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以后,榆关议事厅里。
秦霄背剪着手站在大地图前细细思索的入了神,李嗣业火喇喇的冲了进来,有些气鼓鼓的叫道:“大帅,这都要憋出鸟来了,啥时候发兵哪?”
秦霄转过头来看着一副焦急模样的李嗣业,呵呵笑道:“黑蛋,我说你烦不烦哪!这些日子以来,你每天都要来缠着我请战。我不是早说了么,再等个五六天,第二批粮草运来的时候,就可以发兵了。”
“那让我当先锋,先出发!”
李嗣业急急叫道:“我只要十天口粮就行了,不用带辎重。给我五千精兵,杀到平壤,踏平安东都护府!”
秦霄呵呵的笑,眼睛都笑眯了。他走到李嗣业身边拍着他的背让他坐了下来,给他倒了一杯茶:“别急,别慌。你这个大将军虽然斗志充盈全身上下都是力气,可是辽东军的将军们都累坏了,需要时间休整。而且眼下我手上这三万人马是从四面八方拼凑起来的,也需要时间操练彼此适应嘛。”
“唉,你别岔开话题。”
李嗣业嚷道:“你就直说吧。你是不是打算让你徒弟打先锋,让俺老李憋在后面?先说了,这我可不干哪!至从你来了幽州,俺老李就没派上过什么大用场。这次、这次,俺非得一马当先率先攻破安东都护府!”
“呵呵!”
秦霄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不到,你这黑蛋居然还吃醋了,真是受不了你。你过来——”
秦霄将李嗣业领到了大地图前,指着地图对他说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寻思着下新罗的行军路线。从榆关这里走的话。绕着道儿太远了。我正打算将大部移往营州,从营州发兵。先锋就不用去了,直接从榆关出发,一路开道。你说,你的步兵从榆关到新罗,得走多久?”
“那给俺骑兵好了!”
李嗣业嚷了一嗓子,随即有些郁闷的道:“可俺……一直没仔细带过骑兵。日!好哇。我算是明白了,你真要让桓子丹那臭小子打先锋了!”
秦霄又笑了一阵,说道:“你也别争了。两路先锋,桓子丹一路从榆关出发,清道开路;你也担任先锋,从营州出发,摧城拔寨。你们两路先锋,出发地时间不同,可你路途上要近许多。而且你的步兵攻城拔寨的能力要比骑兵强得多,这功劳该是你的还是你的。别人抢不去的。”
李嗣业顿时大喜过望:“真的?”
“还煮地呢!“秦霄笑道:“行军打仗,岂能儿戏。明天我就率领大部撤回营州,让桓子丹率一路先锋从榆关出发,清理榆关以南到辽水这一带地地域,消除可能存在的新罗隐患。五天以后,你从营州出发,直下辽水,进攻安东都护府!”
“哈,哈哈!”
李嗣业大笑:“好!俺这就去准备!让将士们打点行装,准备出发。”
“行。滚吧。”
秦霄拍了李嗣业一巴掌,李嗣业欢喜的告辞去了。
李嗣业刚走,桓子丹又来了。他虽然没有像李嗣业那样火烈直接,却也是战意拳拳。神情激动,开腔就问道:“大帅,什么时候让我出发?”
秦霄道:“这些日子以来,我让你仔细研究新罗一带的地理情况,了解得怎么样?”
“烂熟如胸!”
桓子丹自信满满的道:“总章元年九月,司空李勣平高丽。高丽本五部,一百七十六城,户六十九万七千。其年十二月。在高丽属地设下九个都督府,四十二州。一百县,置安东都护府于平壤城以统之。用原高丽酋渠为都督、刺史、县令,令将军薛仁贵以兵二万镇安东都护府。到如今,安东都护府治下几乎全是原高句丽的散民和诸胡、新罗迁民。其中新城州都督府、辽城州都督府、哥勿州都督府、建安州都督府、南苏州、木底州、盖牟州、代那州、仓岩州、磨米州、积利州、黎山州、延津州、安市州等十四个州府没设城池。”
秦霄呵呵笑道:“看来你了解得还不错。你从榆关这一路过去,从白狼水南到辽水一带,是空阔千里的平原,可以横行无阻。但只要过了辽水,虽然没有城池,但有军镇。就会要遭遇到新罗大军的阻击。能否成功渡过辽水,就是成败的关键所在了。只要过了辽水,你的铁骑就可以大肆地摧残新罗的杂兵了!”
“大帅,让我出发吧!”
桓子丹大声道:“虎骑师的兄弟们,都已经养足了精神、士气高涨了!新罗的杂兵,哪里是我辽东虎骑师的对手!”
“行,明天。”
秦霄击了一下掌,挥舞着拳头道:“给你五千铁骑,一路开道杀过辽水去!我也不多叮嘱你什么,只有一条原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是!”
桓子丹大喜过望,凛然应道:“末将马上去做准备!”
“去吧!”
秦霄一挥手,自己心里也是一阵激动。
终于是时候了!
第二天,三万大军齐集于榆关以东。旗甲鲜明,刀戈生辉,将士们个个斗志昂扬,士气高涨。
点将台前,聚集着秦霄拨给桓子丹的五千铁骑,个个铁甲怒马,长刀冷槊,威风凛凛。
秦霄拿过一面大旗,上面写着‘辽东军先锋,桓’,递给了桓子丹。桓子丹凛然接过高举起来,飞旗飘扬。
秦霄大声道:“天朝的天兵天将们!是时候让天下人看看我们所向无敌的威风了!我任命,虎骑师左郎将桓子丹为辽东军平新罗战的先锋。即刻出发,直指安东都护府!”
桓子丹双手一抱拳,大声应道:“是!末将一定不辱使命!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先锋虎骑将士们齐声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巨大的战鼓隆隆擂响,长长地号角吹起。气势震震,群情激昂。
秦霄微凛着眉头,冲着桓子丹一点头:“去吧!”
“是!”
桓子丹翻身上马,一挥手中凤翅镭金铛:“先锋虎骑,出发!”
“吼!”
五千健儿策马奔腾,朝南方而去。
桓子丹走后,秦霄拿着一个兵符将郭知运叫到身前。对他道:“李楷洛前车之鉴。希望你时时记住,一定要守好榆关。地方虽小,干系却大,这也不用我多说了。”
郭知运认真接过了兵符,凛然道:“大帅放心!末将一定力保榆关稳如泰山磐石,不会有任何闪失。”
“嗯。”
秦霄点头微笑:“你办事,我放心。等幽州的粮草运到地时候,催一下他们,最好能赶在五日以内送到营州。”
“是!”
郭知运抱拳弯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记军礼。
“再过些日子。你就是左骁卫大将军了。别让我失望。”
秦霄对郭知运说了这一句,自己已经翻身骑上了李嗣业送他地一匹金色宝马,对身前的大军道:“目的地,营州——出发!”
郭知运和身边的偏将副将和士兵们齐声道:“恭送大元帅!”
二万五千人马齐齐朝营州开拔而去,留下了郭知运本部的左骁卫精锐骑兵守备榆关一带。
李嗣业骑着马儿跟在秦霄身边,低声道:“大帅,我看你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地,是不是因为墨衣去了易州没消息回来?”
秦霄心里暗自颤了一颤,瞟了李嗣业一眼说道:“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行,那俺不说了。”
李嗣业识趣转移了话题。拿马鞭指了指秦霄地马头道:“这马儿还满意吧?”
秦霄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马脖子道:“还行,挺好。”
李嗣业呵呵的憨笑了两声说道:“想不到,你这人还挺念旧地。明明有两匹马比这马儿还要好。以你相马的眼力没理由挑不出来。你却独独挑了这匹金色鬃毛地。你是看它长得像淡金马是吧?”
秦霄轻抚着马儿的鬃毛,微笑不语。他的心里已经在回想自己用剑,刺穿淡金马咽喉的那一刻,心里忍不住一阵酸楚,对新罗人的憎恨又加深了几分。
李嗣业见秦霄不说话,自顾呵呵笑了一阵,也不打扰他了,心里暗自道:我是个粗人,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我这个兄弟。虽然和我一样是个武夫出身,骨子里却像那些诗人一样。情感丰富复杂得紧。纵然是铁骨铮铮的铁汉子,也这般多情……
两天以后,大军抵达营州,代理都督宋庆礼和邵宏欢喜接到,将秦霄等人请进了营州城。秦霄这一来,将自己手中地粮草也一起带过来了,正好解了营州饥荒,士兵百姓感恩戴德欢庆不已。一来辽东军大胜,击退了四方敌寇,二来饥荒解除,重现太平。这对百姓们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了。百姓们又扛起了锄头回了田野,在残留着马蹄印和血迹的土地上开始了耕种。
秦霄下令,大军在这里等待幽州粮草,只待粮草一到,就全军开拔前往平定新罗。李嗣业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生怕桓子丹抢完了所有军功,时时找秦霄来请命出征。
秦霄好歹许了他一个期限——三天以后,李嗣业才算是安静了一些。
这天晚上,秦霄正在卧房里辗转反侧有些睡不着,一闭眼就想到紫笛和杨玉环她们,索性爬起来看看书。这时听到都督府里有人说话。
“王爷已经睡了,将军还是明天早上再来吧。”
“那好,我明日再来。”
秦霄一激灵:这不是李为印的声音么?他没在松漠,怎么到这里来了?
秦霄爬起身来推开门,对外面大声道:“请人进来,我还没有睡。”
刚刚点亮了灯,李为印就已经到了门口,轻轻的敲了敲开着的门:“打扰王爷休息了。”
“唔,没事,你进来。”
秦霄拨着灯芯随意的答了一句,眼睛朝他那边一瞟,却惊奇的发现,前契丹大首领李邵固居然就跟在李为印身后。
秦霄站直了身子,面带疑惑的看了二人一眼,朝他们走近几步,说道:“大首领也来了?快请进。”
李为印朝旁边让开一步:“三叔先请。”
李邵固表情平静,目光淡淡地看了秦霄几眼,也不推辞,一抬脚走了进来。秦霄叫门口的小卒子去取一些茶水酒菜来,然后进了屋,让李邵固和李为印双双坐了下来。
李邵固的大方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眼神也很平静,只是一直都直直的看着秦霄,没有一刻离开。
秦霄就在李邵固身旁坐了下来请他喝茶,微笑道:“大首领从一进屋就一直看着我。怎么,我长得很奇怪么?”
李邵固缓缓地摇了摇头,眼神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喃喃自语般的道:“我只是想看清楚,传说中的狼魔将军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虽然我们交手了两次,我都以惨败而告终。但是说实话,我并不甘心。我到现在也不相信,我们契丹会接连败在你的手里,输得一无所有。”
秦霄微微笑道:“那现在你肯定很失望了?我秦霄只是个很普通的男人。普通到走到大街上马上就会被淹没在人群里。”
李邵固静默了半晌,又缓缓的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道:“你真是一个复杂的人,复杂到谁也弄不清楚你地真面目。这些日子张九龄和李为印都接连来劝降我,我也从他们的口里了解到不少关于你地事情。所有人,都无法确定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战场上,你舍生忘死像小卒一样的拼命,你的军队简直就是不怕死的疯子;从大局上看,整个东北被你谋划得滴水不漏,契丹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小角色;平常的生活中,你却又是一个很随意、甚至还有点懒散、荒诞不经的人。我甚至还知道,你曾为死在眼前的对手太平公主而流泪,为阵亡的将士而哭,为一匹战马而哭。你能不能告诉你,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