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天大好河山,下三天的路程独自走走也是不错的旅途,我要去六欲天参加元帝大婚,姑娘呢?”
“那正好同路,不介意的话一起走吧。”
“不用了……”瑶音犹疑,末童一把上前拽着瑶音的衣服便将她强行拉上了马车,车里很宽敞也十分精致,昊月紧随其后上了马车,摘下斗篷闭目养神,末童则在前面驾车。
车内气氛非常尴尬。
“我去前面看看末童。”瑶音干笑,走了出去。一接触到车外的新鲜空气,她顿时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前天不是还在山门扫地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被天君拉来做掌宫了。”
“空桐呢?”
末童一脸问好。
“就是之前那个掌宫。”
“天君说她不接地气,开了。”闻言,瑶音内心深处突然多了丝惴惴不安,她是不是漏了什么东西了?
天马疾驰,不多时便飞上了六欲天。
六欲天繁华依旧,车水马龙。
“瑶音就此拜别。”瑶音正儿八经朝昊月行礼告别。昊月微微一笑,将她扶起,指了指一旁的酒肆,道:“天色不早了,一起吃饭吧。”
瑶音摸了摸肚子,有些踯躅。
“大庭广众吃顿饭而已,不会对你做什么。”昊月径直牵起她的手,走向酒肆。
酒肆就在街边,正对了一颗常年开花的桃树。此时铺子里没多少人,但都穿着娟白的斗篷,质地上乘,可与昊月的比起来还是有明显的差距。
卖酒仙十分貌美,三人要了一壶茶,三碟小菜。待她上完菜,顺势便摸上了昊月的手,“这么多年了,数你的扮相最像了!”
昊月削葱的指尖在快要被她碰到时,嫌恶的躲开了,“滚。”
“哟,脾气不小,你扮成这幅模样不就是想学昊月勾引我么?天君的面子我也不给,如今对你侧目,你应荣幸才是。”
昊月闻言头都没抬,倒是吓得瑶音和末童一身冷汗。
昊月和卖酒仙的故事早已传遍了四海八荒,没想到还能在同一时间见到男女主人公,可实情显然不是那么回事。“昊月会调戏她?昊月比她漂亮千百倍好不好?”瑶音腹诽,只希望卖酒仙不要死的太惨。
“你真无趣,我……”卖酒仙说到一半,突然再说不出一句话,无论怎么都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昊月,然后跪倒在地,不肯起身。
“世界清静了,我们吃饭。”昊月淡淡微笑,夹了一块肉放到瑶音碗里,餐桌上无人再说话,气氛很尴尬,瑶音如同嚼蜡。
‘噗嗤’昊月掩嘴一笑。瑶音抬头,不禁看痴了,这么漂亮的人,看久了没有人会不动心。
“你嘴边有饭粒。”末童低声,暗自踹了她一脚。
“啊?”瑶音回过神,尴尬地拿出了十宴送的小镜子,将唇边的饭粒擦掉。就在瑶音收起镜子的当口,一老头儿眼尖,一眼便看到了瑶音手中的镜子。他难掩兴奋,冲过来,一把夺过去,拿着它兴奋地手舞足蹈,“是了是了,这便是‘水镜’了!”
“你认得它?”瑶音错愕。
“既然你我有缘,我便不瞒你。”老头一点儿也不客气,直接坐下,“来壶酒。”
卖酒仙颤悠悠起身,去拿了一壶酒然后迅速退下,再没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30 翊圣
老头独自斟了一杯,又打量了几眼昊月,有些疑惑也为他斟了一杯,然后缓缓道:“我本是帝宴座下的神君翊圣,是专门教导大神女礼仪的神官。”
“你就是翊圣?”瑶音暗自心惊,一个嗜酒成狂的糟老头子就是三殿之一的元帝?在离笙府的大殿里供奉的三殿可都端得神韵风流,本尊却与神像大相径庭,这简直是个糟老头子!
“你怎么这幅表情?”
“没、没有,由于太敬仰您了,所以有些吃惊,”瑶音干笑,转而道:“琼华已经死了很久了罢?”
“你知道琼华?在天族,她的名讳是禁忌。”翊圣疑惑,“你不过三百岁的年纪,如何得知琼华之名?”
“我……”瑶音挠头,不知当讲不当讲,说了,人家以为她勾结鬼族,不说,这怎么圆过去?
翊圣看了一眼昊月,又一副了然的表情,嘟囔道:“颁布禁令的是你,开先河的也是你,这可怪不得我了。”
“恩?”瑶音眨眼。
“当年鬼族作乱,琼华并没有死,她只是被打散了元魂。”说到这,他有意无意看了一眼昊月。斗篷下的昊月看不清表情,他似什么都没听到一般,顾自饮酒。
“在上古的神界,仙人并非长生不死,是帝宴运用他的无上法力,庇佑了整个十方天界的仙人,帝宴羽化之后,他的身躯化作三界的山脉,血流成了江河湖泊,他为世人奉献了自己的全部。”
“大公无私的帝宴,古来传颂。”瑶音一脸向往,“我错过了天界最繁荣的时期啊。”
老头儿又摇头,“虽然我不待见昊月,但是他登极后,天界确实被治理的十分好,只可惜,物是人非了……”瑶音心中惊吓,暗自为翊圣捏了把汗,偷偷瞄了一眼昊月,只见他姣好精致的下巴露在白纱外,唇角微微上扬,心情看起来还不错,这才松了一口气。
“帝宴也有私心。他留用自己一半的法力为琼华制了金身,如今琼华魂魄早夭,金身下落不明,可以说得金身者可得天下。所有人皆赞誉空青太一的女儿风摇筝美貌非常,九州之中无人可及,我却道,她连琼华的头发都比不上。”
“……”神君,想来你是对琼华倾慕不已呀,这句话瑶音放在心中,没有说出来。
“昊月成了天君之后,将一具尸身置于月宫中,我不过想去瞧上一眼,便被他找了个原由,谪贬六欲天,虽然我也乐得清闲,但到底心中还是多有愤恨。”
“究竟是何许人伤了大神女?”
老头怔住,良久不语,只一个劲的喝酒,酒壶见了底便拿起水镜,盯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瑶音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难过,“都过去了。”
她俯下身子,瞥了一眼镜中的他,起先有些惊愕,遂又笑开了,打趣道:“翊圣神君,想不到你的模样比神像更加俊美?”
“都是我不好,做了帮凶……”他说了一句什么,瑶音听得不是很真切。
“你说什么?”他突然转头,看着瑶音,满脸震惊,“你从何得到这件宝物?”
“鬼君送的,丢也丢不掉。”说着,瑶音收回镜子。
翊圣老头凹陷的眼眶微红,立刻背过身去,虽然是一瞬间的事情,可瑶音分明见了,在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他缓缓道:“我问你,如若有人欺你,骗你,负你,你当如何?”此时,昊月也放下了酒杯看向她。
“心太小,装不下太多人,”瑶音思索了一会,“我只会在乎对我好的人。负心之人,死生不复相见便是。”昊月手一抖,杯中酒洒出大半,沾湿了袖口他也不加擦拭。
“如此这般……甚好。我本是戴罪之身,无颜再见君颜,如今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翊圣哽咽了一声,“他是你什么人?”翊圣话锋一转,指向昊月。
“什么?”瑶音一脸错愕。
“你喜欢他?”翊圣又道。
“不是!”瑶音的头摇得像筛子。
翊圣高深莫测的笑道:“呵。有意思。”
听到这,昊月突然站起身,“瑶音姑娘,在下先走了,就此别过。”声音里无波无澜,听不出喜怒。
“再……”瑶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还没待她说完,昊月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瑶音看着昊月消瘦的背影,突然有一种错觉,觉得那个人就算坐拥天下,却只是坐拥了无边寂寥,享受着无边孤寂。
“我不管你知不知道他是谁,总之,离他远点。”翊圣看着瑶音,一脸严肃。
瑶音呆呆点头。
“上神,我想求您一件事!”瑶音回过神,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急道。
“什么事?”
“我本是清净天离笙府上的仙官,后被遣到您府上看管元鸿真人送给您的巴蛇蛋,但是我不小心把它们弄丢了,如今元鸿真人抓了我师姐替我受罚,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求您帮帮我师姐。”
“这事有点麻烦,”翊圣思忖了半晌,狡黠一笑,“她本就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再加上她同你师傅离笙是死对头,估摸着凶多吉少。你先跟我回府,我再替你想想办法。”
瑶音像是看到了满天希望,用力点头:“好!”
翊圣满意大笑,佝偻着背,领着瑶音离去。
“神君您再跟我说说琼华帝的事情吧。”
“你感兴趣?”
瑶音点头,“这些历史,我们已经接触不到了,能听你说说也过瘾啊。”
“好吧,”翊圣满口答应,思绪渐渐飘远……
初见琼华之时,她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比传闻中的不羁之风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一身红衣似火,从天边疾驰而来。执长鞭的右手整只胳膊裸露在空气中,裙子将将及膝,赤着双脚。乌黑的长发直顺的垂下,只用红绳松松的绑起,腰上别着一面漂亮的小镜子。在天界,只有她敢如此穿着。天帝慕君在一旁,笑的十分慈爱,“这是小徒,琼华。”
只见她右手拿着一条龙骨制成的褐色长鞭,抬手便向我劈来,我顺势接住,笑曰:“在下翊圣,奉神君之命来与殿下切磋一二。”
她松开长鞭,转而温顺道:“你就是慕君找来教我礼仪的天族战神翊圣元君?”
“正是在下。”
“久仰大名,琼华定当专心向神君学艺。”琼华温顺有加,哪里有半点桀骜的影子?
慕君在一旁笑得高深莫测。
本以为她真表里如一,对我恭敬景仰,哪知时日久了她竟三番四次公然戏弄与我,让我翊圣之名威望扫地。
青帝太一听闻后只笑道:“那琼华不过是孩子心性,虽平时对你不甚恭敬,但从眼神里可以看出她对你是仰慕有加,况且,那些也不算什么大事,莫要同一个孩子计较许多。”
“此女性情顽劣,我定要教训与她。”每每念及此,我都不禁悔恨当初,若听了青帝之言,便不会酿成日后的惨剧。
后来慕君羽化,三界大乱,我奉命镇守天门。
彼时的鬼族与仙族并没有如此鲜明的敌友划分,我的挚友花君宴乃是当时的鬼君,他同我说,素来倾慕琼华帝姬。
于是我便介绍了花君宴与琼华。毫无悬念,感情一片空白的琼华完全不是久经欢场的花君宴的对手,一颗心就这么献了出去。适时,琼华继位天君,却定要做那鬼君的妻。昊月来找过我,说只要让琼华成了花君宴的人,那天界少了琼华,定当要清明干净许多,没有了她,天族便不会整日有那一滩一滩的浑水。
于是我制造了他们单独外出的机会。
那一整天我都呆在房间里,脑子里不停想着,高高在上的大神女被一个鬼族欺压在下,不知日后她可还有颜面当众驳斥我的说法?念及此我便心情畅快得紧。
再后来是青帝派人来告诉我,琼华薨。
说是鬼族大规模叛乱,诛杀琼华于凌霄殿,我一开始还不相信,待赶到凌霄殿时,已经人去楼空了。据说她死时连尸体都没有,魂魄四散飘零在凌霄殿上,驻足了一会便随风散去,昊月看到的一瞬间头发便全白了。
我惊愕不已,立刻去寻花君宴,哪知他躲在鬼族,一躲就躲了万年。听说他娶了一堆貌美如花的妻子,呵,真真可笑,我原是被人利用了。
青帝偷偷给了我一个大红色的荷包,他道:“这是琼华在刚及笄之时托我赠与你的荷包,你是我的得意弟子,我不想你早早因情爱而荒废了前途,便没有交与你,你现在该明白她对你是怎样一番情谊了?”
我一瞬间犹如五雷轰顶,琼华、琼华……为何当初我就忽略了那个满是戏谑的眼中的丝丝眷恋,她是如此信任我,我却将她推向了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