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乐手捧茶盏,神色淡然的靠在椅背上——
这是孝宗在处理家务事,她没必要插手进来。
殿内的气氛一时安静的有些诡异。
李云瑶还是云里雾里的不太弄的清楚状况,偷偷的扯了下李夫人的袖子,小声道:“母——”
李夫人侧目横她一眼,递给她一个制止的眼神。
李云瑶虽然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心里也多少有数,他们李家似乎是惹上了大麻烦了,于是也就强忍着不再吭声。
孝宗靠在椅子上,看着柳妃和李夫人的反应。
内侍很快从内侍端了三碗清水进来,林太医面有不忍之色的拿出银针走过去抱着五皇子的内侍跟前就又要取血。
柳妃死咬着嘴唇,心里虽然舍不得,却也强忍着没吭声——
此时孝宗是不可能听进去她的任何一个字的,还是得要他彻底死心消除了疑虑才好。
太医给三个人一一取了血滴入碗中验证,昌珉公主耐不住性子挤过去查看,不经意的一瞥之下骤然察觉柳妃脸上的表情,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对孝宗说道:“皇兄,我记得李尚书府上应该是有四位公子的吧?这里好像缺了一人。”
说话间林太医那里验血的结果也出来的,正要如释重负的时候——
惊闻此言,将要回禀给孝宗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孝宗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道:“如何了?”
林太医摇头:“三碗水里头的血滴都不曾相融!”
“李家的大公子呢?”孝宗看向李夫人,问道。
方才他是一时气急有所忽视,但是经昌珉公主一提还哪有不明白的?
如果真的是柳妃和李家狼狈为奸想要谋取他的江山,那么李成玉和李夫人就算是要找人借种,也不会找到庶出的儿子身上去。
勋贵之家历来都将嫡庶尊卑看的很重,李家想要窃取皇权,定会要一个血统相对尊贵的孩子。
兵部尚书李成玉时年已经三十有七,膝下一共育有四子,其中长子和幺儿是嫡出,也就是李夫人的亲儿子。
可是四公子此时也不过刚刚十四岁,是不可能成事的——
也难怪李夫人突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原来是胸有成竹么?
李夫人被孝宗这样看着,不由的一个机灵,眼神闪躲的垂下头去,回道:“皇上明鉴,犬子外出游学多年,是直到今年入春以后才折返京城的,五皇子都已经快两个月大了,哪怕是皇上有所怀疑,也万不能怀疑到他的身上去的。”
说着又怕孝宗不信,连忙指着殿外的百官道:“这件事我家老爷的几位同僚都可以作证,请皇上明察!”
这个时候,孝宗已经不可能听的进去任何人的证言证词,只就扯着唇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李夫人被他盯的浑身都是鸡皮疙瘩,死咬着牙关牙齿也几乎忍不住的在打颤。
“朕是问你他的人现在何处?”孝宗重复,语气偏执而不容任何拒绝的余地。
“这——”李夫人犹豫着。
旁边李云瑶是一直看见太医给她的几位兄弟和五皇子验过血才如梦初醒,此时便是气不过的一把抱住李夫人的胳膊,不忿道,“母亲,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怕什么?既然皇上信不过我们,你就叫人去把大哥找来也一起验证一下不就水落石出了吗?还有那些攻击我们的流言也就自然不攻自破了!”
李夫人心里着急,恨不能回头甩她一记耳光,但是碍着眼前的形势又不能,只就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话。
“母亲,都这个时候了,什么能比我们李家的声誉更重要?只有澄清了这件事我们才能重新站起来!”李云瑶焦急说道。
“李夫人,你这不会是心虚了吧?”昌珉公主冷笑说道,眼神嘲讽。
这样看来,和柳妃暗度陈仓有一腿的的确就是李家的大公子了。
“公主,请您慎言!”李夫人一怒,声色俱厉的喝了一声,然后转向孝宗声泪俱下的磕了个头道:“皇上,我们李家三代为官侍奉君王从来都是忠心不二的。今日有奸人挑拨,皇上心有疑虑臣妇不敢有所怨言,您要证明皇室的清誉更是天经地义的。可是皇上,我们李家的儿女难道就不是人了吗?这一天之内,先是瑶儿被人算计了,硬是叫我们咽下这口苦水,现在又非要栽我儿子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吗?我不是不能把儿子叫来给皇上看一个明白,可是我李氏一门受了这样的污蔑和怀疑,就算是最后证明了我们的清白,又叫我李家人日后要如何能够抬起头来做人?皇上,人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横竖我也是没有脸面再存活于世了,今天不如就一头撞死在这里来的干脆!”
话音未落就爬起来,卯足了力气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母亲不要!”李云瑶捂住嘴失声尖叫。
昌珉公主皱眉,厉声喝道:“拦住她!”
云霓和云裳两个也早有准备,没等她吩咐就扑过去,抱住李夫人,三个人撕扯着摔了一地。
“李夫人,你也是被封了诰命的大家夫人了,怎么这点规矩都不懂?”昌珉公主冷冷说道:“这里可是皇宫,当着皇兄的面自戕你可想清楚了。你自己死不要紧,可是追究起来,这就是大不敬的罪名,你李家满门都要跟着获罪的。”
说话间就款步走过去,纡尊降贵的给嚎啕不止的李夫人亲自整理了一下领口,同时红唇微启在她耳边吐字无声道:“李夫人,哪怕是做戏也得看着分寸来,这里可是皇宫,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么——还是免了吧,用的不好当心弄巧成拙!”
这李夫人分明就的打着如意算盘,想要一死方休的把事情闹大了,然后叫孝宗没有办法再继续追究,也好给李成玉争取点时间罢了!
明乐莞尔,仍是作壁上观,不置一词。
李夫人被昌珉公主冷嘲热讽一番,心里又气又怕却是不能发作,只就拿帕子掩着脸呜呜的哭。
李云瑶吓坏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跑过去抱住她也跟着哭,“母亲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的想不开?您不要吓我不要吓我啊!”
李夫人也是无计可施,母女两个抱着哭作一团。
整个大殿里头闹哄哄的,孝宗却全然没有心情理会。
五皇子不是他的血脉,他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把那个和柳妃苟合给他戴了绿帽子的男人找出来。
“皇上,李尚书一家围观多年,不仅侍奉了皇上,还侍奉了前面的三位先帝,他们是如何的用心难道您还看不明白吗?现在就因为殷王妃别有居心的一番话,和几位太医众口铄金的证词,您就要这样的猜疑和误会他们?若是就这样逼死了李夫人,您难道就不怕朝臣们寒心吗?”柳妃含泪说道,几乎声声泣泪,眼神含怨带怒的看着孝宗,“想来今天不叫了李家公子过来亲自对峙,您也是不能安心的了。正好,臣妾也不甘心被人这样的诬陷了清白,索性今天我们今天就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好了!”
说着就使劲的压制住眼泪,对金子说道:“金子你去看看李尚书他人在哪里,叫他把李家公子请来和皇上当面对质问个明白!”
这话说的,倒是底气十足,听起来倒真像是别人冤枉了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