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心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内,叶歆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他睁开双眼,眼中已经没有了半点忧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坚韧和高昂的斗志。
他转头对着红緂道:‘妹子,我们要开始行动了。我现在去昌州城,换取举人的身份,然后入京。’
‘大哥,金家的那些人已经留了很久了,我们该如何处置?’
叶歆的眼中寒芒一闪,道:‘我说过柔儿若是能出来,他们可以不死,可如今这些人一个也不能留。’
红緂虽然知道他会这么想,但还是被吓了一跳,颤声道:‘里面有妇女和小孩,难道都杀了?’
叶歆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杀!’
‘真的都杀光?’
‘这些人都知道柔儿以及我们杀了史明扬和金耀明之事,金耀明是个大人物,派粮赈灾,光是那些灾民就能要我们的命。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留下这个隐患给自己,否则一旦事败,不但我们要死,就连柔儿也会受到牵连。而且就算我们有能力找到他们造反的证据,但柔儿必会被送到公堂上做证,大庭广众之下,我怕柔儿会受不起这个打击,万一她想不开而寻了短见,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为了柔儿,我就算是遭到天谴也在所不惜,何况是杀几个坏人。’
红緂明白了叶歆的苦心,也感受到他那种无奈和坚定的信念,道:‘大哥,我也是害得柔姐被困的人,我一定会帮大哥救出柔姐。既然大哥杀人会影响道术,杀人的事我去办,反正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死有余辜。’
叶歆感激地道:‘谢谢你,我身边能信的人只有你和锦儿。那些人的事你去办吧!其他的事等我从昌州回来再商量。柔儿的事,还请你多费心,多给她梳洗。’
‘知道了,大哥,我会好好照顾柔姐,绝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好!’叶歆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走进小屋,向冰柔讲述了自己的计划。
冰柔只能依靠丈夫,道:‘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的事我都不怕。’
叶歆安抚了她一阵,等她睡了才走出小屋。
屋后,红緂已经把人都解决了,锦儿却忍不住蹲在地上呕吐。
叶歆走到锦儿的身边,在她的背上轻抚着,道:‘对不起,让你干这种事,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可以离开这里。’
锦儿抬起头,看了看叶歆,又看了看红緂,道:‘锦儿不怕,小姐在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叶歆赞道:‘好一个忠心丫鬟,难怪妹子这么疼你。’
红緂正在挖坑掩埋尸体,听了叶歆的话,回头淡淡地一笑,她也在为刚才杀了那些人感到万分的不安。
安置好尸体以后,叶歆走入树林。
在树林里,叶歆找到了惶恐不安的宋钱。
宋钱哀求道:‘叶公子,我已经把一切都给了您,您怎么还把我困在这里?’
叶歆冷冷地道:‘我还有事要你办,不会杀你。’
宋钱忙不迭地道:‘叶公子若想做大事,我一定鞍前马后效劳,为自己赎罪。’
‘你真想赎罪吗?’
‘千真万确,我愿对天发誓。’
叶歆点了点头道:‘发誓就不必了,你的生意我还是交给你打理。’
‘真的?’宋钱大喜过望:‘您真的要办大事?’
‘办甚么事,你不必知道。不过你要记得,我已经在你的身上下了手脚,你若不听话,我随时要你的命。’
宋钱大惊,跪在地上道:‘我会忠心耿耿,帮助公子完成大事。’
‘破龙会的成员都在甚么地方?’
‘镇北的三羊谷,一共四百二十二人,上次劫的赈粮也在那里。’
‘好,你立即出林去找金剑门的人,告诉他们金家的一家老小因为抢劫赈粮之事被泄露,因此全家逃到三羊谷,再告诉他们,金家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叫他们五日后去三羊谷会合,再告诉他们,官兵很快就会来,不想被官府抓住杀头的就立即行动。’
‘是!’
‘很好,史明扬的东西都放在甚么地方?’
‘在他那间小屋的地下室中,翻开床下的石板便能发现入口。’
‘好,你先按我吩咐的去做,办完事,立刻去金家客栈二楼的雅间等我,我会给你下一步的指示。’
‘是!’宋钱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他知道自己做了甚么,其实他对叶歆一点敌意也没有,只想把他拉下水。遇到这种结果,叶歆不杀他已经是万幸了,此时为叶歆做事没有半点委屈,反而兴致勃勃,这本是他一直所想,只因叶歆受伤入山才跟了史明扬做事。
叶歆看着宋钱走出了树林,便隐身往金家而去。
傍晚时分,叶歆去到金家客栈的雅间,手上拎着一大包东西。宋钱早恭候多时。
叶歆也不客气,坐下便道:‘事情如何?’
‘都办好了,金剑门的弟子知道后都吓的不得了,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跑。此时,偌大的一个金府应该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好,你在金家镇除了粮食生意之外,还有甚么买卖?有运输的生意吗?’
‘昌州我才刚插手,只做粮食生意,所以只有金家镇往顺州的粮食车队。’
‘明天开始,你动用在昌州的资金,购入大批的药材,再找些人组成大型车队,前住京城,办成之后在这里等我。树林之事,你要是敢告诉任何一个人,我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知道了吗?’
‘是!’宋钱伏在地上,又道:‘是我忘恩负义,害了弟妹,我一定赎罪。’
叶歆眼中的寒芒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正常,道:‘你有这个心就好,若是柔儿安然无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你先去办事吧!十天后在这里等我。’说罢便离开了客栈。
八月十五,叶歆开始了上京之行。树林外,有三十三辆马车,正等着他。
小屋中,笼子已经用黑布罩好,里面的冰柔被点了睡穴,安然地睡着。
叶歆指挥着宋钱的十个手下将笼子抬上特制的马车。马车用四匹骏马拉着,车上搭了一个很大的车厢,用木板相隔,再用青布包着,有十几个通风的小口。
车厢前面开了一个小门,笼子被放在中央。叶歆,红緂和锦儿都坐在这个车上,锦儿赶车,叶歆和红緂坐在她的身后。
见诸事已毕,叶歆坐在车头吩咐宋钱道:‘我要你办的事怎么样?’
宋钱恭敬地答道:‘已经派了马怀仁前去,他是能手,一定能够找到合适的房子。’
‘办的不错。告诫车队的人,不许打听这车的任何事情,谁要是偷看一眼,后果你是知道的。’
‘是,我已经打好招呼,请您放心。’
‘起程吧!’
不多时,官道上出现一行三十四辆马车的车队,正浩浩荡荡向东而去。
‘大哥,金家和破龙会的那事是不是太狠了,一个也不留?’红緂忽然问向身边的叶歆。
‘他们都是抢劫赈粮的重犯,又有物证在,官府剿灭他们也是理所应当的,况且剿匪又是大功,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怎么会连一个活口也没留?’
‘我只不过是在密信之中告诉官府,这群人手上有他们私吞赈粮的证据,官员们害怕了,自然不敢让这些人有机会说话。’
‘大哥这招可真厉害,消灭了所有可能知情的人。’
叶歆苦笑道:‘我也不想看到这么多人死,可是他们若不死,迟早会危及我们,我可不敢冒这个险,好在他们都是有罪之人,我的心也不会太过难受。’
正说着,车队忽然停了下来,叶歆正欲寻问发生了何事,宋钱跑了过来。
他面有难色,道:‘公子,前面有一大群人拦路,好像是劫匪,他们叫我们交出货物和银两,便放我们走。’
‘劫匪?’叶歆和红緂相视苦笑,想不到出了金家镇才四个时辰便遇上了劫匪。
‘有多少人?’
‘大约有一千多人,穿着破烂,像是灾民。’
红緂望着叶歆道:‘一千多人,还是灾民……事情不好办。’
叶歆皱着眉问道:‘我们有多少人?’
宋钱想了一下,道:‘连车夫加保镖算在一起,共一百三十三人。’
‘一百三十七比一千多,势力悬殊啊!我去看看。’叶歆跳下马车,随着宋钱走到了车队的最前面。
四周是开阔的农地,但田里连一棵绿色的作物也没有,只有几株枯死的稻秆。
前面有一大群人手持着木棍和树枝堵着大道,最前面有一个大汉,长得很高,浓眉大眼,但面黄肌瘦,双颊下陷,一看就知道是灾民,他手持一根大棍,正盯着车队。
叶歆冷冷地一笑,走过去,问道:‘你们是灾民吧?你叫甚么名字?’
大汉喊道:‘我叫龙天行,后面都是灾民,想从你这找点生路。’
‘要多少银子开个价,我们急着要走。’
‘不行,你们是有钱人,失了这几车东西不要紧,我们可有一千多人,这点东西买了也不够我们吃几个月。’
叶歆怜他们是灾民,又见车队没有准备,不想与这群人开战,眼睛一转,计上心头,道:‘你知道这些是甚么吗?这是从金家镇运出来去京城换粮的,换了粮食才能再派米,你们这么做岂不是断了金家的善心?’
这句话似乎真的有用,大汉一听到是金家的车队,态度立时有所不同,躬身道:‘对不起,我们不知道是金家的车队,我们这些人都受过金家的恩,这十几天金家忽然停止了派粮,所以我们才出来冒险。’接着向后面叫道:‘大家都让开,他们是去换粮赈济我们。’
人们听了都自动地让开了道路。
叶歆暗暗点头,金耀明这一招的效果居然如此显著,竟能使饥饿的灾民放弃了抢劫。
虽然大多数人都让开了道路,但大约三百人不肯让开,为首一个黑脸汉子叫道:‘不行,好不容易才遇上了这批有钱人,放了他们岂不是让我们挨饿?!’
龙天行一扬眉头,道:‘不行,这支车队不能动,我们再等下一拨。’
那黑脸汉子冷笑道:‘龙天行,别以为你学了几年武功就在这里耀武扬威,我告诉你,我也不是好欺的,我后面的三百名兄弟不能为了你一句话就饿肚子。’
‘是啊!’黑脸汉子身后的三百多人同时叫嚣了起来。
龙天行怒目相对,喝道:‘骆陵,我今天就是不准你动他们,抢劫本就是不对,是要做牢杀头的。我们是走投无路才做这种事,现在你们还要抢他们这种派粮的善人,还有没有良心?!’
骆陵嗤之以鼻,道:‘良心?吃饱了再讲良心,饿着肚子谁还和你讲心!’
龙天行一横手中大棍,道:‘今天有我在,谁也别想动这车队。’
骆陵冷笑道:‘今天就叫你知道老子的厉害。’说罢举起大棍就向龙天行的头顶砸去,龙天行也连忙举棍相迎,两人便打了起来。
骆陵的三百多人将两人围了起来,不让其他人有机会帮龙天行。
其他人不知如何是好,虽然龙天行有理,但谁也不想继续挨饿,都在那里观望。
场中,龙天行将一条大棍使得虎虎生风,身形步法十分严谨,一看就知道他练了多年的武功,而骆陵明显不是对手,招不成招,只知道硬砸硬劈,开始几招尚且有攻击力,可不到十招便已落于下风,身形左支右绌。最后,骆陵见打不过龙天行,突然往后一摔,连大棍也扔了。
龙天行见了连忙收招,关心地问道:‘没事吧?’
可就在此时,骆陵抓起一把沙子直撒龙天行的脸部。
龙天行只见黄沙迎面而来,未及闭眼,被沙子入眼。
骆陵阴阴一笑,上去就想给他一拳,可就在这时,他的脖子被一道白影缠住,颈部产生了一阵刺痛,随后他便发现动弹不得。
众人看场内的情势一变再变,一片哗然,不但对骆陵的阴毒所不耻,也对叶歆的突然出现感到万分惊奇。
原来,叶歆看着事态的发展,对这个叫龙天行的人很有好感,又见他心地善良,颇有仁义之风,却被骆陵以计谋所害,知道是时候帮他一把,否则自己的车队也会大麻烦。
于是身形一遁一现便出现在骆陵的身边,腰间的那条雪藤快速的缠上了他的脖子,不等他有反应便刺入了他的穴道,使他动弹不得。
骆陵就是无业游民,在这附近的村镇中有点势力,平时在村镇之间混点饭吃,武功粗浅,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因此一下便被叶歆制住。
叶歆微笑道:‘骆陵,你这卑鄙小人,人家放了你,你居然用这种招术伤人,现在你还有甚么话说?’
骆陵知道遇上了高手,自怨倒霉,哀求道:‘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小的只是饿极了,才出来干这种事。’
龙天行不停地揉着眼睛,整个眼睛都红了,却为骆陵求情,道:‘这位公子,您武艺高强,是我们冒犯了您,请您看着我们都是灾民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叶歆好奇地看着龙天行,问道:‘他方才那么对你,你怎么帮起他来了?’
龙天行道:‘大家都是没有办法才做出这种事,方才只是意见不同而争罢了,用不着记恨。’
叶歆点了点头,放开骆陵,接着向宋钱招了招手。
等宋钱跑到身边,叶歆道:‘拿五千两银票来。’
宋钱不知道他要干甚么,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交给他。
叶歆拿着银票塞在龙天行的手中,道:‘这五千两算是我们的买路钱,你先拿去买粮食。’
龙天行激动地接过银票,然后跪在地上猛的磕头,道:‘果然是大善人,谢谢您这银子,小人愿做牛做马为公子效命。’
其他人也都跪了下来,不停地道谢。
叶歆叫道:‘大家不用谢,早点去买粮食吧!’然后对龙天行道:‘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去一趟。’
龙天行从地上爬起来,疑惑地跟着叶歆走到离人群较远处。
叶歆问道:‘你的身手不错,怎么会落到如此窘迫的境地?’
龙天行叹道:‘我本是雪刀门弟子,三年前父亲去逝,老母又重病,我没有办法,只能退出雪刀门,回家照顾老母。今年老母去世后,我本想回雪刀门,可是门派的人数有规定,没有我的位置,只好在家务农。谁知连年大旱,没有了收成,才会出来做这事,实在是愧对老母在天之灵。’
叶歆很喜欢这个汉子,如此忠孝之人竟落到为贼的地步,不胜感叹,同时也动了爱才之心,身边一直缺少可用可信之人,这龙天行有德有品,正是可用之人。
‘你多大了?’
‘二十二。’
‘读过书没有?’
‘在雪刀门的时候读了几年,字认得不少,只是文章写不出来。’
叶歆点了点头,又问:‘不知你将来有何打算?’
龙天行叹道:‘走一步算一步吧!能安然过了这个旱年就不错了,希望明年的雨水多一点。’
叶歆微微一笑,道:‘你愿不愿跟着我办事?’
龙天行大喜,正欲答应,又摇了摇头,道:‘公子的美意,在下心领,现在不行,这么多的灾民,我不能放下他们不管,自己去快活。’
叶歆越发喜欢这个汉子,道:‘你若是答应,我让人送一万担粮米给他们,想必可以渡过今年。’
‘真的?’龙天行喜形于色,立即拜倒在地:‘公子如此大仁大义,天行愿终身追随公子,效犬马之劳。’
叶歆笑着扶起他,道:‘龙大哥,你现在就跟我一起上路吧!粮食之事我会找人安排。’
‘是,公子!’龙天行不但敬慕叶歆的善举,而且万分佩服叶歆方才显露的武功,觉得跟着这样的人是天大的幸事。
‘家里面还有甚么要收拾的吗?’
龙天行苦笑道:‘家里面甚么也没有,连衣服也只剩这件了。’
‘没关系,去到前面的城市我帮你添置一些日用品。你把那五千两的银票交给可信之人,别给骆陵,此人心术不正,恐怕会私吞了。’
‘是,我有几个相好的兄弟,都是老实的农夫,事情可以交给他们。’
‘好,你看着办吧!’说罢,叶歆走到宋钱的身边,把粮食的事交待给他,便走回自己的车上。
红緂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叶歆微微一笑,道:‘没甚么,都是些饥民,不难打发。而且,还收了一个好部下。’
红緂好奇地问道:‘哦,甚么人令你如此嘉许?’
‘一个好人,只要培养得宜,会成为有用的大将,而且此人心地善良,又有仁义之心,还是个孝子。’
‘哦,这种人倒是要见一见。’
‘他很快就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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