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帝要杀叶歆的消息,红逖的脑子里像炸开了似的,一片混乱。脸色煞白的他,回头看了一眼车帐,颤声道∶「真是皇上下令?」
程安淡淡地道∶「皇上病了,现在由太子理政,这是太子下的命令。」
「太子!」红逖越发感到诧异,在他的印象之中,太子终日沉溺於酒色,并不是良才,也不喜欢干涉朝政,如今却下令处置天龙使臣,不能不使他感到震惊。
忽然他想到妹妹舍弃了亲事,跟从了叶歆,心里暗暗苦笑道∶「难道真是报应?」
程安不再理他,微微有点赤红的眼睛扫视著被亲兵护在中央的车帐,眼神中闪出了几分诡异的神情,身上也散发出强烈的杀气,似乎与车帐中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看了一阵,他忽然双腿一夹马身,纵马踏前。
狼牙纵马挡住了他的去路,然而程安眼中的杀气使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冰寒似刀的眼神回视著程安,像在说∶「再走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程安被他的豪气所震,身上的杀气顿时收敛了许多,也没有再往前强闯,而是朝著车帐扬声叫道∶「天龙使臣听好了,我朝圣皇与天龙誓不两立,从今而後要与天龙断绝一切关系,现今要拿你祭旗,你已无路可逃,受死吧!」
叶歆撩帐而出,站在车驾上悠然地扫了四周一眼,虽然周围刀剑并举,杀气腾腾,但他还是保持著轻松意态,彷佛眼前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然而他的心里著实大吃了一惊,他并不担心自己的死,却为手下这五百亲兵感到担心,尤其是这五百人本是草原牧民,并没有任何义务跟随自己来到铁凉,完全是因为对他的忠心,因此他觉得有责任让他们平安回到家人的身边。
「大人,我们怎麽办?是不是要硬闯出去?」狼牙纵马来到车帐边询问叶歆的意见。
他看到铁凉大军有一万多人,比自己的人多了二十几倍,知道此次凶多吉少,唯一所想的便是让叶歆能够安全出去。
无数的思绪在刹那间闪过叶歆的脑海,但情势非他能够控制,为今之计除了改变铁凉的意愿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化解眼前的这场危险。
看著狼牙平静的表情,叶歆用略带歉意地语气说道∶「实力太悬殊了,交战只会引致全军覆没,现在还没到鱼死网破的情况,我会尽全力解除眼下的危机。」
「是。」狼牙并没有询问任何原因,只是默默地执行叶歆的命令。
叶歆并不是随口胡言,因为铁凉军如真要拿他们祭旗,早就杀过来了,不必在此等待,其中必然有什麽关键之处。但他对铁凉国太过陌生,所以根本没有足够的讯息,帮助他判断此次举动的背後有何含意。
程安看著叶歆平静地走过来,不禁有些诧异,但眼神中的异色更浓,冷冷地问道∶「你就是天龙使臣叶歆?」
「我就是叶歆。」叶歆悠闲地走到程安的面前,打量了他几眼,见他的眼神中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仇恨,心中生疑,但脸上保持著平静,淡淡地道∶「铁凉迎接上国使臣的方式还真特别,一开口就是说要拿我祭旗。要祭旗也可以,不过我想见一见贵国的皇帝,不然我的任务没有完成,死也不能瞑目。」
程安见他泰然自若,没有一丝的惧意,原本就绷紧的心底升起了一丝怒意,厉色指喝道∶「皇上命我们抓你回去,你跟我们走吧!」
叶歆指了指身後的亲兵道∶「按贵国皇帝的命令,似乎没有要杀我的亲兵。他们都是无名小卒,何不放他们回去,以示贵国国主仁慈之心。」
「这──」程安看著怒气冲冲的亲兵们,犹豫了起来。
红逖在一旁惊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此时方才回过神,虽然对叶歆的举动茫然不解,但他相信叶歆,因而劝道∶「程兄,何必与小兵一般见识,若胡乱屠杀小卒,岂不坏了程兄的名声和铁凉的国威?外人会说我们堂堂一国竟然怕几个小卒,对军心大为不利。」
程安对他很和气,应道∶「这事我做不了主,这五百人必须先囚禁起来,若是皇上不杀,我再放了他们。」
狼牙和他的手下顿时一片哗然,程安这种轻视的态度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怒火,各个挥舞著马刀叫道∶「绝不投降,宁可战死,不愿被俘。」
叶歆原想先解除亲兵们的危机,然後再找脱身之计,但见程安一意孤行,脸色骤沉,尤其看著他那对充满仇恨的眼睛,更是怀疑,指著他森然问道∶「程将军当真不肯放人?」
「嘿!你一个阶下之囚还敢如此强横,来人啊!把他给我抓起来。」程安被叶歆的举动激怒了,大声指喝著手下拿人。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叶歆剑眉一扬,冰冷的目光在程安脸上轻轻扫了一下。
四目相触,程安感到一股凉气透著背部直入大脑,下意识地向後缩了缩,但身子刚动便觉得眼前白光疾闪,接著全身上下犹如被电击一般动弹不得,他不由地惊呼了起来∶「你──」
叶歆知道抓住程安也未必有用,所以迟迟没有动手,然而他的强硬使五百亲兵处境堪忧,逼的他不得不动手。
围在外面的一万铁凉士兵,见程安连手都没动就被叶歆抓住了,不禁大惊失色,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快放人。」
「不放人我们就放箭了。」
叶歆走到程安身边,缓缓地抽出他的配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後高声叫道∶「想放箭就放吧!不过你们最好想清楚再动手。」
铁凉士兵们看著被俘的程安,果然有些投鼠忌器,拿著弓箭的手都放了下来。
狼牙和他的五百人哄然叫起好来,竟不像是被大军包围著,反而像是胜利者。
红逖左右为难,既不想违抗圣旨,又不愿叶歆被杀。如今见叶歆动了手,心里盘算了片刻,觉得此事只有让叶歆自己去解决,自己就算插手也是无能为力,反而会牵连到父亲和妹妹,於是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叶歆用剑指著程安的咽喉冷言问道∶「将军,我看你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一下。」
程安却表现的很强硬,怒目回应道∶「本将绝不会放你,否则皇上不会饶恕我的。叶歆,你现在是插翅难飞,我劝你还是别妄想逃走,等著被砍头吧!哈哈!」
叶歆没料到程安如此刚烈,心里迅速地盘算著是战是降,最好的办法莫过於挟持铁凉皇帝。然而眼前的数千铁凉军已张弓搭箭,即使能找到皇帝,可自己的五百亲兵恐怕就会丧命於弓箭之下。
叶歆想了一阵,喝道∶「我不能看著这五百弟兄因我而死,你放了他们,我随你进城。不然你先陪葬,然後我再去找其他人。」
程安倒是条汉子,面对叶歆的威胁反而镇定了下来,沉声道∶「皇命在身,就算你杀我也没用。」接著大声嚷道∶「弓箭手准备。」
红逖见情况一发不可收拾,不得不站出来劝解道∶「两位,情况还有回旋的馀地,何必闹到如此地步?皇上也许还会改变主意,不如各让一步,待我亲自去见皇上,也许会有好的结果。」
叶歆随用一藤抽在程安的睡穴上,然後催促道∶「红兄快去快回,无论如何先保全亲兵不受危险,其他的事慢慢再说。」
「我这就去。」红逖不敢怠慢,一甩缰绳,纵马往城里飞奔而去。
望著一万大军,叶歆知道只有程安在手还不足够,於是不顾众目睽睽,身子一闪便来到领军的几名千夫长面前。
一万铁凉士兵看著如同鬼魅似的身影在雪地上肆意行动,都惊呆了,眼睁睁地看著千夫长们被叶歆轻易地击落马下,动弹不得。
叶歆站在整齐的军列之前,傲然扫视著面前如同铁墙一样的铁凉骑兵阵,喝道∶「红逖红大人正进城见你们的皇上,你们的将军在我手里,我不会杀他。还有这些将领,都被我所制,希望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如果谁敢动手,我也不会客气。」
看著这个单薄的身影,谁也想不到会有如此高明的实力,铁凉的士兵们被他的气势所压,虽然有万名士兵,但没有一个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被误认为是挑衅。
叶歆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惧意,知道这次的震慑行动很成功,心中稍定,飘然往车帐走去,并吩咐将程安拖到亲兵队之中,让他暴露在敌方的弓箭之下,使对方不敢随意动手。
僵持下的气氛十分凝重,萧萧的寒风掠过,似要将人们的心都冰封起来。铁凉大军虽然有些忌惮,但还是将包围网渐渐缩小,直到刀锋相对。
叶歆的亲兵穿的是白衣白甲,而铁凉的士兵则是一身黑盔黑甲,可以清楚地看到壁垒分明的两阵,铁凉军就像黑色铁环,包裹在外。
战马也受到不祥和气氛的感染,不安和压抑使它们不停地踢打著雪地,溅起的雪粉被风一吹,升起了阵阵雪雾。
亲兵们在大军的压迫之下并没有显露出一丝的害怕,反而因为叶歆所表现出来的高强实力而显得士气高昂,一个个都把眼睛瞪的极大,怒视著正面的敌军。
从他们的身上,铁凉士兵可以感受到一种慑人的气氛,竟有些反客为主的味道。
叶歆坐在车帐前的坐驾上,静静地看著寒风下的亲兵们,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忠诚、勇气、无畏和忘我,这种精神使他感到身体里的血液就像在燃烧似的。
狼牙移到了他的身边,劝道∶「大人,您进去休息吧!这里我们来应付。」
叶歆歉然地道∶「狼牙兄弟,实在抱歉,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虽然他们现在没有动手,但情况不妙,看来是凶多吉少,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大家只有马刀,没有其他防身之物,若敌军的放箭,这五百兄弟只怕没几个能活。」
狼牙此时对他的敬佩到极点,见他如此,豪迈地笑了笑道∶「大人,没什麽大不了,我们以前每天都在面对死亡和战争,现在这种情况也没什麽大不了。」
叶歆对於铁凉要杀自己感到万分不解,祭旗之说无法令他相信,唯一合理的解释,也许只有身分和官位,但这也并不能令人完全信服。然而若要调查,就必须等到逃出生天。
想著,叶歆叹息著看了看狼牙,自己虽然能力不俗,但想在千军万马中救出这五百人,难如登天,不禁苦笑道∶「我自负才能过人,可事到如今却救不了人,一人之力果然有限。」
「大人请不要自责,此事根本是铁凉这些卑鄙小人的阴险动作,与大人无关。」狼牙愤怒地看了一眼铁凉大军。
叶歆的心中突然爆发出一种激情,冲口而出道∶「狼牙兄弟,若有一个兄弟死在这里,我绝不会让铁凉的皇帝多活半天。」
狼牙看著他笑了,感动地道∶「有大人这句话,我们死了也值得。我知道您有奇能,万一不行您就先走吧!回去告诉我们的族人,我们死的很光荣。」
看著他脸上露出的镇静,叶歆打心眼里感动,自己平生所遇都是些阴谋诡计,尔虞我诈。然而到了草原之後,朴哲和狼牙等人都让他感受到了什麽叫豪爽的汉子,不由地心向往之。
「大人,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我能感觉到大人是个重情义的人,而且对百姓很好。有大人控制草原,相信我的族人和草原上所有的人都会有个美好的将来,所以请大人先走,我们在这里挡著。」
「狼牙兄弟,有你这麽一位朋友,真是我叶歆平生一大幸事。」叶歆咬牙切齿地望著高大的城墙,愤恨的道∶「可惜我叶歆无能,把你们带到了险境之中。」
「大人不必多说,我们既然选择了跟随大人,就终生效忠,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狼牙语气中的坚定和无畏,使叶歆感动的热泪盈眶,久久不能自已。
狼牙越发坚定了信念,急声劝道∶「大人请快走吧!我们一定会把铁凉人拖在这里。」
「不行,我入仕以来虽然经历了许多事,但我都心怀坦荡,这也是我随时可以抽身离去的最重要的因素。如果要我主动牺牲你们,我无法面对我自已,也无法面对我的心。况且事情还没到绝望的地步,只要有一丝机会,我都会争取到底。」
其实叶歆很想冲入铁凉国都,捉住铁凉皇帝来要胁放人。然而他无法想像铁凉士兵看不到自己会有什麽举动,因为他看到了程安的强硬,担心如果其他中下级将领也是如此强硬,这里就没有人可以挽回局面。
肃杀的寒风滑过半空,使气氛凝重到了极点,剑拔弩张的情况之下,每一个人都感觉到捏著兵器的手心不停地冒汗。
狼牙见叶歆坚持不肯逃走,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道∶「大人,我不想再看到草原纷乱的局面,更不想看到莫鹰和尤海他们控制了草原,您若是回不去,只怕朴哲族长无法完成大事。」
叶歆微笑道∶「不必担心我,除了我自己,这里没有人能够杀死我,所以你们不必把我放在心上,只管想著自己的安危吧!」
狼牙怔了怔,当他看到叶歆傲视天下的表情时,忽然举起马刀高声叫道∶「弟兄们,我们要让铁凉人知道我们草原汉子的本事。」
「杀──」
五百士兵没有一个面带惧意,士气高昂的他们挥起了马刀,狠狠地盯著面前的铁凉军。那明亮的马刀在冬日阳光下分外耀眼,幻出灿烂的光芒,为他们增添了无限的色彩。
铁凉军也因为他们激昂的斗志而紧张了起来,强弓拉成满月,箭在弦上,数千弓箭手正等待著最後的命令。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僵持的局面,随著马蹄声望去,只见红逖从城门内催马狂奔而出,边跑边高声叫道∶「别动手,皇上有旨,召天龙使臣觐见。」
叶歆暗暗舒了口气,转头朝著狼牙笑了笑道∶「没事了。」
狼牙依然很担心,劝说道∶「大人,还是小心洛un,不知道铁凉的狗皇帝又会玩什麽花样。」
「他敢动手我就先解决他。」说著,叶歆的双眼闪烁著慑人的寒光。
「唷!」红逖跑得满头大汗,冲到叶歆的面前勒住马缰,然後含笑道∶「叶大人,随我进城面见皇上。」
叶歆担心的是亲兵的安危,因而指著身後问道∶「他们如何安置?」
红逖含笑道∶「原地待命吧!等皇上颁下圣旨才能放行,不过他们都是小兵,朝廷没有必要向他们动手,所以只要你进了城,这里的情况会大为改善。」
叶歆盯著他半晌,然後缓缓点头道∶「好吧!既然大哥保证安全,我也没什麽好担心的。」
红逖犹豫了一下,觉得朝廷应该不会对这些小兵动手,应道∶「不会有问题,走吧!你可以带几个人随你一同进去。」
叶歆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就算谈判破裂也有机会挟持铁凉皇帝要求放人,於是回头吩咐道∶「狼牙,你随我进城,其他的人原地休息。」
红逖指著地上的程安道∶「放开他吧!他也是奉命行事。」
叶歆想起程安的眼神,不由地有些担心,然而他又不愿为了没有根据的猜疑放弃了谈判的机会,左手一招将雪藤收到手中,吩咐道∶「把人还给他们,一会儿就能醒。」
程安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走向自己的坐骑。
叶歆不再理他,与红逖、狼牙一起骑马进了城,边走边问道∶「洛u|有这种事发生?太莫名其妙了!」
红逖轻叹道∶「皇上卧病在床,现由太子担任监国,负责处理朝政,二皇子则掌握大军。不知何人挑唆太子,劝他颁下皇命要进攻天龙,太子昏庸无能,却是出了名的固执,决心已下就没有半点更改的馀地。这两天又有人挑唆,要他杀你,他一口就答应了,若不是我再三劝说,再加上几位大臣帮我,只怕此时已经是万箭齐发了。」
叶歆沉吟地道∶「看来是有人挑拨铁凉与天龙为敌,此人居心叵测,意欲掀起战火。」
「我也洛u麂⑸ジe,事情来的太突然了,若说出兵天龙倒也不足为奇,可如今偏偏要杀你,而理由又太过牵强,我想其中定有不可告人之事。可惜我离开太久,无法知道朝中的动向。妹夫,此行前途未卜,你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其实按我的意思,你现在就逃,不过那些亲兵倒是问题,看程安的样子,也许真的要全部杀光。」
「我没什麽可担心的,只担心城外那五百弟兄,若是因为我而血溅凉州,我心难安。」叶歆既是愤怒,又是自责。
「你也别太担心,其实就算要进攻天龙,也犯不著杀这五百人,只要你见太子时说话软一些,我想结果会改变的。」
狼牙很想和自己的族人在一起面对危险,但不愿违背叶歆的命令,此时心系族人,脸色十分凝重,但红逖的保证又使他稍稍安心。
叶歆看在眼里,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别担心,我会尽全力游说。」
狼牙直爽地道∶「大人,他们没有我管著,不知道会发生什麽事。唉!我的心里不安啊!」
叶歆回头望著城头叹了口气,他现在也想不出办法从大军之中解救出这五百亲兵,最佳的方法只有劝说铁凉皇帝下旨放自己回去。然而以上国使臣向属国皇帝恳求放人,这种有失体面的事实在不是他该做的,而且传了出去也会大失颜面。当然可以用道术擒住铁凉太子。
红逖提醒道∶「不过这位太子很难侍候,为了妹妹的事才给我面子,不然谁也劝不了他,你入宫之後说话千万小心,就算受气也要忍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时的忍让算不了什麽,不过──」叶歆脸色一寒,森然道∶「不过他若是杀我的人,我绝不会放过他。」
红逖叹了一声,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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