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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饭局安排在东四的王府会所,曾荃坐定东道主位,美国捷顿私募基金投资管理公司的董事格罗斯位列主宾席。
这个体形肥硕的大胡子美国老汉个性诙谐随和,而且算是个中国通了。他在一杯白酒下肚以后,歪着头问道:这个酒应该是五十年的茅台,专门供应中南海的那种?曾荃点头称是,并招呼服务员把包装简单的专供酒拿过来给格罗斯欣赏一番。
酒兴助谈兴,面泛红光的格罗斯也开始吹牛,说上次他和《第三次浪潮》作者托夫勒一起来北京,在中南海里接受过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款待,那次一气连干了好几瓶儿御用极品茅台。我心下一乐,凑过头跟老傅耳边说道,如今江湖上全乱啦,连老美也学会拉虎皮作大旗,他还以为跟国家主席喝贡品和路旁小饭馆里胡同混混光着膀子拼小二一样可以胡抡呢。
老傅嘿嘿一笑,举杯高声说道:“来来来,我借花献佛,以曾总的酒敬美国友人一杯,感谢您不远万里来到北京,为了用美元换取人民币的伟大事业,不惜奉献了自己的胃和身体。”格罗斯侧耳听完童正戎的翻译和解释,也随即端起酒杯跟老傅一碰,用别扭的汉语大着舌头回答说:“你和我,感情深,一扣门儿(一口闷)。”大家哈哈哄笑,席间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曾荃顺势谈起自己以前认真研读了《第三次浪潮》,最近还看了美国智囊机构发表的《中国的崛起与挑战》,佩服美国人对中国研究得很透彻。从中国的大局面上看,从东南沿海往中部和西部延伸,正是信息文明、工业文明和农业文明的三级梯阶过渡,具体到北京,也是三种文明杂糅并存,海淀中关村电子信息产业园区和朝阳CBD等区域是信息生物和服务业的前沿,到石景山首钢一带则是典型的大烟囱林立的第二次工业文明景象,而五环外广袤的田园则又呈现着田园牧歌的农业生态。
格罗斯感叹说,美国学者什么都敢预言,唯独就是对中国不敢下结论。这个古老神秘的国家变化莫测,时而大步向前时而原地转圈儿时而还往回退几步,但政府总能保持对社会强有力的控制,着实了不起。
余阳刚趁机插话说,其实最理想的状态是中国的高层领导格局加上美国的各州官吏组合来管理中国。美国的总统要当中国的主席肯定是玩不转,除非他先恶补一下《资治通鉴》。中国的封疆大吏和州县首长如果象美国的技术官僚一样恪尽职守,不搜刮和鱼肉百姓中饱私囊,那就政治清明全国上下一心赶英超美如探囊取物。
我看这小子说得不伦不类,也打着哈哈胡说八道起来,“余兄还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套路呀。现在政府每年都派很多官员到哈佛进修EMBA,想学习人家的公共事务管理,莫如直接引进些老美来中国做做官儿,看看他们是不是马上就会变质,嘴上挂着三个代表,私下不断往自己腰包里捞钱。”
格罗斯没听明白我们争论的就里,或许是童正戎不知道该如何准确翻译,他疑惑地问道:“你们中国是有什么官职,想请我们美国人来做哦?”
我一时禁不住大乐,“我们中国发展太快,自然资源不免有些紧张,所以老得从外国进口些石油、玉米什么的,但有一样资源我们最丰富的那就是乌纱帽,可以大量往出卖,现在还有几顶大个儿的正剩着,那就是政治局局长,国务院院长,书记处处长,中央办公厅厅长,不知你们美国朋友是否感兴趣?”
满座顿时哗然大笑,格罗斯听老童翻译完也咧嘴开心不已,连说有意思,要死要活地非要跟我干上一杯才罢干休。喝罢一蛊小酒儿,老头用手指指脑瓜儿说:“中国人,聪明。以后是美国最大的伙伴,也是最大的对手。”
“哪里哪里,做生意我们差太远。你们做的全都是大买卖,先弄一战争把人家政权给颠覆了,军火商先挣一大笔。跟着石油一上涨,原油期货接着爆赚。我们顶多也就派出点民工出去修建被你们炸毁的房屋挣点苦力钱。我们吃亏就在于不懂知识产权,要是大宋朝我们有明白人把火药给注册了,一发子弹只要收你们一分钱,一发炮弹收一毛钱,一战、二战和海湾战争我们守在家里就点钱,早就发达国家啦,也用不着用一盗版Windows还跟贼似的被你们追杀。其余那些什么指南针呀,印刷术造纸术什么的就不跟你们计较了,算是免费奉送罢。”
庄姐坐在曾荃右首,见我说得不堪,赶紧作为辅东道主站起来圆场。她得体含蓄地笑笑,举杯向格罗斯敬酒说:“其实中国和美国没有利害冲突,历史上还帮助我们完成了抗日战争。我的家族就有人跟着陈纳德将军参加飞虎队的经历,那时也是生死之交呢。”
格罗斯一听赶紧站起来回礼,说中国其实向世界贡献了许多文化和智慧,美国的将军们在两伊战场上都怀揣《孙子兵法》,如今中国的成长具有扩大全球经济规模的潜力,带给全球的财富将超过史上任何一个国家云云。
老傅低声跟我说,这个美国佬看着木瓜,其实不傻,看来曾荃要扎他的钱不太容易。我也在暗自揣摩想看看曾荃的道行如何,便回答说,如果曾荃和童正戎联手做局就没准儿,他会意地一笑,不再言语。
格罗斯接着感概每次来北京都会发现有新的变化,还说捷顿基金最英明的决策就是很早发现了北京作为一个新兴市场的价值并果断地投资进来,事实证明随着中国的不断崛起外国投资者也一起获益匪浅。
曾荃马上接过话头,“二十年前,一直是权力改变着中国,如今是权力和资本联手改变中国,再过二、三十年,就应该是资本的力量改变中国了。我们华驰希望能有机会和捷顿这样的国际资本结盟,共同开拓巨大的中国市场。”
格罗斯会意地说,捷顿基金一直看好中国大城市的房地产市场,按照发展中国家的普遍规律,像北京、上海这样的超大型城市,集中着全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资源,自然也会吸引最精英的人才资源,所以房地产价格会不断持续的增长。如果有合适的项目符合他们的投资需求,他会很乐意促成双方的合作。
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宾主相得益彰,彼此把酒言欢。接下来的便是具体的生意经,那会是在更私密的场合进行。
几天后,老傅从童正戎那里得知,曾荃花了将近4亿元人民币在奥运村附近拿下了将近16万平方米的土地,计划修建一座超五星级豪华商务酒店“奥驰中心”,由于华驰在全国的投资战线拉得过长,资金周转困难,这块地皮一直没有动工。随着北京2008年奥运会临近,这块原本因狭长难于利用的地块也日渐变得金贵起来,不少有背景的开发商纷纷打听这片闲置地块的内情,有人还想以当初2倍的价格从曾荃手里二次买地开发。曾荃一算账,按照当前的行情,如果自己拉到资本合作开发,得到的将是五倍以上的回报,于是便一门心思寻求合作伙伴。他认定中国人善于内斗不好合作,主要目标便锁定在老外身上。不曾想到的是,由这块土地之争引发的恩怨纠葛最终会扩散成为轩然大波,并改变了诸多参与游戏的局中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