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时有一个地洞,田棉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她多么不希望被天天看到她狼狈的模样。他那么小,这以后将要在他幼小的的心灵上留下什么样的阴影!这个孩子,这个从四个月大就和她若即若离的孩子,她如何去告慰他人生道路上一次次突如其来的巨变?他四个月时,她因奶水不足改喂他奶粉,也是从那时起,她不再天天回家,她宁愿在单位住着,为了不想见那一家人,她忍痛割爱,三四天才回家去看一下孩子;他四岁的时候,她惹了祸,她和张小河的婚姻面临绝境,但也是从那时起,他就开始被迫接受父母不在身边的生活,田绵随张小河去了外地,他就这样一直呆在爷爷奶奶的身边,一直到现在,六岁了!却再一次要被迫接受他人生的重重磨难。他有选择吗?他那么小啊,他只有被命运选择!天天,我的孩子啊,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
田棉坐在地上,在她看到天天的霎那,她更是抑止不住眼中的泪水,在这个世上,除了她的父母,只有这个孩子是她最亲的亲人了!可是,她没有能够给他完美的母爱,反而一步步把他推向深渊!她算什么母亲?还是她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怎样去做一个母亲?曾经某一天她被推入产房的那一刻,她就喃喃的在心里说过,张小河,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为了生下这个孩子,我哪怕是在生产中死掉了,也不会有遗憾了!然而,一转眼,六年过去了!那个孩子呢?她为他尽了什么责任?付出了多少母爱?孩子!天天!他就在面前,此时此刻,他站在那里,他睁大眼睛,他悄悄地躲到了爷爷的身后。
“你们,闹什么的这是?小河,你给我过来!”门口的男人摸了一把天天的小脑袋,瞥了一眼地上的田棉,满脸怒气地朝着张小河喊。
张小河和老太太从卧室走出来,同那男人去了客厅,随手把客厅门关上了。
“你把她打成那样你是想怎么了的?”男人压低嗓音,推搡了他儿子一把。
“离婚。这种女人我还能要么!”张小河愤愤不平。
“你一说话就打摆咋的?动不动就离婚。到底咋回事?什么事就没见你们俩商量着来过。”男人横了他一眼。
“你自己看好了。”张小河把那白色手机上的信息翻开,递给那男人。
“这也难说,不能凭几条短信就铁板钉钉了,”男人看完了几条信息思忖着,问张小河:“她承认了还是?”
“她死不承认。就她那开水烫不褪毛的拗劲,别想她能吐半个字。”
“什么话!”男人又白了他一眼,不满的说道,“你看你把她打成什么样了。就是你有理,你到她爸妈家也不好说话。”
“有什么不好说的。让她现在就滚!她做了丢人现眼的事,还反倒我有什么端不正的么!”
“永仓呀,这俩冤孽要真离婚的话,天天可怎么办?”老太太看着男人,不无揪心的问道。
那男人顿了顿说:“娘,这事不是你能操心得了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说着就把天天抱在怀里,亲了亲天天的额头,又接着说道,“不管他们离不离,这孩子得留下来的。”
“那是!天天肯定归我的。”张小河捶了捶胸口。
张永仓瞥了他一眼,说:“这事还是弄清楚了再作计议。”
五分钟后,客厅门推开了。坐在地上哭泣的女人象一条永无歇止的河流,张小河一见又没好气的骂开了:“你TM的哭丧了是不?再哭我跺死你!”说完咬牙切齿地又要上前去踹。
“你干什么你!”张永仓气不打一处来,心道这兔崽子也恁没人性了,再动粗还能收场吗?便喝声朝着张小河吼道,“小孩都被你吓着了!你除了会打人骂人就没个正经时候!”
张小河没吱声,停下来,想去抱天天,谁知孩子突然奔到田棉身边,拽着她的胳膊带着哭腔哭喊道:“妈妈,妈妈!你别哭了!你起来!你起来呀!”
听到孩子的哭叫声,田棉泪眼迷蒙,她拭图看清他,却止不住更多的眼泪掉下来。她伸手一把把他抱在怀里,岂料眼前一黑,只感到身体的大部分机能都顷刻间消失了,她没有了疼痛,没有了牵挂,她似乎听到了来自远方的歌谣:
门前大桥下,
游过一群鸭,
快来快来数一数,
二四六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