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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三兄弟聚首
    三个月过去了。
    时已入冬,天气愈加的寒冷,眼看着就要过年了。
    穿了一身厚厚棉裘的二妞,也能够迈着步子,笨拙的追在大头和妞妞的后面,满院子乱跑了。
    为人已经十分低调和替他人着想了的李重俊,为了不打扰到秦霄一家平静的生活,坚持不肯住到秦霄庄院里去,而是以监工为由,留在了橘子洲头。但他很明显的有些消极怠工,常常领着那些工人们喝到大醉,一歇就是两天。然后下雨不出工、大风不出工、下雪不出工、逢朝廷规定的大祭祀之日也不出工。
    建一个石碑,足足让他磨蹭了三个月,也才刚刚有了一个雏形,连字都还没有刻。不过,站在湘江边上,也已经能够很明显的看到那一块竖立的巨石——立起的书卷形状。
    一时间,长沙县里有些议论起来。众人纷纷对这块巨石的作用,和李重俊的来历猜测议论纷纷。
    李重俊才不管这些。能够在这里多赖一天算一天。若有空闲或是在岛上闷得慌了,他就会摸到秦霄家里,和他一家人混一天,好吃好喝好玩,还能抱着外甥四下晃荡,别提有多惬意。
    愉快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这一年第一场雪飘起的时候,李重俊十分大方的给工人的放了假,发了铜钱都回家抱老婆哄孩子去了。他自己则是十分开心地闯进了秦霄家里。围到了那个大火炉旁,烤着舒服的炭火,喝着温好的江南米酒,在麻将桌上与秦霄一家人捉对厮杀。
    这些看起来,跟数年前在长安时是那么的相似可有一点不同了,昔日的巨富阔少现在也懂得爱惜钱财了。绝不赌大的,只玩小的。有时输了还耍一下赖。
    秦霄对此极是鄙夷,骂了不下于十次。每次李重俊都呵呵的傻笑:“小赌怡情、小赌怡情!赌大了就伤神喽!”
    秦霄知道他并非是缺钱花。再落魄的大唐亲王,也不至于在赌桌儿上小气一些钱财。
    李重俊,是真的变了。以前是那么粗枝大叶、不拘小节的人。现在也开始细腻的感受生活的点点滴滴,他所在乎的不是那几个输赢的钱财,而是想细细地玩味这人情世故中的微妙情趣——享受生活。
    秦霄突然觉得,李重俊的这种超然与醒悟,似乎还优于自己许多……
    李重俊已经决定了,纵然回朝后被工部的官员上书弹劾。或是被皇帝骂,也要在长沙过个年再说。能和这样一家人过个年,真是一件值得一辈子庆幸的事情。
    他的这个决定,自然让李仙惠欢呼雀跃,大头和二妞以及其他的孩子们、包括邻居家的孩子也都高兴不已。因为这个舅舅着实大方,每次买糖葫芦,都是连着将人家的摊儿一起买了——整根插满糖葫芦的草棒子一并买下。若不是秦霄劝阻。他就差买下一个做糖葫芦的师父,整天在家里给这些孩子们服务了。
    李重俊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是这样爱心泛滥,极度喜欢孩子的。
    这一年的新年,是李重俊一生中过得最舒服的新年了。虽然没有皇家的气派与踏破门槛的官员来拜见,但是时刻洋溢在心头的那股浓浓亲情。就仿佛那一场瑞雪一样,将他的世界装点作一片洁白而又美丽。他甚至跟着李仙惠学习做糕点。弄得整个厨房面粉乱飞、乌烟瘴气,年夜饭的时候居然也将自己的杰作端上了桌儿——冒牌的松玉百合酥。虽然极度难吃,但大家还是很给了他的面子,没有当场吐出来,勉强每人吃了一块,还纷纷违心的称赞了一阵。这简直让李重俊大感自豪和满足,十分相信自己有烹饪方面的天赋,还扬言要去做一个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厨师,让那些自诩天才的宫庭大厨们都回家烙饼吃干饭去……
    直到自己吃了一块以后,他才忍不住大骂秦霄等人——“虚伪!”
    李重俊发现,快乐原来真的是可以这么简单的,并不是一定要当皇帝主宰天下。他感觉自己真的很幸运,认识了秦霄这样一个好兄弟,还让他成了自己的妹夫!
    在这里,他终于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他简直乐不思蜀。
    他的笑,每一刻都是那样的真实而又发自内心。眼角的那些鱼尾纹里,仿佛也嵌进了温馨与甜蜜。就连紫笛傲慢与警惕的眼神,在他看来都是那样暖人心怀——总好过当年在朝中的那些流言蜚语、勾心斗角与暗箭中伤。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秦霄当年要辞官。
    政治危机是一码事,但是——辞下官来过这样的日子,谁不愿意啊?
    一直过了正月十五,李重俊和秦霄一家人到镇甸上看了花灯之后,才极是不舍的回到了橘子洲头,继续去当他的监工。这趟工事再不能耽误了,好歹要在正月里完成,然后回朝向皇帝交差。虽然李隆基很大度绝不会怪他什么,但是玩得太过火、表现得太过散漫,免不得遭人非议,让李隆基也有些难做。
    李重俊现在已经很有了自知之名,更加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就算是极细小的事情,也不能让皇帝难做。这就是他现在的宗旨,也是赖以生存下去的法宝。
    事实说起来也许有那么一点辛酸和无奈,但他好歹是看开了,也就无所谓。只要活得好,管他那么多!
    李重俊走后。秦霄一家人突然感觉家里像是少了什么,都有些左右不自在。以前在长安的时候,那个太岁虽然也常常往秦霄家里跑,但总没有人把他当一回事。来便来了,好好招待;走便走了。或许还有人会庆幸。不过现在,包括那些孩子们也经常问起——“舅舅去哪里了哟?”
    秦霄就会微笑的告诉他们:“舅舅回家去了,一有空儿,就会再来玩的。”
    可是直到出了正月,李重俊也没有再出现。年初的这阵子,身为乡绅大地主的秦霄府院里也免不得一阵忙碌,而且冬日雨雪之后不便出行,也就没带着老婆孩子上过岛。
    直到这一天,平日里大步不迈的金梁凤,突然出现在了秦霄庄院里,他虽然名为大头的师父,可是启蒙的事一直交给上官婉儿在办,所以也从来没有接手教过大头什么。
    他今天来,却是带来了一个让秦霄有些震惊的消息——皇帝微服驾到,要宣见秦霄!
    金梁凤特别强调,不要声张,只身前去即可。
    秦霄的心里一阵突突地跳了起来,暗自想道:这橘子洲头还真是块宝地啊,什么人都来。皇帝,日理万机忙到掉渣的皇帝,居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来不及细想,秦霄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和金梁凤出了门。
    走出了村口,秦霄终于忍不住将一句在心里憋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金先生,出了正月,应该可以骂人了吧?”
    金梁凤有些摸不着头脑:“君子谨小而慎行,无事骂人作甚?”
    “慎行?慎你个毛咧,你个老牛鼻子!”
    秦霄没好气的骂道:“打从一开始,你就是来盯梢的吧?你是皇帝的人,对不对?我这几年在这里的所有点滴,你都汇报得一干二净对不对?你这大奸细!”
    金梁凤看着泼皮一般的秦霄,不由得抚髯哈哈大笑:“大奸细?这话从何说起,你与皇帝莫非是敌对的?”
    秦霄得理不饶人,咄咄逼人的瞪着金梁凤:“这么说你是承认啦?”
    “呵呵!人人皆道秦霄精细过人,慧眼如炬,果然不假么!”
    金梁凤大笑的看着秦霄:“其实你打从一开始也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对吧?然后不露形迹地表露出一些心态和想法,好让我转告给皇帝。高明哪,你真是高明!”
    秦霄诡谲的笑了起来:“老牛鼻子,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呀,这些你都能想到。好吧,扯平了!不过这些话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不然我们两个可就都有欺君之罪喽!”
    “这个贫道自然分晓!”
    金梁凤居然有些奸诈的笑了起来,却装作十足的道貌岸然:“其实,从十余年前起,我就是相王——也就是当今太上皇府上的亲幕密僚,只是一般不出现在众人眼皮底下。太上皇素来喜爱异术占卜与星相命理之说,于是对我很是器重。我本不欲投身豪门,无奈盛情难却呀!你知道么,当年张柬之等人被贬的时候,我正是听了太上皇意思,将桓子丹交给你。要不然素不相识的,我能将这么重要的人交到你手上?所谓的纯钧宝剑,其实也是太上皇所转赠,贫道不过是得了个顺水人情。后来么,太上皇自然不甘心就这么放你离了朝堂满天下去野,就将我扔了出来跟在你身边咯!”
    秦霄不由得严重的嗤之以鼻:“果然够奸!——不说了,去见皇帝吧!好奇怪,皇帝怎么这时候出现在了江南?算算行程,他应该是正月初几里就离了长安。可是正月里朝廷那么多重大的礼仪与祭祀,他如何抽得开身?”
    金梁凤微微笑道:“没什么可奇怪的。其实这一年多来,皇帝就没有一天是呆在长安的。国家大事,都由张说与姚崇、宋璟等人在处理,太上皇与宋王在朝坐镇。”
    秦霄不禁愕然:“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听到消息?”
    “这种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么!具体朝中是如何安排的,我也不清楚。”
    金梁凤说道:“其实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
    秦霄不禁纳闷起来:整整一年的时间没有呆在朝中,游山玩水么,应该不至于吧?
    秦霄心中免不得一阵忐忑不安、百感交杂,和金梁凤一起驾船到了橘子洲头。果然在北岸边,停了三艘大船。虽然不是极度华丽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皇家出行,但那船也算是十分巨大了。岛上与往日比起来虽然没有什么不同,但明显的道观附近多了数十名便衣侍卫在戒严。
    秦霄在那些人当中,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身影——石秋涧率领的皇城御率司亲翊府的士兵!
    这些人见了秦霄,果然个个十分的激动与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若不是隔着一个小小的宅院,怕是他们都要激动的大叫起来了。
    秦霄也是一脸笑意的和他们点头见了一礼,然后不敢怠慢的进了道观内院。正厢房的门口,站着两个威风凛凛的士兵,见了秦霄和金梁凤前来,却是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直到离了宅院出了道观。
    秦霄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厢房门前,正准备拜倒见礼,门却开了。
    李重俊一脸笑意的说道:“进来再说。”
    金梁凤十分识趣的稽首一揖:“贫道先行告退。”
    李重俊拉着秦霄进了屋,反身就关上了门。
    屋里很暖和,升了一炉旺旺的炭火。
    一身富家公子哥儿装束的李隆基就坐在一张桌儿边,笑吟吟、乐滋滋但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秦霄,手里还捏着一个酒杯。
    他养胖了,比以前胖了许多!秦霄复杂而又感慨的一笑,一摆锦袍前襟,就欲下拜见礼:“草民秦……”
    “不许拜!”
    李隆基突然出声一喝:“今天这个时候,在这间屋子里,只有兄弟,没有君臣!”
    秦霄婉尔一笑,眯起眼睛看着李隆基:“当真?”
    李隆基不甘示弱的回他一笑:“君无戏言!”
    李重俊在旁边哈哈一笑:“他说得对。今天在这里,只有兄弟,没有君臣。秦兄弟你知道么,在你来之前,我与阿瞒已经喝了一壶酒,聊了一个时辰的天。”
    阿瞒?……
    真的,还是阿瞒么?
    秦霄心中暗自一阵悸荡,心神仿佛又回到了六七年前,在长安时三人初会时的情景。
    李隆基见秦霄兀自还在发呆,不由得哂声一笑:“三哥你看,几年不见,这人居然变成了呆子,连酒香也闻不到了!”
    李重俊跟着一阵兴灾乐祸的大笑。
    秦霄释然的一笑,心中却是一阵翻腾的走到了桌边,大摇大摆的坐下。他拿起面前的一杯酒,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静:“三哥,阿瞒,干杯!”
    二人都展颜一笑,三个杯子凑到了一起。‘砰’的一声脆响,好酒溅出,浓香四溢。
    “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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