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生活么?如果这就是,那么它鲜活的实在让她有些恍惚。昆曲《牡丹亭》中杜丽娘在春香的陪同下第一次踏进自家府院的后花园时,她莲步慢移,水袖轻搭,秀目半挑,但听得她曼声一叹:“不入园林,怎知春色如许?”此处的宾白,这个“许”字是要从极细念到了大再幽幽的收回来,方显出一朱门绣户的女孩儿百折千回的惊喜和感叹。
田棉想起了她的三年中专生活。三年的暗恋使她的学生生涯变成了一条幽深寂寞的雨巷。那里有丁香花开,有蓝色的油纸伞,还有她自己。那是她一个人的雨巷,一个人的忧伤啊。它不关乎风月,不关乎东西。它甚至和她一直暗恋的学生会主席无关,和她整个的三年中专生活无关。她幽凉的眼神让那些男生们望而却步。一张小小的美丽的脸,在自我封闭的三年里被他们渐渐淡忘了。她自己也渐渐习惯了这一切,忧伤的恬美,这是她三年的中专生活中关于人生的最初体会。只是她并不知道,三年后的今天,那些被她忽略了太久的鲜活快意的生活,正象丛生的春草一般,在她幽深的目光里渐渐复苏了。她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惶惑、迷茫、兴奋、恐惧,种种糅杂在一起,她只能确认一件事,她还是乐于做个配角。但是她不想再躲到无人的后花园里顾影自怜了,即便是听花饮月,也要与人酬唱才好。
酒菜上来了,阿朵娇媚的的声音顾盼于桌前:“各位妹妹与小鹏兄弟先慢用,呆会儿我忙了这阵子,再来敬妹妹们一杯。”
“好说,你忙你的去吧。”梅子头也不抬,拿起筷子就要夹菜。
“梅子,你着什么急啊,没人跟你抢,来来来,咱们先喝一杯交杯酒。”王小鹏把酒杯举起来说道。
女孩们纷纷举起酒杯,然后就是一阵觥酬交错的碰撞声,田棉听到她的酒杯发出音乐般的脆响,循声望去,恰与王小鹏含笑的目光遇个正着,那脸颊上便慢慢生出微微的红晕来,眼睛随之转向了别处。
酒过三巡,梅子提议,咱们来行酒令玩吧。
“好!我赞成梅子的建议!不过我先敬各位妹妹一杯。”阿朵拍着手走了过来,`连说带笑,自倒了一杯酒,举起来说道:“承各位妹妹捧场,阿朵不承敬意,这一杯先干为敬!”说罢,一仰脖儿,只听咕嘟咕嘟,一杯酒便已下肚。
田棉羡幕地望着她,心想,这女人怎么这般能喝?
未了,阿朵又倒了一杯酒,眼光在每个人的脸上轻轻一扫,笑道:“日后阿朵的小店还要请妹妹们多多扶持。阿朵也不想多说废话,来,妹妹们,今天晚上咱们喝个痛快!玩个痛快!”女孩子们把手中的杯子都端了起来,又是一阵子酒杯碰撞声。
“我说阿朵,你太不地道了吧,你眼里只有妹妹没有弟弟啦?”王小鹏抱着双拳,脸上似笑非笑,说时,那口中便荡出了一个袅袅的烟圈。
阿朵娇笑了一声,说道:“哟,臭男人怎么能和妹妹们比?你和我一路货,咱们呆会儿单挑。”
“怎么个单挑法?”王小鹏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就依梅子的建议,咱们来棒子老虎鸡,谁输了,罚酒一杯!”
“不好玩,来点新鲜的。咱们罚酒归罚酒,另外再加一条,输了的要让赢了的亲一口!”王小鹏脸上露出了一个邪邪的笑容。
“想吃我豆腐是不?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了,不定是谁吃谁呢。”阿朵笑道。
“好!几位妹妹帮着做裁判,现在就开始。”王小鹏掐了烟蒂。
梅子笑着咳嗽了一声,拿筷子在桌角一磕,说道:“开始!”
只听两人齐声道:“老虎!”
哈哈!几个女孩笑起来。阿朵和王小鹏笑望着对方,各自喝了一杯酒。
梅子便又用筷子磕了下桌子。
“老虎!”两个又齐声说道。
女孩子们哄笑起来,拍着手说道,你们真有默契啊,喝吧,快喝!
阿朵和王小鹏两人想笑笑不出来,只听阿朵说,下次谁都不许说老虎!
梅子笑着点头附合道:“对,谁都不许再说老虎!”然后便又磕了下筷子:“开始!”
“棒子!”“虫!”
哈哈!这下你输了,快喝!王小鹏指着阿朵大笑。
阿朵也不说什么,端起酒杯,一咕咚一咕咚的喝完了,把酒杯“叭”一下放在桌上。
王小鹏走过去,手搭着阿朵的肩,脸靠近了,笑着问道:“阿朵,你喜欢棒子和老虎?”
“去你的!想亲就亲吧,老娘我又不是黄花闺女,不会害羞的。”阿朵用手指点了点王小鹏的鼻子。
王小鹏便抱住阿朵的脸,在她的嘴上啃了一番。
几个女孩面面相觑,偷偷瞥一下便移开了,只有梅子冷冷的看着,轻轻咳嗽了一声。
“现在我提议,接下来咱们还是这规则,谁输了,罚酒一杯,不过妹妹们若是有不能喝酒的话,可以少喝一点,但心须要让我亲一口,谁赢了我让她亲一口。”王小鹏一脸得意的说道。
“不行不行!”几个女孩子摆着手,梅子含笑不语。
“这样吧,我们女孩子要是赢了,你就让我们掐你一把,为被你的臭嘴巴扎到的姐妹报仇。”梅子笑着说道。
“好好,就这么办。”
王小鹏一脸苦相,无可奈何的说:“我现在成了一只虫了,被你们这几张尖嘴巴妞给琢了。唉!”
首先从梅子开始,谁知她旗开不利,输了。她倒也不动声色,举起酒杯看了看,一闭眼,一鼓作气喝下了大半杯子,剩下一点,好象跟谁赌气似的,不一会儿又喝的一滴不留。
几个女孩子拍起手来。
王小鹏笑着伸出大拇指,然后在她左腮上印了一个响亮的吻。梅子作势打了他一下,那脸上渐露出一丝丝的红晕来。
于是一个一个的轮下去,晓梦赢了。赵葱葱输了。吴月赢了。赵葱葱的右腮也被印了一个响亮的吻。晓梦和吴月则跑去把王小鹏的鼻子刮了一层又一层。
最后一个轮到了田棉。她战战兢兢,心里自我安慰道,说不定就赢了呢。结果,等梅子磕响了筷子,她竟如临大敌一般,嗫嗫的说道:“咱们就不来了吧,都喝得差不多了。”
“田田,你还没上战场就打退堂鼓了?要做逃兵啊。”王小鹏醉眼朦胧得看着她。
“田棉,不行!我们都轮一遍了,就差你了,你可要给咱争气呀。你要是再赢了,咱们就大败王小鹏了。”几个女孩七嘴八舌的说道。
田棉紧张的盯着桌角,形势所迫,逃兵当不成了,她惶惑的向她们点了点头。
“那听好了,”梅子拿筷子朝桌角一磕,说道,“开始!”
“老虎!”“鸡!”
哈哈!王小鹏你输啦!我们是三赢两输,总之还是我们赢了,你输了!田棉,刮他!几个女孩子欢呼起来,王小鹏端起酒杯,他醉醺醺的目光以35度的角度穿过环璃酒杯射到田棉的身上,然后,他把喝干的酒杯当空晃了一晃,说道:“田田,过来吧,我的脸皮厚,刮不破的。”
田棉慢腾腾走过去,在王小鹏身边站定了,双手轻轻提起,犹豫间,只听耳边传来了她们的催促声,快刮他,刮他!
她心跳加速,这样近距离的对峙她一时还无法适应,她感受到王小鹏的那双眼睛,那双泛着酒意的眼睛,象水面上摇荡的双桨直逼到她的脸上来,她索性一闭眼,双手胡乱的刮了下去——她却不慎扑空,两只单薄的手腕反倒被一双火热的双手捉住了,慌乱中,身子似失去了重心一般,毫无征兆地掉落到那人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