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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脚下即是江湖,有江湖就免不了打打杀杀。达人考据说,长江和洞庭湖古老的年代地处偏远蛮荒,京城里犯了思想错误、经济错误或者作风错误的干部往往都会被朝廷放逐到这里,从庙堂之高来处江湖之远。
他们很快就发现,尽管江湖上生存的规则是不讲政治讲义气,但江湖上的老大和宫里的皇上其实都一个鸟样,都是靠暴力维持自己和团伙的利益。回头望长安,更是一个争权夺利、血雨腥风的角斗场,于是心下大悟:原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不知道沈黎黎的江湖生涯是否快意,自打她从职业模特儿沦为职业三陪以后,一直就没有再跟我联系过。大觉寺会议结束后没两天,正是华驰老板曾荃一手倡导、公关总监俞悦一手张罗的奥驰中心作为北京奥运会新闻文化中心的奠基仪式前一天,在江湖上摇身一变艳名叫雪儿的黎黎突然给我来了个电话,说是有紧急事情要面谈,要我在京城名声日隆的巴蜀演义酒楼请她吃福寿螺。
当我踏着镂刻着诗经汉赋唐诗宋词的楼梯,上到人满为患的二楼大堂,正要东张西望,靠窗户前有个丫头站起来肆无忌惮地挥手大喊:“杨尘,过来,我在这边!”我随着众人的眼光一道看过去,黎黎穿着一件露脐的丝缎小吊带背心,rǔ头在胸前顶出明显的轮廓,里面明显是没戴胸罩,浑圆的屁股上套了件白色短裤,毫不吝色地裸露出长腿细腰。我穿过人群走过去的时候依稀听见无数男人往喉咙里咽口水的声响。
甫一落座,黎黎就大大咧咧地拍出一包烟来,自己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啪”的一下用精致的打火机点着,随手扔给我说:“想抽自取,菜已经点了,全是我喜欢的,你要加什么尽管再添,反正也是你请客,哈哈。”
“我一上楼就已经吃了盘豆腐,现在还没消化呐,”我压低嗓音说:“你这真空装杀伤力太强,楼上这百十号人都好像都不幸中弹了。”
“那怎么不见你也倒下?”她嘻嘻哈哈地调侃着,我也随口应答道:“我已经练成金刚不坏身,百毒不侵了岂能被两颗肉弹轻易打倒。”
她捡起筷子照我头上就打过来:“你这张臭嘴,还是喜欢占人便宜。”
有日子没见,这丫头有一种明显的变化,就是文人常常形容江湖女子的所谓风尘味。我定神瞅着她看来半天,心想:“美女见多了,清气上升浊气下沉;臭男人见多了,浊气上升清气下沉。看来也是一条江湖规则。”
黎黎一努嘴,谙熟地朝我吐出一个烟圈,“看什么看,要是吃完饭有时间脱光了给你看个够,现在谈正事不许往床上想。”
“我都闭关修炼一个月不知肉味了,难得今天开荤,上天待我不薄呀。”我色迷迷地瞅着她,冷不防她伸出腿在桌下踢我一下,疼得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时服务女生端上来一大盆麻辣福寿螺来,这玩意儿原产于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其肉质细嫩鲜美,据说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胡萝卜素、多种维生素和矿物质,由于含脂量低,是高血压、冠心病患者的优质滋补品。也不知哪一年被国人发现引入为餐桌上的佳肴,忽然就风靡京城。我放眼望去,酒楼里满大堂几乎桌桌都有一盆,人人手执一竹签专注地操练着。
黎黎熟练地挑食着螺肉,一边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我对螺呀贝呀什么的兴趣不大,却对虾和蟹情有独钟,吃了两个福寿螺便罢手。我一边对付那盆馋嘴牛蛙,一边想起以前看《水浒传》,净是一帮子男人在江湖上恩怨情仇,有数的几个女人中,阎婆惜见财起意被宋大哥砍了,潘金莲见色起义被林大虾剁了,母夜叉顾大嫂落草前后一直开酒店卖艺卖不了身,招安后当了县长政绩乏善可陈,唯一活得出彩的只有绝代艳妓李师师,这浪蹄子上勾皇帝下惑黎民,左右逢源风流快活,银子也不少挣,煞是惹人欢喜。
如今是三陪小姐繁荣的盛世,据说这一低耗能零排放的娱乐产业的灰色收入在GDP中占据着不小的份额,以至于当年广东一扫黄,四川督抚大人就头疼。但我有时纳闷,以本朝国力之盛,只是为什么就没有产生几个像大宋时代李师师这样芳名远播人物呢?如今有些聪明敬业的老板给旗下的三陪小姐都拍照成册,标上籍贯、身高、三围,凭客人钦点鸳鸯谱,怎么就没有人仿照富豪榜推陈出新,每年排出个“江湖百美图”或者“当代群芳谱”,没准儿也是一门好生意。至少应该比捣鼓什么“公交妹妹”、“国学辣妹”什么的有积极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金钱价值。
“发什么愣呀,真的是禁欲给禁傻了呀,这么好吃的东西也不动手?你要不填饱肚子,待会儿经不住我折腾咋办哩?”黎黎习惯了赤裸裸的挑逗,我也只得就坡下驴:“看来你在6号公馆阅人无数,武功精进,我老人家拉不动车,推车的劲道还是有的,嘿嘿。”
黎黎立马翻脸,拿起水杯就往我脸上泼来:“作死呀你,当我是公共汽车谁都给上呀,姑奶奶跟谁上床是看得起他,只要我喜欢倒贴都干。你要是嫌我,老子马上就走人,再也不跟你腻歪。”说罢拎着包起身边要走,被我一把拉住:“你发什么神经,我就是随口瞎掰你还当真,又不是故意攻击和影射,大权还在党手里,你怎么比中宣部还敏感?”
旁边座位的食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诧异地抬头张望,我按着黎黎的肩让她安坐下来,顺便挨在她旁边,伸手往下就摸“哇!这家店真不错噢,连坐椅都是真皮,又软又滑,多好的皮呀!”
黎黎转怒为嗔:“住手!妈呀,你摸得我的大腿都起鸡皮疙瘩了。”
我转过话题问她,有什么神秘的事情要告诉我哦。她诡异地笑,回答说还不着急待会儿再说,接着又主动承接先前的话题,说她们夜店的姐妹们在一起聊天,讨论来世做什么,甲说要做花人人都吻我,乙说要做麻将个个都摸我,丙说要做雪糕人人都舔我,丁说要做救护车个个都从后面上我还能哇哇叫。
我不再往坑里跳,反而看着窗户外的景色顾左右而言他:“今儿天气不错,我决定改艺名叫风和,你呢也别叫雪儿,就叫小丽吧。”
黎黎确实已经见惯风月,用手作势就往我胯下抓过去,嘴里骂道:“臭流氓!”我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正色道:“公共场合不得宣淫,影响河蟹社会把你抓到清河筛沙子去。”
她嘻嘻一乐,说那天有个官人被一堆老板簇拥着到她们场子玩,说过一幅对联儿,上联是:上级压下级,一级压一级级级加码马到成功;下联是:下层蒙上层,一层蒙一层层层掺水水到渠成。横批就是:和谐社会。
我连声称善,说如今你也是阅人无数,都可以去天涯上面写网络了,如果开个博客叫“进啦”,艳名当直追老徐也难说。
黎黎圆睁双眼:“真的,老徐是驻那个场子的?”我哈哈大乐,说人家是那个电影明星不是夜店小姐,每天把风花雪月的琐事搬到网上就万众追捧点击率过亿,还有老板追着屁股给她投资要做新媒体呐。
她一撇嘴,说:“明星泡夜店的多了去了,上次有一诗人叫我陪着,见我不怎么搭理他,还当场朗诵了自己的破诗,什么你看了我一下/我有了眼睛/你骂了我一句/我有了耳朵/你踢了我一脚/我有了屁股/你亲了我一下/我有了嘴巴/你搞了我一下/呵呵,亲爱的/我们有了爱情。”
“你说这叫什么狗屁玩意儿,要这么说那满天下不都是诗人了?”黎黎很有些愤愤不平的意思,看起来诗人这个职业在她心目中还是高尚的象征,我想告诉她如今文人、商人、官人和妓女都一样,分别靠出卖灵魂、物品、人格和肉体来谋生,又怕她再无端生事,便忍住没有说出口。
饭饱意犹未尽,沈黎黎夸张地摸一下小圆肚皮,“下一个节目是饭后甜点,我们上你那狗窝去嘿咻罢。”
我有些怵她,大男人被一野丫头拨弄来吆喝去的,总让人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像A片中被捆住手脚的男主角,只能尴尬和被动地迎合。“还是先说正事罢,消食运动耽搁一会儿死不了人。”
黎黎见我迟疑,咧嘴直乐:“我们以前不是约定你当我的xìng奴么,随时应召不得怨悔。何况我又不会强奸你,怕什么啊?”
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春药,只得依她,一同开车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