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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王笉转头一看,却见到王弘摇了摇头,他此刻脸色虽然灰白,目光却十分坚决。
    王笉顿时犹豫了一下,王弘用力咳出一口血沫,涩声道:“医术为仁术,天心是我心……耶耶不许你杀人。”
    王笉双目中泪水奔流而下:“耶耶!”
    冯霸虽然废了一只手,却用另一只手往地下一撑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正巧听到这话。他看了自己无力垂下的右手,恨声道:“好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你儿子带家丁来杀我,你竟然有脸说什么‘医术为仁术,天心是我心’!你既然要假装仁慈,某便成全了你,看你能不能学那佛祖,割肉饲鹰!”
    他见王笉虽然是“男子”之身,手中又持了他的横刀,却也不怵,只欺王笉身体瘦弱,不像会武的模样,反手再次拿出弓来,弯弓上箭,就要射杀。
    可憨娃儿自打丢出石头,已然迈开大步朝冯霸奔来,此时见冯霸凶性未减,勃然大怒,吼道:“贼老鼠,还敢在俺一柱擎天面前伤人!”
    这夯小子嗓门极巨,一句话吼得周边稀稀朗朗的树木沙沙作响,冯霸右手本就伤得极重,这弓都是勉强拉开,此时被憨娃儿一吼,竟然拿捏不住,一支箭“嗖”地射了出去。
    李曜在远处大吃一惊,幸好冯霸这一箭全无准头,竟然射偏了老远,直接飞到不知哪里去了。
    王笉却仍是吃了一惊,手里的横刀竟然有些发抖,但仍然一步不退地挡在受伤的父亲面前。
    唐朝的弓分为长弓、角弓、稍弓、格弓四大类。长弓步兵用,弓身通常在2米以上。角弓骑兵配备,弓长不超过1.5米,稍弓用于打猎,格弓用于皇家禁军。唐朝的弓箭式样繁多,仅被日本遣唐使吉备真备带走的弓箭就有弦缠漆角弓,马上饮水漆角弓,露面漆四节角弓,射甲箭,平射箭等等。
    冯霸乃是步将,所用的弓乃是长弓。说起长弓,熟知军事之人必然想到英国长弓。但英国长弓跟唐朝长弓乃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弓。
    英国长弓是单弓,射程取决于弓的长度,弓越长射程越远,但人的身高的是有限度是不可能有超越人体极限的长弓的,而中国弓是复合弓,射程与身高无关只取决于持弓人的力量。现代弓箭都是复合弓,所以就科技含量来说中国弓是最接近现代弓箭的。
    当然中国的弓的制作方法是非常难的,尤其是反曲弓,因而杀伤力还是很强大的。至于弩,的确是威力巨大,但是它射速太慢,一般情况下,发一弩的时间可以射三箭了,自古中国人都是将弩和弓搭配使用的,所以才叫弓弩弓弩。
    国外的全身甲看起来很夸张,但是碰到反曲弓还是很轻易就能穿透的,(参看蒙古人入侵)。蒙古人的弓远远比不上汉人制造的弓,就能将重甲骑士们打得落花流水。另外,唐宋是中国铠甲的高峰,这一点也不能不察。据传,罗艺从军冲阵时,身披多箭,仍奋不顾身,大破突厥,如果说甲不行,身披多箭,焉能留下性命来?再奋不顾身也白搭了。
    冯霸这弓也是长弓中的强弓,威力颇为不小,但是对人的力量要求也高,他平时用这弓自然毫无问题,可此时有肩胛骨几乎全碎,能强行开弓一次,已然是一口气支撑着,现在这必杀的一箭被憨娃儿吼破,再叫他开弓,那就半点可能也无。
    王笉毫无战阵经验,只是慑于冯霸面色狰狞可怖,下意识里有些恐惧,根本没能去推算他还有多少战力。
    冯霸见事不可为,虽然心中不甘,却也不敢再逗留,正要再逃,那憨娃儿大步流星已然赶到其身后不远,见他又要溜之大吉,心中蛮性大发,怎么也不能容许冯霸再次从自己手中溜走,吐气开声,猛然把手中铁棍朝冯霸飞砸而去。
    可怜冯霸也是一身武艺,却哪里见过这等蛮人,竟然能把五十斤的铁棍当“暗器”来使,这次再也躲避不开,被那铁棍直接插中,从后背穿出前胸,轰然倒下。
    等憨娃儿赶到,冯霸已然死得不能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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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远在中原的中书令、汴帅朱全忠也正为一件意料之外的事郁闷不已。
    此事的发生,算来真的是个意外。前不久朱温灭掉秦宗权,连得封赏,心里非常高兴,只觉得大业有望,再加上灭掉秦宗权之后,就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这使他觉得有必要上徐州前线巡视一下,于是就把这个命令传达给了徐州前线的主帅朱珍。
    既然节帅要来前线视察,朱珍当然不敢怠慢,就像后世的基层干部迎接上级领导视察工作一般,当即传令下去,叫各军把内务抓紧时间搞一搞,别整得又脏又乱的,到时候节帅看了不高兴。这本来也没什么问题,各军也确实都在搞,但朱珍偏偏又怕下面人偷懒,特地任命军候范权全权负责检查和督促这项工作。范权接到命令,当然也就去了,挨个营寨检查。
    意外的是,范权检查到哪个营盘都没事,偏是检查到大将李唐宾手下的部将严郊那里的时候出了问题。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严郊对这次主将安排下来的工作没太当回事,估计是动作比较迟缓,工作指标没能达到要求。
    本来嘛,朱温人还没到,时间还是有的,放在一般人身上,心平气和地说两句,告诉他认真点,也就过去了。但是范权这个人似乎有点狗仗人势,仗着自己是受朱珍的委派,耍了一把威风,把严郊大骂了一顿。严郊气得不行,但又敢怒不敢言,只好等范权走了,跑到自家老大李唐宾那里告状,说范权仗着朱珍的势头,打狗也不看主人面,明显是没把老领导你放在眼里。结果呢,李唐宾跟朱珍素来不睦,一听这话,当时就火了。
    这里必须要说的是,朱珍是徐州丰县人,这个地方与朱温的老家砀山相距不过百里,也算朱温的半个老乡。他少年时,与庞师古等人跟着朱温起兵投奔黄巢,其后也一直跟着朱温,冲锋陷阵,所向披靡,乃是朱温手下头号战将。
    而李唐宾也是从黄巢那边过来的,但他在一开始是尚让的人,中和四年三月,尚让与朱温决战尉氏门,李唐宾兵败而降。此人手使一条长矛,骁勇绝伦,号称是朱温手下头号猛将。
    既然两个都是头号,同行是冤家,朱珍和李唐宾自然互相看不上,谁也不服谁,而且也曾有过比较大的矛盾。早在当年汴军攻打郓州时,朱珍作战不利退回了濮州,又未经禀报就派人从汴州将家眷接了过去。这个事情就犯了非常大的忌讳,朱温听到了立即起了疑心,马上派人将他的家眷追回,又派人去濮州召朱珍回汴州,命李唐宾代替朱珍。
    幸亏这件事被朱温的首席谋士敬翔知道了,马上对朱温说:“朱珍带兵在外,又犯了派人接家眷这种大忌,当然不应该,但是你现在不仅把他召回来,又夺了他的兵权,这不是摆明了要逼着他造反嘛!”朱温一听,如梦初醒,马上派人将使者追了回来,取消先前的决定。但想来想去还是不怎么放心,就暗中命令李唐宾监视朱珍的举动。朱珍知道了后,心情当然很不痛快,晚上就把部将都召到帐中喝酒解闷。结果李唐宾得报后,怀疑他起了异心,准备聚兵造反,所以马上带着十几名亲兵回汴州向朱温报告。当时城门守将以深夜城门已关为由,不放李唐宾出去,李唐宾更加疑心,当场便斩将夺门而出,连夜奔回汴州。
    朱珍听说此事,知道大事不好了,也连忙单骑奔回汴州,向朱温说明情况。朱温蛋疼纠结之下,毕竟对两人都很爱惜,俱不加罪,反摆了一桌酒菜为两人和解,然后又命两人返回濮州。
    但是有些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所以从此以后,两人便结下深怨,问题是每次出兵,朱温还是让他俩在一起搭班子。当然这也是朱温独特的用人之道。因为既然把兵派出去了,就要防着带兵的将领反叛,把两个互相看不上的人捏在一起,使其相互监督、相互防备,那这两个将领反叛的可能性都会大大减小。这种手段确实是能起到一定作用,但朱温也没料到,这样的安排有时候也会适得其反。
    就说这次,本来也不算是多大个事儿。严郊“责任区”的卫生评比不合格,受了点批评,人家又没说要扣你的考核奖金,放在一般人身上,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但是严郊心里不服,认为自己很委屈,所以就到“分管领导”李唐宾那里反映情况。如果李唐宾要是跟朱珍没有矛盾,甚至关系不错,这么屁大点的事,肯定也不会说什么,顶多安慰部下几句了事,因为这件事情严郊本身也有不对的地方,自己卫生不达标在先,也怪不得别人说你不是?但偏偏凑巧得很,李唐宾和朱珍的矛盾很深,一听就毛了,认为这情况肯定是朱珍故意派人整自己,整不了自己就整自己的部下,总之是不给他李将军脸面,所以也就不再了解情况了,直接就跑去找朱珍干仗。
    这个时候,汴军在徐州前线的主帅还是朱珍,所以他也肯定不能惯着李唐宾,两人当场就吵起来了,而且越吵越凶,先从眼前这件事儿说起,接着又把以前的事儿一件件全扒拉出来说事。两个猛将直肠子越说火气越大,后来都失去理智了。但这是在朱珍的帐里,那肯定是他占便宜,所以朱将军当即命手下将李唐宾擒住,然后拔出宝剑,亲手将李唐宾刺死,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然而,李唐宾一死,朱珍就冷静下来了,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因为李唐宾不是一般的人,那是汴军中的一员骁将,深受朱温的宠爱,再加上李唐宾又是这次汴军出征徐州的副帅,以他朱珍手中的权力,是杀不到这一级的将领的。左思右想之后,朱珍决定,诬陷李唐宾谋反,并以此为罪名,派人回汴州向朱温禀报。
    当然朱珍也知道自己这次祸闯得太大,怕朱温不原谅自己,又想到朱温一向对谋士敬翔言听计从,而自己跟敬翔关系似乎搞得还算是不错,所以就想先去走一下他的后门,让敬翔帮着自己疏通疏通,所以告诉使者先找敬翔禀报,然后再去把这件事禀报给朱温。
    使者按朱珍的交代先找到敬翔,向他报知了此事,并表达了朱珍想求他为自己在朱温面前多多周旋的意思。敬翔听完,当场惊出一身冷汗,随即满口答应,妥善安排了使者,但他又怕朱温听了盛怒之下举措失当,引起朱珍的恐慌,所以对此事匿而不报。直到这天夜里,敬翔才去见朱温,把朱珍杀李唐宾的事情向朱温作了汇报。
    果然,朱温听后,立即被气得暴跳如雷,当即就打算命人去徐州前线斩杀朱珍,敬翔慌忙将其拦住,对朱温反复陈明利害,又为其详细谋划,朱温听后恍然大悟,也不免大惊失色,连声道:“若非先生教我,几成大错。”
    翌日大早,朱温就召见来使,说是徐州前线的事情他都已知晓,李唐宾这厮临阵而叛,罪不可赦,对朱珍将其斩首之事,表示完全理解,并且十分赞赏。然后又命人将李唐宾留在汴州的妻子、儿女全部收监候审,这样好言将使者遣回,又亲手写了一封书信命人送往徐州前线,对朱珍好言安抚。朱珍接到报告,这才不再恐慌,自以为躲过一劫,安心下来备战。
    不久,朱温按原定计划从容来到徐州前线,行到萧县境内,朱珍率众将出城几十里相迎。朱温见朱珍来了,却突然变脸,当即命人将其拿下,怒责其先斩后奏,擅杀李唐宾之罪,随后命人将其斩首。
    当要斩杀朱珍时,徐州汴军内数十员大将一起跪倒为其求情,朱温怒极攻心,一手掀翻了案几,大骂道:“唐宾被杀时,你们为什么不给他求情?”于是众将皆不敢再言。
    朱珍和李唐宾这两个在汴军中数一数二的大将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先后死了,这件事情,不可避免地在所有汴军将士的心中,都蒙上了浓浓的阴影。由此一来,汴军的士气也随之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而徐州方面,却因此士气大振,对汴军的防守也更加坚决,双方战事又进入了相持阶段。
    而此时,朱温正拾掇着朝廷出兵攻讨河东,宰相张浚也正踌躇满志,偏偏朱温自己这边出了事,想捞好处的他岂能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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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回老家,家中旧电脑竟然坏了,在网吧完成,没有仔细检查,若有错漏,请谅解。
    第025章 王弘托孤
    冯霸倒地,众潞州兵心丧若死,轰然而散。
    李曜赶到王笉身边之时,看见她扶着王弘,早已泪痕满面,而王弘已然面如金纸,进气少出气多。李曜咯噔一下,一颗心直往下沉,也不去看直挺挺倒在地上的冯霸,抢到王笉面前蹲下身去,看着王弘:“王博士……燕然兄弟,令尊既是医学博士,想必你家学渊源,也是杏林圣手,何不速为令尊治伤解厄?”
    王笉面容惨淡,泪水涟涟地摇摇头,抚着王弘箭伤之处哽咽道:“正阳兄有所不知,家父……家父所中之箭乃是将校专用的破甲箭,箭矢呈三棱形状,且血槽极深,中箭之后,血流不止……若有我家玄曾祖王冰公取自《素经》的虎骨生肌膏,或许还能救得,可眼下……你看这伤……”说着,王笉再也忍不住心头悲伤,俯首大恸,泪如雨下。
    李曜连忙朝王弘伤口望去,却见王弘所中之箭从背后射入,却几乎透胸而出,背后那伤口划开三角形的口子,正血流如注,泊泊往外淌着血水。
    李曜心中冰凉,内心无比自责,若非方才自己指挥时没有料到冯霸慌不择路之下竟然冲向自家营地,如今王弘岂会如此?王弘与他虽只有一面之缘,但他气度高雅,仁义无双,短短一席交谈,李曜对他已经发自内心地生起了一丝尊敬之意。
    李曜自责道:“王博士,此番李曜无能,竟然拖累博士至此,实是百死莫赎……”
    王弘脸色似乎好了一些,艰难伸手,搭在李曜撑在地上的右手上,语声微弱:“郎君无须自责,王弘本该是死罪之人……郎君,某已必死,有一事请求……”
    李曜想安慰一句,却说不出口,人家自己就是大唐医学巅峰的人物,他岂能不知道自己的情形?只好面色悲恸地点了点头:“王公请讲,当不得一个请字,李曜必当竭心尽力,求谢千罪之一于王公。”
    王弘看了王笉一眼,眼神忽然涣散了一下,又挣扎着聚拢目光,气若游丝地道:“犬子未曾独自远行,望郎君事毕之后,能稍移尊步,送犬子往太原……”
    这对李曜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大事,当下忙道:“便是王公不说,曜亦该当如此,请王公放心。”
    王弘微微犹豫,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若犬子在太原后于郎君有所请求,亦望郎君能斟酌稍助,如此,王某何不瞑目?”
    王笉在一边听了,哭得更加厉害,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串串滴落。
    李曜心道:“这王博士气度雍容,雅量高致,想必是高门贵第之后,王秦到了太原老家,自有家族照料,哪里需要我帮他什么忙?只是,王博士临死也没有什么好的托孤人选在身边,只有我这个没甚大用的商贾之后,虽然糟糕了些,好歹说上一句,不过是临死前的自我安慰罢了,我何必顾忌那许多,这王博士须不是歹人。”
    当下主意打定,郑重道:“王公既有此一说,曜虽无用之人,亦不敢卑词稍却,只要届时燕然开口,曜必竭心尽力,不敢稍轻。”
    王弘嘴唇一动,似乎想说一个“好”字,却忽然面色一黯,眼睛已然无力地闭上。
    “耶耶!”王笉猛然扑到王弘身上,哭得伤心欲绝。
    李曜心中也是一阵悲伤,他听王笉叫这声“耶耶”,不知怎的就想起自己如今的便宜老爹,王笉似乎是家教甚严或是格外自律,之前一直称呼王弘“父亲”,只有这一下,悲从心起,再也忍不住心中感情,这才叫出这一声藏在心底里的“耶耶”。
    李曜见其哭得伤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只好用手轻抚他的背部,小声劝道:“燕然,令尊……已然走了,节哀顺变。”
    王笉的背猛然一僵,然后悄悄挪开身体,用哭红的眼睛看着李曜:“正阳兄……那贼子,可死透了么?”
    李曜一怔,回头看了冯霸的尸体一眼,只见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憨娃儿早把那铁棍抽了出来,正憨憨地看着自己,又犹犹豫豫地看了看已经逃跑了一段距离的潞州溃兵。
    李曜对王笉点了点头,沉声道:“死是必然死透了,死得不能再死……”
    王笉点了点头,居然收了哭声,只是还有些哽咽,说道:“家……先父方才曾不许我伤人,只是这贼子委实……我不愿违逆父命,劳请正阳兄为我在这贼子身上刺上一刀,以示大仇得报,感激不尽。”她说着,深深地俯下身子磕了个头。
    李曜忙让开身子,不敢受他全礼,口中道:“燕然何须如此?我亦恨他入骨,此事正欲为之!”说着,便操起冯霸那把横刀,走到他的尸体面前,学着某游戏里屌b无比的动作,双手高举横刀,却最终单手刺下,直接用刀将冯霸的尸身钉死在地上。
    憨娃儿愣愣地在旁边看着,忽然支吾了一下:“郎君,他,他可是俺杀的……”
    李曜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我难道会抹杀你的功劳么?放心好了,有肉给你!”
    憨娃儿一听肉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心中大喜,忽然想起跑掉了剩下的人不禁急道:“哎呀郎君,那些贼老鼠都跑啦!那个李将军伤得不轻,只怕要糟。”
    李曜看了看那些潞州残兵逃跑的方向,冷笑一声:“他们正是再去投李将军的,李将军安全得不得了。”
    憨娃儿一愣,似乎有些想不明白,刚才还打生打死的,怎么这么快又转头他去了。
    李曜却不解释,只是问:“卢三何在?”
    憨娃儿先摇了摇头,又似乎忽然想了起来,急忙道:“啊,他清点伤员去了。”
    王笉站起身来,朝李曜深深一礼:“正阳兄,先父身故,须得早日入棺,回转太原安葬,不知正阳兄可否将行程告之,小弟也好做些安排。”
    李曜想了想,道:“今日要走已是不可能,明日我等早些启程前往潞州,尽快交卸差事,而后我便让家丁大队先回代州,我则留几个随从,送你去太原,你看如何?”
    王笉点点头,又是拱手一礼:“如此多谢,请恕小弟心中悲苦,此时实不愿多言……”
    李曜忙道:“燕然兄弟但请自便,令尊遗体我自会派人暂且安置,你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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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夜里李元审收拢乱军,果然没有追究他们造反之罪,只说首恶已经伏诛,余者不究,很快平息了事态。只是这一战由于最后李曜家丁大队的参与,潞州兵损伤颇重,原先八百人的队伍现在已经不到五百,要去晋阳交差已是不可能,只好决定暂时领兵回潞州,打算见了李克恭再作打算。当晚又来李曜营中拜会了一番,说了些感谢的话,邀李曜次日一同前往。李曜正担心潞州生乱,有李元审这几百兵陪同一道,正是求之不得,欣然应允。
    第二次出发,李曜的商队紧跟着李元审的后院将,不过由于昨天一事,倒也不好跟太紧,就这么不远不近地吊着。李曜一边走一边安慰了王笉一番,拐弯抹角打听了一下王博士的过往,才知道他为何总说自己“死罪之人”。
    此时说来话长,当初朱玫之乱后,僖宗由光启三年三月起驾兴元府,发往长安。但行至凤翔时,又被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以长安败破之名强行留住。六月,杨复恭的义子天威都头杨守立率军与李昌符的仪仗相遇,两人谁也不肯屈尊为对方回避,结果发生争执,双方随从在街上开始大规模械斗,凤翔城内也因此事被搞得人心慌慌。
    僖宗闻报大惊,忙下谕调解,但一如往常,双方谁也不肯奉旨。是夜,宿卫行宫的禁军严阵以待,整晚灯火通明。
    次日,李昌符竟以僖宗偏袒杨守立为由,悍然率兵焚烧了僖宗的行宫,随后,又去攻打禁军军营。杨守立拥兵抵御,双方展开激烈地巷战,没想到身为地主的李昌符竟然兵败,只好带着本镇兵及家眷逃往陇州。僖宗随后派护驾都将,武定军节度使李茂贞为陇州招讨使,出兵讨伐李昌符。八月,陇州刺史薛知筹捕杀李昌符,灭其族,僖宗遂命李茂贞为凤翔节度使。
    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僖宗连惊带吓,身体渐有不适,便招医学博士王弘看诊,王弘查知其心病更重于身病,开了些培根固元的温方给僖宗调养,僖宗于是又在凤翔住了数月。但在凤翔时,各自事情都不顺心,住得极不开心,他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加严重。僖宗自知天年不久,满朝文武也不想久留于凤翔,便于光启四年二月扈从僖宗回到了长安。
    再回到长安的僖宗,自知即将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也不可避免地生出了许多感慨。遥想当年,长安城是多么的富丽堂皇、雄伟壮观,而今繁华落尽,触目望去,到处是残垣断壁,荆棘杂草,好一派悲凉景象。懊恼、悔恨、自责、惭愧,千般滋味集于一体,让僖宗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应该去太庙里祭拜一下列祖列宗了。
    这是僖宗在还京后下发的第一道旨意,有关官员马上着手准备。次日,僖宗抱着日趋严重的病体,在王公大臣们的侍从下,勉强来到太庙。唐朝的太庙,由太祖李渊始建于武德元年,三百年间,大唐历代皇帝不断袝入太庙,规模十分宏大。
    但此时这座太庙,在饱经了战火之后,也如同这座城市一样,变得满目凋零,破败不堪了。僖宗回想祖宗当年,铁马金戈,气吞万里如虎的那份豪情,更觉无颜以对,祭拜之后,伏地痛哭,久久不能平息,观者无不泪下。
    祭拜祖庙之后,僖宗愧疚之情更甚,病情反而日渐加重,终日卧床不起。三月二日,病势垂危,群臣皆以立嗣为当时要务。僖宗仅有二子,长子健王李震,次子益王李升,皆不满十岁。群臣皆以皇六弟吉王李保年长,又素有贤名,为众望所归。但当时朝中大权掌握在左神策军中尉,观军容使杨富恭手中。杨复恭素与皇七帝寿王李晔交好,故力主寿王继位,并不顾群臣议论,派宦官刘季述率兵至寿王府,迎李晔入少阳院,召宰相及群臣参拜,正式将其立为皇太弟,即日监国。
    三月六日,僖宗驾崩与灵符殿,年仅二十七岁。
    纵观僖宗一生,可以用生于安乐、死于忧患一句话来概括。他十二岁登基,少不经事,追求享乐,把朝中大权交到田令孜手中,他也因此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青少年时光。然而,在他懂事以后,看到的是内有宦官专权,外有藩镇割据、群盗侵淫,而他形单影孤,身边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于内于外,都毫无回天之力。再后来,在黄巢咄咄逼人的攻势下,他万般无奈,置宫室社稷于不顾,仓惶逃出长安,从此颠沛流离,几经周折,虽然最后还是死在了自己的皇宫里,但在死后,恐怕也难有脸面见列祖列宗与地下了。
    三月八日,皇太弟李晔继位于僖宗灵柩前,是为昭宗,年二十二岁。因杨复恭有册立之功,昭宗赐其丹书铁券,并加金吾上将军。
    就是在这个时候,王弘忽然被人参了一道,说是僖宗原本身体康健,就是因为他医术浅薄,因而越治越重,最终山陵崩塌……总而言之一句话,及时说僖宗之死,全是王弘的罪过,于是被下狱问罪。不过此时新君登位,事务繁杂,一时没顾上他。
    李曜虽然有些成王败寇的心思而看不起昭宗,但实际上,至少昭宗相比于他的父亲和哥哥,无疑要贤明的多了,而且有志于振兴祖宗基业,并能从自身做起。他曾对杨复恭说道:“朕不德,今既得你的援立登上皇位,就应该去奢从俭,以示天下。朕曾见先朝故事,尚衣局每日上御服一袭,太常每日奏新曲一首,从今以后这等奢侈靡费都可以禁止了。”
    又问先朝游幸制度,杨复恭回道:“臣闻自懿宗以来,每次游幸,都要准备钱十万,金帛五车,十部乐工五百人,犊车朱网画香车五百乘,诸卫士三千。”昭宗便下诏书,以后凡此类游幸,费用一律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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