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临走前的一日,他遇上了令他极为头疼的事,因为皇上又下了一道圣旨,竟然是为了紫如之事,而且圣旨中写明不许再嫁他人,终身服侍叶歆,虽然没有写明紫如在叶府的身份,但明眼人一看便知其意。这几日叶歆和紫如先后去探望红逖却被狱卒阻拦,说是皇帝禁止任何人探访红逖,没了向红逖解释的机会,令叶歆十分苦恼。
这时拿着突如其来的圣旨更是苦涩不堪,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禁苦笑连连,心道:“皇帝为了断绝自己与红逖的关系真是用心良苦。上次赐婚闹得自己被逼破了誓,弄得终日心中愧疚不安,此次又赐个美女,却又令自己焦头烂额,两面为难。按皇上的心思,最好自己偷偷纳了紫如为妾,如此一来他就抓住了把柄,可以随意地控制自己。”
“大人,你叫我?”紫如纤柔的身形出现在门口,她已经换了侍女的服装,虽然叶歆以嫂之礼待之,但紫如却仍坚持侍女的身份。
叶歆苦笑着把圣旨递给她,紫如接过来随意看了看,淡淡一笑,道:“托大人的福,连皇上都知道紫如之名,这一辈子我是注定要做大人的侍妾,不过大人既然不愿,紫如也不好说什么,一切随缘吧!”
“侍妾”两个字听得叶歆很不自在,叹道:“明天便要启程,此去关山万里,一路必然十分辛苦,累你如此,我有点不安。”
紫如盈盈一福道:“谢大人关心,紫如有一请求,不知可否。”
“说吧!”
“紫如想把琴和书带去,不知可否?”
叶歆笑道:“路上无聊,有你弹琴解闷自然是最好。”
“谢大人,紫如告退。”紫如嫣然一笑,又福了福,袅袅而去。
将要与冰柔分别,叶歆感到说不出的揪心,因此把事情都扔给了丁氏兄弟,来到了雪竹庄,准备陪在冰柔身边一整天。虽然他打算半年之后便接冰柔母子去银州,但世事难料,而且冰柔现在情况又不比平常,所以更令叶歆忧心。
冰柔早已哭成了泪人,一见叶歆便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哭求道:“相公,别离开我,我不要出去了,只要你陪在身边。”
叶歆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自从出生以来,分隔的日子最长不过半月,如今一别便是半年,那种离别的苦楚更加深刻,使他几乎想就此罢官永远陪在妻子的身边,但理智和期望阻止了他。为了看到妻子得救的那一天,眼前的小别是必须的。
他伸手进笼拥着冰柔的身子柔声安抚道:“柔儿,一切都很顺利,你且忍一忍,半年而已,半年之后我来接你。”
冰柔满脸戚然却又追悔莫及道:“半年好长啊!一天不见你,我就受不了了,这半年我真不知能不能撑下去,我真的没用,根本配不上你。”
叶歆轻轻地道:“柔儿,千万别放弃。你的优点便是直爽,光明磊落,从不算计别人,更讨厌阴谋诡计,都是我不好,没有及时提醒你。但你要相信我,我们一定有美好的将来,如果你心烦,就想一下将来我们一家三口欢聚一堂的情景。岳母和爹娘都在这里,我也会在远方每日思念。”
冰柔幽幽地一叹,将脸贴在叶歆的手上,感受到丈夫的真实。小叶破似乎知道父亲要离去,爬到叶歆另一只手臂上,两只小眼睛直直地盯着父亲,一脸的不舍,但没有哭闹。
叶歆很享受这一刻,久久不能自己。
田氏正走进屋内,见了此情此景,悄悄地退了出去,想起红緂不由得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一整晚,两人都睡不着,呢喃细语说了一夜,时而欢笑,时而垂泪,直到窗外旭日破晓,金光洒入。
叶歆厌恶地看了一眼窗外灿烂的阳光,叹道:“柔儿,我要走了,你要保重。”
“不要!”冰柔紧抓着叶歆的手不放,泪珠滚滚而落。
叶歆硬下心肠拨开了冰柔抓住自己的手,缓缓地站了起来,一小步一小步的慢慢向后退去,眼睛则从未离开过冰柔片刻。
冰柔虽是强忍,但眼泪根本无法控制,从静静地落泪变成了小声啜泣,从小声的啜泣又变成失声痛哭。小叶破也似感到离别之苦,陪着母亲大声哭了起来。
叶歆心中不忍,最后深深地看妻儿一眼,似要将她们印在心房,然后猛的拧头,狂奔而去。
此景此情若是旁人见了,也许只会笑他们痴不能悟,孰不知痴情只有痴人解,天下能了解他们之间的真情也只有他们自己。
叶歆一路狂奔,聚贤池的庄园、碧水、嫩柳、戏鸭,从他的眼中飞逝而过,虽是美不胜收,但此时叶歆心痛如绞,只看能到残花、落叶、死水、昏日,其余一切都不入眼中。
来到府门,马车己备置妥当,一众人等都在府门口等候,所谓“叶派”的大小官员皆来送行,红緂盛妆打扮,但哭成了泪人,见了叶歆就立即扑到他的怀中痛哭了起来。
叶歆捧起她的脸轻轻地拭去泪珠,柔声道:“不要这样,又不是见不了了,我病了那几个月,你不是一样生活吗?现在有了炽儿,你也不会寂寞了,别哭了,堂堂孝仁公主哭成这样会被人笑话。”同样是分别,但对着红緂又是另一种感觉,有些感叹,有些不安,更多的则是说不出的滋味。
红緂轻轻地扭了扭身子,呜咽道:“人家心里烦,管不了那么多。”
陶晶抱着孙子,走了上来劝道:“緂儿别哭了,歆儿要上路了,有话就快说吧!还有很多大臣等着呢!”
红緂幽怨地看了叶歆一眼,轻声道:“夫君多保重,银州那里风沙大,天气寒冷,你的身子弱,又有病在身,要小心保养,我已经交待了紫如,要她小心照顾你。”
叶歆勉强笑了笑,又抱了抱小儿子,然后走到众官员的面前拱手笑道:“多谢诸位大人前来相送,日后叶歆一定不忘诸位,望大家尽心办事,步步高升。”
众人一起躬身道:“大人一路走好。”
最后,叶歆拉着丁才小声地再三叮嘱道:“丁才,雪竹庄是我的命根子,千万不能大意,还有这二夫人和孩子,你也要小心照料。有事多给我写信,不管大事小事,我都要知道。”
丁才握着叶歆的手沉声道:“只要丁才不死,便会尽全力守护大人的家眷。”
“好,我交了个好朋友。”叶歆眼含热泪,重重地拍了丁才的肩头两下,然后又向送行之人拱了拱手,便坐进了马车。
丁旭也向送行之人挥了挥手,然后扬起手中马鞭猛甩了一下,两马一起长嘶一声,八蹄飞起,顿时拉着马车向北而去。
红緂怔怔地看着马车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还是呆呆地站在府门外,陶晶和叶君行叹了一口气,扶着红緂进了府门。
马车出了城门,沿着大道向北而去,一路上翻山涉水,向东平州北部的钦城进发。
在叶歆的吩咐下,马车一路疾驶,并未住店,直向端庆府而去,准备在那里休息。
一路上,叶歆都是呆呆地靠着车箱的墙壁,终日神不守舍,脸色哀伤。
紫如见叶歆如此模样,知他思念亲人,心中感慨,轻轻地吟了几句曲词。
叶歆愣了一下,苦笑道:“想不到你还有此雅兴。”
紫如轻叹道:“以前在青楼之中送往迎来,写诗是为抒发心中的怨气,而今天这一首却是为你而写,感觉不一样。”
叶歆闭上眼睛把头靠在车壁上,问道:“心情是有点不好,可惜这里空间不够,否则听你弹上一曲可解心忧。”
紫如嫣然一笑道:“我唱一曲如何?”
叶歆微笑道:“好啊!我长这么大还没真正听别人唱曲,你就随便唱一曲吧!”
紫如抿嘴笑了笑,张嘴便唱了起来。
“一春长费买花钱,日日醉湖边。玉骢惯识西湖路,骄嘶过,沽酒楼前。红杏香中箫鼓,绿杨影里秋千。暖风十里丽人天,花压鬓云偏。画船载取春归去,余情付湖水湖烟,明日重扶残醉,来寻陌上花钿。”
叶歆并不习惯长途行走,马车一路颠簸,备觉得劳累,第一次去云锦山有冰柔相伴煞是快乐,第二次入京也有冰柔在旁,那时战战竞竞,总是怕有什么发生,所以没有感觉得旅途之苦。这次长路遥遥,身边又没有了冰柔,总觉得怅然若失,心中愈发烦闷,因而感到特别累,却总是若有所思没有睡意,昨夜竟无法入睡。直到听了紫如一曲,精神忽然放松了下来,便沉沉地睡着了。
紫如看着笑了,也歪着头靠在车壁上休息。
赶着车的丁旭听了紫如悦耳的歌声也是精神一振,心道:“好在有个紫如姑娘陪着公子一起来,不然就麻烦。”他并不知道叶歆的秘密,所以觉得以叶歆的身份应该有紫如这么一个美人服侍,在他的意识中,只要叶歆不弃糟糠便没有破誓,至于有几个女人算不上什么大事。
车子一路疾行,这日晚间时分来进入了端庆府,这里有重要河运的码头,也是京城往银州的必经之路,商贾众多,热闹非凡。
丁旭看了看天色,觉得是时候住客栈了,于是把马车赶入城中,在一间华丽的客栈门前停了下来。
店小二从里面急步跑了出来,点头哈腰地陪笑道:“客官,您是要住店吗?”
丁旭打量了一下客栈的门面,点了点头,问道:“有上房吗?”
店小二见丁旭穿着甚好,觉得是有钱人,笑着应道:“有,不但有上房,还有独立小院,宁静舒适。”
丁旭大喜,道:“有小院最好,我家公子最爱干净,安排最好的小院,我要一间上房,要离小院近一点的。”
“小的这就去给您准备。”店小二说着笑呵呵往客栈里跑去。
丁旭撩开车帘,却见两人都睡着了,叶歆靠在左侧的车壁上,而紫如却歪在叶歆的肩上。丁旭暗自一笑,他首先轻轻拍醒了紫如。
紫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靠在叶歆的身上,脸色微微红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自然,怕吵醒叶歆,小声问道:“有事吗?”
丁才小声道:“我们已经到了端庆府,这间客栈不错,你先在马车里陪公子,我去看看房间。”
紫如点了点头,坐回原位,静静地打量着叶歆,觉得这个人很奇特,而且充满了神秘感,虽然名动天下,身居高位,但有的时候却像个刚出家门的青年。
叶歆忽然转了一下身,问道:“到了吗?”
“大人,你没睡?”
叶歆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道:“从前年的秋天开始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若不是你那一曲,我还真无法入睡。”
紫如惊讶地道:“难怪您这么瘦。”
叶歆笑了笑道:“我们出去走走吧!坐了一天,腰骨都散了。”
紫如扶着叶歆走下了车,看了看四周,却见城里十分热闹,行人很多,大部分入京的人都会在这休息一天,所以客栈生意很红火,还有不少青楼妓院和酒坊,都是做过路客生意。
眼前不远处便有一间妓院,正中的匾上写着“春香楼”三个字。紫如见了神情稍变,幽幽地叹了一声。
叶歆瞥了一眼妓院,明白紫如是感叹过去,安慰道:“姑娘出污泥而不染,不必介意过去种种,且当是作了一场恶梦。”
紫如感激地道:“若不是大人,紫如也不可能做到出污泥而不染,这个身子迟早也会让人买了。我不是感叹自己的身世,而是想起青楼中的姐妹仍然过着下贱的生活,心里有点不舒服。”
叶歆叹道:“命运之事实在是难以预料,也许我们都是命运的棋子,由他任意摆布,做不了主。”
紫如好奇地问道:“大人名动天下,有才有德,而且身居高位,受皇眷正隆,为何也作此言论?”
叶歆苦笑道:“就算掌握了天下也不可能尽做自己想做的事,总会有各种难题出现在你的面前,有的可以解,有的却一辈子也无法解决。”
“想不到大人年纪轻轻,竟也说出这种老生常谈的话。”
“有人行刺!”突然右前方传来了惊叫声打断了紫如的话。
叶歆和紫如抬头一看,见右前方有一间两层高的酒楼,一条黑影忽然从酒楼对面的房顶上急窜而起,快速地向前奔去。
叶歆犹豫了一下,因为不想横生枝节阻碍了行程,便没有出手,依然带着紫如漫步在大街上。
突然有几个捕快扬着刀走了上来,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从那里来?到哪里去?”
叶歆淡淡地道:“过路的,从京城来,往银州去。”
捕头又问:“看到贼人了吗?”
叶歆指着左前方的楼顶道:“看到了,从那里逃走了。”
捕快们抬头看了一眼,捕头怨道:“真***倒霉,竟然遇上了这种事。”
叶歆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捕头愤愤地道:“屈小公子被人行刺,幸好没死,不然我都要倒大霉。”
叶歆吃了一惊,心道:“原来屈显武来了,他出现在这里只怕是要入京,一定是为了赈粮案。我该去见他一面,打听点消息。”于是拱手问道:“这位大哥,不知屈小公子现在何处,我与他有旧,想见一见。”
捕头怀疑地上下打量了叶歆一眼,不相信眼前这个普通的书生会认识屈显武,但看他气势有异寻常,又不敢拒绝,指着发出叫声的酒楼道:“就在楼上,不过还有几位大人在,你还是别去了。”
叶歆点了点头,转头对紫如道:“我想去见一个人,你若是乏了就早点休息吧!免得无聊。”
紫如笑道:“夜色甚美,还能听到眠月河的浪花拍岸声,我也想走走。”
叶歆含笑道:“既有如此雅兴,就劳烦姑娘了。”说罢便领着紫如往屈显武所在的酒楼走去。
刚步入酒楼的大门,几名衙役拦住了,喝止了他们,道:“知府大人正在楼上宴客,你们去其他的酒楼。”
叶歆傲气十足地道:“我就要见你们知府,还不通传。”
衙役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叶歆,见他只是书生打扮,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而身边的紫如却是貌美如花,看得衙役一呆。
叶歆哼了一声,喝道:“你不去通传我自己上去。”说着一手拨开衙役,拉着紫如便往上走。
衙役见他如此大胆反倒没了主意,生怕他真是什么大人物,所以不敢阻拦,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叶歆和紫如走了两楼,就见偌大的一间酒楼只有一桌客人,正谈笑生风。
听到脚步声,众人都当是送菜的,没人理会。然而叶歆看着楼上的情景大吃一惊,因为在座的不只有屈显武,还有一年不见的苏剑豪,依然是相貌堂堂,俊秀之中更添一丝潇洒。更令他不安的则是苏剑豪的身边坐着一名俏丽女子,娥眉秀目,英姿逼人,不是别人,正是叶歆派往昌州的岚,而且与苏剑豪牵手相坐,显得十分亲密,宛如一对情侣。
看到此景,叶歆心中猛的一颤,嘀咕道:“看她这样子不像是在演戏,若是真被苏剑豪收服了,我派她去昌州岂不是自投罗网?嗯,不知道她说了多少?”
岚眼尖,瞥见叶歆和一名俪人走了上来,也吃了一惊,转头看了看苏剑豪,神色有点不安,有些愧疚。
这种神态令叶歆彻底明白岚是真正投向苏剑豪,而且做了苏剑豪的女人,心道:“也罢,是福不是祸,事情既然已到这个地步,只好走下去。幸亏我现在不必依靠苏剑豪,否则往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了。”想到此处又看了一眼岚,庆幸着自己没有让她知道太多,否则便会坏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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