头没脑的?
“的确有一件事要向你坦白。”怀彦青看上去甚是纠结,看着林锦绣的眼神还紧张兮兮的,仿若他说出来林锦绣就会生气一般。
“说吧。”看着怀彦青这态度,林锦绣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她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让他继续说下去。
怀彦青伸出手挠了挠头,眼中泛出些许痛苦的神色来:“当初在青瓷县中,我是不是跟你说,我是去找自己的相好的?”
林锦绣忍不住发笑:“对啊,到后来你也没再提过,我还以为你将你那小情人给忘了。”
“忘了是不可能的。”怀彦青的语气愈来愈落寞,“我并没有什么相好,倒是有一个对不住的姑娘。”
有一个对不住的姑娘?林锦绣猛然抬起头来。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对不住的姑娘?
“当初在青瓷县调查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是中了药一般,我完全没有印象,浑浑噩噩之间似乎轻薄过一个女子。”
正如怀彦青所说,林锦绣想到的就是这一点。
“我唯一的印象,便是她很是瘦小,但是性格很是娇媚,说句实话,我最初还以为是你,但是按照你的说法,原来的林锦绣也不会那个样子……”
怀彦青对林锦绣并没有隐瞒,可以说,这件事情是深深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以前一直都压在心里,但是他并不愿意瞒着林锦绣这件事情,总是让他觉得对不起她。
“我当初动用了我身边的所有力量,我都找不到她,或许后来碰上了你,我潜意识里不太想去找了,似乎……想要将这件事情忘掉一样。”
看着低头不语的林锦绣,怀彦青只觉得自己是在将两人的关系生生撕裂一般。
林锦绣这般女子,一个铁骨铮铮,明明只有独身一人也一定要将自己手中孩子带大的女子……
能接受这件事情吗?
谁料在怀彦青说完了之后,林锦绣忽然扬起了脸。
那双凤眼中感情复杂,没有任何犹豫地,她猛然抬起手,结结实实地给了怀彦青一个耳光。
“这是替那姑娘打的,你应该受着。”林锦绣的语气严肃,手上也动了狠劲,仅仅是一个巴掌,就把怀彦青的嘴角打裂了,流了血。
怀彦青偏着头,只觉得面颊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但他也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并没有吱声,而是默默受着。
但是接下来,林锦绣又伸出手,轻轻擦去了他嘴角上的血迹。
“这是我对你的偏心。”林锦绣喃喃细语道,“原本我应该甩手走人,但是我做不到。正因为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我相信,若是你没有中药,绝对不会做出这等禽兽的事情。”
“若是可能的话,我会帮你一起找到那个姑娘,帮你一起补偿她。”
原主其实也应当受到补偿,不过眼下是很难做到了,那就以补偿另外一个姑娘做为心理安慰吧。
怀彦青转过头来,看到林锦绣的绣眉拧在一起,看着他,像是在做着非常强烈而痛苦的心理斗争。
林锦绣想到自己这具身体的遭遇,想到了乐乐当初那比小猫还虚弱的模样,心里痛到直咬牙。
为什么是你?
若是其他人做过这种事情,她便可以心甘情愿地去恨,去骂,甚至是去做些什么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但是,为什么是你?
想着想着,林锦绣的眼泪就忍不住地往下掉,这种刻印在灵魂深处的痛苦,不知是不是原主给予她的共情,但是现在却因为怀彦青的坦白而完全展现了出来。
无论当初发生了什么,林锦绣,你的年龄还那么小,你的身子那么弱,你当时,你当时得多痛啊……
这话像是对原主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将当所有的感情都糅杂在一起的时候,林锦绣终于承受不住了。
“对不起。”
面前的姑娘伸手揪住了胸前的衣服,死死地拧在手中,那面上隐忍的痛苦与大颗大颗的泪水混在一起,完全控制不住,她张大了嘴,喉咙却哽咽着发不出声音。
怀彦青除了道歉,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将她抱在怀里。
而林锦绣,最终还是在内心最深的恐惧中缴械投降了,她趴在怀彦青的胸口,两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像是要将自己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
“对不起。”怀彦青再一次道歉。
这道歉或许是自己对那个姑娘说的,又或者是替那个伤害了林锦绣的人说的。
但是这样的道歉,怎么说都不够。
夜风习习,两人就坐在河边,相拥而泣。
“这是……?”此时怀彦青的营帐中只有秦枢尧一个人,他知道怀彦青带着林锦绣出去了,便蹲在这里给他们看了一下场子。
然而再看到归来的两人之后,秦枢尧还是惊住了。
怀彦青悄无声息地从天上落下,做贼一般钻了进来,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在他的怀里躺着林锦绣,看上去是睡着了,但是仔细一看,她满脸都是泪痕,两只眼睛也肿着,像是刚才狠狠哭了一场。
而怀彦青的面颊上稍微有些红肿,嘴角也破了,很显然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看着秦枢尧的表情,怀彦青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秦枢尧看着他们两个人的样子,那完完全全就是一副怀彦青想对人姑娘动手动脚,结果被扇了一巴掌,还把姑娘惹哭了的样子。
正是因为秦枢尧知道怀彦青不是这种趁人之危的人,所以他更是好奇,这两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样子?
“说来话长了。”怀彦青将林锦绣放在了床榻上,拿着帕子将她脸上的泪痕轻柔地擦掉,随后随便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便失魂落魄地将坐在了沙盘的旁边。
“有酒吗?”怀彦青问了一句。
秦枢尧原本想要提醒他明日里还要出征,不过看他们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终究还是答应了:“我去给你拿。”
说着他就走出了营帐,没有任何犹豫地摸进了平家兄弟的营帐,轻巧地从这一群大汉的身上跨了过去,摸走了平栾那个几乎没怎么动的酒袋,转身回到了怀彦青身边。
怀彦青看到了那个酒袋之后还愣了一下,他接过来打开直接往自己的喉咙里灌了好几口,结果成功呛到了,居然疯狂地咳嗽了起来。
但他还记得睡着的林锦绣,为了压低咳嗽他憋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