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以薇依在皇帝身边,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用一种一半落魄一半恐惧的目光看着宋灏,这会儿她倒是后悔了,只要想到她后面的安排就浑身发抖。
外面的人得了皇帝的话才敢把戚夫人的随从放进来。
几个人再不敢造次,急忙上前扶了戚夫人就要退下。
戚夫人浑浑噩噩的被人搀着,才要被架着往外走,席间宋灏的视线却突然移过来,冲着她的方向露出一个笑容道:“戚夫人,本王年纪尚轻所受的历练不够,别的时候都还好说,可就是见到有人对乐儿不利就容易失误,今日伤了你,实属意外,但是也请您千万一定要放在心上,记住了。”
看似道歉,实则却是最严酷的警告!
戚夫人的头皮发麻,心口一阵一阵的紧缩,哪里还敢多说什么,身子软塌塌的靠在丫头身上被人半拖半抱的扶了出去。
单嬷嬷叫了人进来,把昏过去的肃王妃扶着去偏殿休息,又叫人把血迹清理干净,撤了肃王妃的席位,顺带着把染血的地毯也换了。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已经倒尽了胃口,老皇帝早就没了用膳的心情,可是想走的时候明乐两口子却是不动如山的坐在位子上,一副与有荣焉等着开宴的表情。
皇帝进退两难。
黎贵妃虽然也需要时间平复心情,但是却不能赶人,只能硬着头皮对单嬷嬷道,“吩咐厨房,继续上菜吧!”
“是,娘娘!”单嬷嬷应道,赶紧下去传信。
接下来的后半场宴席所有人都味同嚼蜡,席间更是没人多吭一声,都是使劲低垂着脑袋默默的用饭,实则都还是沉浸在方才那一幕的血腥场面里没有走出来,包括太子纪浩桀也不例外,就跟没了魂一样,还险些把婢女端上来的调料盅做酒盅就端起来饮下。
整个席间,明乐两口子言笑晏晏的模样和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人一边其乐融融的吃着东西,一边侧目低声的交谈。
明乐的唇角扬起,那笑容就更是灿烂耀眼。
而旁边的宋灏,虽然还是那张冷脸,侧身与她低语的时候唇角却是明显上扬翘起了一个弧度。
两个人,你来我往,浓情蜜意的模样明明是看上去无比的和谐,可是其他人看着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而纪浩桀,本来是因为明乐的容貌而对她存了几分杂念的,这会儿却是再无半点旖思——
这女人,强势霸道的厉害不说,居然在见了肃王妃碟子里那半截恶心的玩意儿之后还把饭用的这么香,这在他看来,根本就和怪物无异。
彼时宋灏正稍稍侧身和明乐小声的说这话。
他夹了一筷子她喜欢的竹笋鸡到她的碟子里,语气有些责难的轻声道:“你啊,总是叫我操心,明知道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怎的也不知道收敛一点?方才若是我不来,你要如何收场?”
“怎么收敛?都被人家踩着欺负到头上来了,不是你教我的吗?能给别人添堵的时候千万不能手软,要不然反过来就是别人给我添堵了。”明乐莞尔,歪了脑袋仰着头看他,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事要处理吗?”
“什么事也大不过你,我原是不放心那黎贵妃的,怕她给你使绊子,想要过来提早把你带走。”宋灏道,拿眼角的余光扫了后面的长平一眼,“怎么又招惹上那姓戚的女人了?”
以长平谨慎稳重的性格,不该会惹了戚夫人的眼嫌的,可是他分明看出来了,那女人针对长平的成分远比针对明乐要多的多。
“我也不知道,这事儿的确是还有待深究。”明乐的目光也不觉的凝重几分,不过一时想不通也就暂且抛开,“对了,你说今天我们联手动了戚夫人,荣王那里会不会有所动作?”
“不一定!”宋灏道,眼中光芒便有几分深刻了起来。
“之前虽然也和纪浩腾起了冲突,但毕竟伤的只是他身边的狗腿子,现在你当众出手伤了戚夫人,这意义就不一样了,也等同是当众打了他的脸面。”明乐道,“你说他会为戚夫人出头吗?”
宋灏玩味一笑,并没有作答。
因为——
纪千赫的心思,他是真的完全拿捏不住。
最后,他微笑道:“既然我们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那又何妨多动几处手脚,亲自验证出来?”
明乐对上他眼中明亮的笑意,执杯抿一小口酒也跟着笑了笑。
他们本来是准备以不变应万变的,即使是今日入宫之前明乐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只是来黎贵妃宫里走这一趟之后反而让她有所顿悟而改了主意。
她和宋灏,的确是没有必要和这些人打什么太极了,因为这座大兴的皇宫里,根本就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哪怕是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黎贵妃——
此时也是被纪红纱的事情蒙蔽了双眼,变成了一个短视的妇人,不值一提。
就这么一群乌合之众,与其还要浪费时间和他们虚以委蛇,倒不如成全了纪浩禹,直接出面把局面打乱,把矛盾提前激化出来。
因为她一直相信,纪千赫之所以一直没有露面就是因为对眼前的局面持有不屑的态度,一定要把事情推到能够让他入眼的地步,那么他就没有理由再继续避而不见了。
毕竟——
他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整个大兴的朝廷毁于一旦!
今天她当众羞辱了他的女人,也许他可以不计较。但是如果他们也加入到大兴的夺嫡之争里面呢?
若是他们意图染指大兴一国的政权的话——
她就不信,那男人还能继续袖手旁观。
很显然,宋灏在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和她做了同样的决定。
从现在开始,他们不是袖手旁观,而是唯恐天下不乱,把这潭水搅的越浑越好。
明乐这边正动着小心思,宋灏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坐上那位老皇帝,道:“对这个人,你有什么看法?”
“他?”明乐顺着他的视线扫过去一眼,讽刺道,“我没什么看法,不过不待见他就是了,一国之君做到他这个份上,着实是没什么意思了。我今天本来也没准备和他起冲突,也不是我有多嚣张跋扈,而是我秉承的处事原则从来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昏君既然下作到要和萧以薇一起合谋来算计我的身边的人,那么即使他是大兴的皇帝,也再担不起我的任何礼遇了。”
当然了,明乐并不是个做事不计后果的人,她今天之所以会这样肆无忌惮,主要还是因为拿捏住了一点——
无论怎样纪千胥这个皇帝是做不了多久的了。
她也没必要再为了这么一个人去浪费表情演戏。
既然这昏君给脸不要,那就不如大家直接撕破脸的好。
省的对着他虚以委蛇平白无故的恶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