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王氏终李唐一朝在朝中都有巨大影响力,其子弟之中较为优秀的,宦途大多有保障,但若是家主对某一子弟失望之极,不愿家中给予其支持,那么……他这个王氏子弟的身份就反而成了累赘,因为其他世家一见此人在家中都得不到支持,就更加不会扶植和帮助他,一个是自家的子弟当官都不嫌多,二是不愿因为这种破事得罪王家。也就是说,一旦家主对某个子弟失去期望,这个子弟的宦途基本上就算到头了。
王笉见他态度还算诚恳,哼了一声,平息了一下怒气,才缓缓道:“也罢,既然你没弄明白二位叔父的意思,却偏偏位居如此要职,某便破例为你指点一二,你且听好,某今日之言,不说第二遍。”
王辩忙道:“是是,姑奶奶请讲,孙儿恭聆慈训。”
慈训这个词,一般用于儿子称呼母亲或者祖母的教导,王笉不过十七八岁,本来这样称呼理应让两个人都感到别扭,但偏偏他们二人一个说、一个听,都毫无不适之意,可见这早就成了寻常之事,完全不足为奇。
王笉脸色怒色渐消,说道:“你二位玄祖的意思,的确是与并帅维持友善,但这其中如何把握,却要你自己拿捏,偏偏你错就错在根本没有弄清楚如何维持与并帅的关系。”
王辩心中如何想,无人可以知道,但他的表现却是深深低头,不敢辩驳半个字。
王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莫要不服,似你这等维持友善,只怕李并帅反而要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王辩忍不住好奇,问道:“孙儿愚钝,未知李并帅怎会想到别处……似孙儿这般处置,不正是我王家不欲与他发生龃龉的表现么?”
王笉见他仍不明白,忍不住摇了摇头,道:“我王家身处河东,要与李并帅保持较为友善的关系,那是自然而然的事,但这并不意味这我王家就必须靠着李并帅。你要知道,王家根基虽在河东,但王氏开枝散叶何其广,中枢朝臣何其多,我王家需要倚仗李并帅的地方并非太多,恰恰相反,李并帅需要我王家配合的时候,反而更多。是以,我王家对李并帅保持友善,只须在一些军政要务上,略微倾向一些便已足以,似你所遇这等事情,根本无须顾虑。你若是连这种事也无法坚持原则,开始明显倾向于他,他还道我王家已然持不住立场,要全面倒向他了呢!”
王辩怔住,迟疑道:“可那李存信的确是河东要人,将来说不定还会……”
“还会什么?”王笉训斥道:“你还真以为李存信有半分继任并帅的机会么?他那是痴心妄想!王辩啊王辩,你怎么就不仔细思索一下李克用的人事安排?除了李落落与李廷鸾之外,李克用诸多义儿养子,又有谁是真正掌握了强大兵权的?某知道你想说李存孝,但你又有没有想过,为何李存孝麾下带的,永远都是义儿黑鸦军?”
王辩呆了一呆,问道:“为何?”
“因为义儿黑鸦军是李克用一手带出来的军队,除了正副军使和都虞候之外,下面的将领全是李并帅用了多年的老人,就算李存孝等人起了反意,只要李克用登高一呼,他们就得变成光杆军使,麾下部众自然不会跟从。除了李存孝之外,其余掌兵的义儿,每人麾下有多少兵丁?最多的,也不足两千人罢了!而李落落的铁林军有多少人,你想过没有,这是为什么?”
第132章 分析用人
王辩愣了一愣,恍然道:“如此说来,李克用对他诸多义儿,竟无一个放心得了的?”
王笉摇摇头:“防微杜渐罢了。现如今的李克用,风光盛极,大概也谈不上如何不放心,但他乃是武将出身,自有他的警惕之心。这就如同外出征战,虽然料定敌军今夜不会偷营,但放心归放心,防备归防备,巡哨、夜探仍不可少。李克用如今所做的一切,也是如此,他未必觉得麾下这些义儿胆敢背叛于他,但他却仍然要提前做好防备,以策万全。”
王辩长长地“哦”了一声,点头道:“姑奶奶的意思是,李克用虽然相信义儿们不会背叛他,却也时时刻刻提防着,以免出了意外。而他对两个年长的亲生儿子,却是不同,不仅让他们手握重兵,而且也没做什么防备,因此可以肯定,李克用是打算将衙内都指挥使的人选定在李落落和李廷鸾其中之一身上,然否?”
王笉点头道:“然。”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前番某听诸位叔伯议论,李克用对其麾下义儿的态度,如今也并不如他自己所说的一视同仁了。”
王辩讶然道:“哦?敢问诸位玄祖有何高论?”
王笉道:“叔伯们认为,从如今李克用的任人用事上来看,他正开始在年轻义儿中大力提拔干将,来分那些年长义儿之势力。”
王辩看来从没考虑过这点,不禁奇道:“怎么说?”
“年长义儿,以李存信、李存孝、李存璋、李存贤等人为首,都有自己的一份实力,或是资历、或是战功、或是人脉、或是知谨……因此皆为李克用所重。然则李克用统领河东,是因为他乃沙陀之主,而沙陀人最重威望,无威望者,便是大汗嫡子也不可为王,因此李克用心中对他这几个义儿的威望名声也是心有顾虑。然则,他此次的手段,某以为却不大可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办法,只怕却是盖寓献策。”
“什么办法?”
王笉道:“那就是,提拔年轻义子,准备用来托孤。”
王辩一愣:“李克用年方三十六,未及不惑,正当壮年,托孤之说,未免太早了些吧?”
王笉摇头道:“不然,李克用的确年轻,但据某所知,他一目微渺,本是先天有患,又闻其有头疼之症,可见其外壮而内亏。其外壮,乃后天锻炼打熬,其内亏,却是先天有所不足,此缺难补也。不过,他从未提过要请我王家为其查看病情,是以某也不甚清楚他这病究竟是如何了,只从某见他数次之时他的面相,再虑及他嗜酒如命来看,某料他活不过知天命之年,若他今后嗜酒之风有所收敛,或可延年数载,但亦难过甲子。”
王辩似乎对王笉的医术十分信任,当下“哦……”了一声,又道:“可就算是其寿五十,如此也还有十四年之久,似乎也不必如此着急才是。”
王笉微微一笑:“李克用自己或许不急,盖寓却急了。说李克用急于托孤,不如说盖寓要先托孤一次罢了。”
王辩恍然,点头称是:“不错,盖寓乃是李克用之智囊,然却比李克用大了不少,他这十年来政务繁忙,身体不好这一点,孙儿也偶有听说,他想托孤年轻才俊,以补他去世之后的位置,倒是说得过去。”
王笉点点头,又微微蹙眉:“只是如今来看,李克用打算重用的三人,原先却都是与李存孝关系密切的,却不知为何。”
王辩忙问:“却不知是哪三人?”
王笉伸出三个指头,一个个道:“李正阳、李嗣昭、李嗣源。”
王辩不知姑奶奶为何单独将李曜称字,而后面两人都直呼其名,但他不敢多问,只哦了一声,示意听见了,然后答道:“孙儿也不知道,不过李克用用人历来不错,想来自有其用意。”
王笉微微皱眉,有些不以为然:“历来不错?只怕是时候未到而已。”
王笉不知道,在历史上她这话还真是一语成谶了。
李克用用人失误,处置不当的事情还真不少,李存孝大功不赏,反被李存信谗言得不敢不叛、李罕之得陇望蜀后来出兵占据潞州,这两件事前文有述,不再多言。还有最大一个白眼狼却是不得不提,用错此人,浪费了李克用天大的优势。
这个人就是刘仁恭。
原本,扶植李罕之就已经让李克用吃尽苦头,而扶植另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刘仁恭则让他吞下一颗巨大的苦果,并且使原本占据优势并且本来可以占据更大优势的河东反而处于被南北夹攻的不利地位。
刘仁恭原是幽州节度使李匡威的部下偏将,领兵镇守蔚州,后来李匡威兄弟内讧,争夺节度使职位,李匡威被其弟打败,幽州局势一片混乱。当时的蔚州兵由于怨恨长久不得回家,便发动了兵变,刘仁恭也被发动兵变的部下推为首领。于是野心一起的刘仁恭就趁机围攻幽州,但到了居庸关时却被打败,刘仁恭无法可想,只好逃往晋阳,投奔李克用。此时的李克用正想着如何吞并幽州,但由于不清楚幽州的内情,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刘仁恭的到来让他非常高兴,优遇刘仁恭,厚赏其部下,还赐给刘仁恭田地豪宅以示宠信。
刘仁恭也投其所好,屡次向李克用讲幽州地区城防及部队虚实,请求李克用给他一万将士夺取幽州,然后交给河东,以报答收留厚待之恩。李克用是不是过于相信自己的人格感召力,居然轻信了他,随即派兵出征。然而刘仁恭虽然夸下海口,能力却很有限,甚至可以说根本不懂军事,几次都没有攻下幽州。李克用为早日得到幽州,干脆亲率重兵围攻,终于得手。但得到幽州后,李克用居然又错误地将幽州给了刘仁恭这个只会吹牛的小人,从此留下隐患。虽然李克用也安置了十多个亲信分管军政事务,监控幽州,但却无济于事。
刘仁恭借李克用之手如愿地得到幽州,很快就开始忘恩负义,在一步步扩大势力的同时,日渐远离李克用。在李克用和朱温争夺魏博镇时,李克用向幽州征兵,刘仁恭却借口防备契丹不给一兵一卒。第二年,朱温已经攻下了兖州、郓州地区,李克用再次向刘仁恭借兵,并连连派使者催促。但刘仁恭此时已经将昔日之恩忘得一干二净,不但不发兵相助,反而恶语相向。气得李克用派使者当面谴责,刘仁恭一看撕破了脸,干脆不要脸了,边看书信边骂。不但拘押了使者,还将所有在幽州地区的河东兵扣押。然后用重金诱降河东将领叛归于他。李克用一怒之下亲自领兵征讨,但他根本没将刘仁恭放在眼里,轻敌加上醉酒,反而被刘仁恭打败,自己还差一点当了刘仁恭的俘虏。
刘仁恭站稳脚跟后,利用李克用和朱温的矛盾,对这两方今天叛、明天降,一切以自保并趁机扩张为目的。由于幽州离朱温较远,是叛是降,影响不大,但幽州和河东却是地域相连,所以他的对立给河东构成了很大威胁,使河东处于战略上的巨大劣势。
当然,此时的王笉料不到这点,能料到这点的人,正在与盖寓说话。
但是他们的谈话,却从案情上逐渐转移了去。
第133章 盖寓试探
郑家祖祠之中,不再只有李曜和盖寓两人,除了已经回到祖祠之中的李嗣昭之外,又进来了一批节帅王府的差役。这其中,包括州府的仵作以及临时找来的坐婆。
仵作,李曜是知道的,类似于后世的法医,专职验尸官,不过,验尸在迷信思想严重的古代被看做不吉利的事,所以这个行当在当时地位很低,唐朝也不例外。
但是“坐婆”,李曜倒是今天才知道。他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坐婆是专门为有女性尸体的案件而存在的,尤其是有需要检查女尸下体的案件,必须由坐婆检查,不得由男子仵作经手。
李曜心道:“古人这个安排,似乎比后世还要人性化一点,后世好像没听说法医检查女尸的时候还非得要求法医本人是女性的。后世当然可以用‘科学’、‘专业’来解释,但这对于女尸来说,也未必不是一种亵渎,古人有时候把死人看得比活人还大,难怪要专门划分一个‘女法医’职业来应对女尸的检查,麻烦是麻烦了点,不过却也不嫌多余。”
李曜心中正琢磨这法医事业的发展问题,盖寓看了看正在为郑小河做尸检的仵作,转头对李曜问道:“正阳,听说你打算在吐谷浑部招募骑兵?”
李曜点头称是:“不错,某是有这一想法,方才去节帅王府,也是向大王禀报此事。”
盖寓“嗯”了一声,问:“大王怎么说?”
“大王说,征募吐谷浑骑兵是对是错,他只看结果,不论手段。”
盖寓瞥了一眼李曜,见他面色平静,沉吟道:“若是过个两三年,某也会劝大王在吐谷浑残部中招募一批新军,毕竟吐谷浑部能够在这些年里给我沙陀及五院诸部造成这般大的麻烦,其战力无论如何都是不容忽视的,放着这么一批人不用,不是道理。只是某却没料到你比某还心急,居然在平定云州不久,就敢招募上千吐谷浑骑兵在自己麾下。你要知道,似你这般一弄,你麾下虽然很快便能招满一千五百人的限额,但是这一千五百人里头,只有五百沙陀和五院诸部人马,却有两倍于他们的吐谷浑骑兵,若是弄得好,也还罢了,若是一个弄不好,出了乱子,麻烦可也不小,好事也就变成坏事了……你是如何说服大王的?”
李曜又把自己的三个理由讲述给盖寓听了,他听完之后,微微点了点头:“你考虑得还是颇为周全的,不过,若是要出乱子,这乱子怎么出,却是由不得你我,事前的绸缪有时未必有用,关键还是要看临时应变的能力。当然,对于正阳你的随机应变之能,某还是很放心的,想必大王也正是出于这一点考虑,才同意了你的想法。你届时一定要时刻警惕,莫要让大王失望才好。”
李曜微微躬身:“谢仆射指点,存曜领会得了。”
盖寓点了点头,似乎正要再问什么,州府的坐婆却走了前来,冲盖寓和李曜微微一福,敛裾道:“仆射、将军,奴要为郑张氏查验了,还请二位贵人回避,以免为晦气所冲。”
盖寓点点头,对李曜道:“走,我们到隔壁去说话。”
李曜对“晦气”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不过尊重死者却是他认为理所应当的事,当下跟着盖寓一起出了门,在郑家祖祠的屋檐下,下意识朝院门外看了一眼,正看见李存信淋在雨里,朝这边看来。
李曜心中一动,叫了一声:“仆射。”
盖寓回头看他一眼,问道:“何事唤某?”
李曜指了指正在雨中的李存信,道:“大兄还在雨中站着。”
盖寓看了李存信一眼,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带兵打仗的人,枪林箭雨也能杀个七进七出,淋点雨算得了什么,死得了吗?”
李曜却道:“倒不是身体问题,只是大兄毕竟是我河东蕃汉马步军都校,如今虽有嫌疑,毕竟尚未定罪……某以为似有不妥。”
盖寓看了李曜一眼,忽然笑了一笑,点头道:“既然你愿为他说情,也罢,你派人给他说,叫他进来,自己找间屋子避雨,等仵作、坐婆查验完毕,某再找他问话。”
李曜露出笑容,点了点头,叫过跟着李嗣昭一起进来的憨娃儿,吩咐了几句,让他去跟李存信转达盖寓的话,憨娃儿看表情似乎有些不乐意,不过他从不违逆李曜的意思,当下也就点了点头,去了。
李嗣昭看了李曜一眼,眼珠转了转,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李曜的用意,不过看来并没有弄明白,但他却也不多说,一直保持淡定的沉默。
盖寓说完之后,已经去了旁边一间房间,李曜这边吩咐完,也就跟了进去。一进门,就看见盖寓坐在一边,早有州府差役送来干面巾给他,他正擦拭着脸上和衣服上的雨水。见李曜和李嗣昭进门,摆手道:“都坐吧。”
二人于是随意找个下首位置坐下,也接过衙役送来的面巾随意擦拭了一番。
盖寓此时便问道:“李匡威与王镕勾连之事,大王指派了存孝与你二人前去御敌,你们三人过去便有搭伙,此番可曾商议好了分工?”
李曜和李嗣昭对望一眼,李嗣昭说道:“此番某为都虞候,主要负责军中纪纲,以及斥候、哨探等军务。正阳智勇双全,负责赞画军务,并兼管转运诸事。至于领军作战,以存孝兄长之能,自然万无一失。”
盖寓嗯了一声,微微点头,忽然问道:“存孝之勇武,自然再无什么可以说的,不过你二人也都是当世勇将,难道就没有一番功业之心?”
李曜和李嗣昭心中同时一动,李嗣昭虽然心思灵醒,但嘴上的本事毕竟比李曜差了一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李曜见他有些语塞,估摸是一时不好组织语言,便笑着说道:“功业之心,为将帅者谁言没有?只是某与九兄都觉得,所谓功业,并非一定要临阵杀敌。譬如说我河东军近来历次大胜,盖仆射并未亲临前线,可仆射运筹帷幄之中,为大军出征之后的后方稳固殚尽竭虑,大胜之后,谁敢说仆射就不是居功至伟?”
第134章 真相浮现
盖寓听了,不禁一笑:“偏是你会说话。”然后便岔开话题,道:“王镕虽然年少,但他这一家,能在成德为镇数代,如今根深蒂固,麾下自有一支精兵,你等切不可轻敌。当初,某见王镕十岁便继任为成德节帅,还道成德必然易主,却不料这王小郎君麾下将领居然对王家颇为忠心,他自己也有些手段,硬是将这位置坐稳了下来……存曜,你可知道王镕这一家的来历?”
李曜记得王镕在五代时期短期内建立了一个赵国,但是后来很快就自去帝位,归顺了朱温,被朱温封为赵王,至于其他的事情,记得的就不多,只是依稀记得这人祖上似乎是回鹘人,具体什么情况却也不甚清楚。当下他便老老实实道:“只是略有所知,未闻其详。”
盖寓“嗯”了一声,说道:“成德王镕,其先人乃回鹘阿布思之遗种,曰没诺干,为镇州王武俊骑将,武俊录以为子,遂改姓王氏。没诺干子曰末垣活,末垣活子曰升,升子曰廷凑,廷凑子曰元达,元达子曰绍鼎、绍懿,绍鼎子曰景崇。自升以上三世,常为镇州骑将,自景崇以上四世五人,皆为成德军节度使。当日,景崇官至守太尉,封常山郡王,中和二年卒。其子便是王镕,王镕为部下拥为节帅,年十岁。是时,大王新有太原,李匡威据幽州,王处存据中山,赫连铎据大同,孟方立据邢台,四面豪杰并起而交争。镕以幼年而介于其间,克承祖、父百年之业,士马强而畜积富,为我大唐累世藩臣。是故,镕年虽少,藉其世家以取重,四方诸镇废立承继,有请于朝廷者,多因镕以闻。”
李曜微微皱眉,沉吟道:“也就是说,王镕此人,不仅自己麾下有一支精兵,而且其与不少藩镇,都颇有交情?”
盖寓露出一丝笑容:“与聪明人说话就是有这点好,不点就透。不错,王镕虽然年幼,也未曾听说过他在行军布置、指挥作战上有什么出众的能耐,然而此人与不少藩镇都有着颇为亲密的关系,此番你等出兵之时,须得当心魏博甚至汴州出兵阻挠。”
李曜与李嗣昭对视一眼,点头齐声道:“谢仆射提点,末将省得。”
盖寓点了点头。
李曜却又问道:“仆射,不知义武镇处存公与王镕可有什么交情?”
所谓义武镇处存公,指的是以武节度使王处存。(无风注:王处存乃是姓名,此人虽然也算历史上留了名的人,但居然查不到他的字,所以此处“处存公”这个说法,按说是不对的,应该是“字”加“公”,譬如李曜如果年纪大些了,就可以叫“正阳公”,但这里无风实在查不到,这个……就没办法了,凑合一下吧。另,王镕的字,也没查到。)
盖寓哈哈一笑:“某就猜到你要问处存公的态度,他是大王姻亲,而他那义武镇与成德镇实在离得太近,若有机会,他自然是要相助我河东。不过此番,某料处存公不会轻易出兵相助,正阳,你可知为何?”
李曜道:“可是因为此番王镕乃是联合李匡威一同出兵,而处存公之义武镇,正被他两家所包挟,若是轻易表明态度,则很有可能遭到李、王二人的联手打击,从而甚或有灭顶之灾?”
盖寓点头赞赏道:“不错,正是如此。不过正阳,你还漏了一点。”
李曜心中好笑:“你当我真不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笑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王处存这次不会出兵,是想看看我们河东军有没有能力来个一挑二,以一家之力把李匡威和王镕都给打趴下?如果河东军有这样的本事,下次一旦再对这两家用兵,王处存就一定会出兵相助我河东,以便捡个便宜,若是河东没有这样的本事,王处存下次也照样会两不相帮,维持局面。不过,我虽然知道,却又怎么会说出来呢?难道我不知道领导问话的时候,下属不能表现得太蠢,却也更不能表现得太聪明,尤其是不能表现得跟领导一样聪明甚至比领导更聪明么?嘿,你当我那么多年的小处长是白当的?”
心中想归想,李曜面子上却是略有惊讶之色,问道:“哦?还请仆射指点。”
盖寓见他态度诚恳,当时就露出满意地笑容,志得意满地捋须道:“你能一眼看穿处存公的担忧,已然是颇有见地的了。不过,你毕竟年轻,不知道这些人的老奸巨猾。其实处存公此番不会出兵,还有一大考量,便是心存观望。”
李曜忍住笑,露出疑惑之色:“心存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