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歆沉吟道:“看来这几个月京中有变,我们要查一查,免得再次手足无措。”
“嗯,我去问一问,您在这里稍坐。”宋钱笑了笑,起身走下楼梯。
叶歆见江渊拿着一张摺扇细细地观赏着,一副悠闲之态,不像是被通缉,暗暗嘀咕道:“这个江渊素来不喜欢政事,也从不参与权势争斗,对于诸势力而言并无威胁,只是其父生死不明,他却公然出现在京城,可见他定有所恃,至少不惧朝廷的拘捕。”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宋钱缓步走了回来,伏在叶歆的耳边小声道:“听说一个月前,张全以北部危机重重,不宜再添内战为由,上奏请皇帝特赦在逃的皇室成员,因此颁布特赦令,不但宁郡王等人没事,而且还重新获得了爵位,就连生死不明的大皇子也在其中。”
“原来如此!”叶歆沉思片刻,眼睛又瞟向江渊,心中若有所悟,微微一笑道:“我们走吧!”
宋钱呆了呆,自以为是地道:“事不关己,己不劳心,大皇子的事还是少沾为妙,以免牵涉入无谓的争斗之中。”
叶歆瞪了他一眼,轻喝道:“大庭广众,这种议论之言不可轻易出口。”
宋钱吓了一跳,连连点头答应。
京城经过火灾的洗礼后已经开始重建,原本化为灰烬的南城大片区域都出现了新的社区,虽然繁华不及从前,然而以天下论,依然是各地翘首之城。
龙天行的新府第就坐落在新建的南城,为了笼络这位皇朝的新贵,当承明皇帝得知他战胜之后,就立即安排人手急速建造。此时府第依然没有完全竣工,但主体已经建好,宅子被高大的青石院墙围着,占了整条街,门前高挂“襄武公府”的金色大匾,左右还有一对石狮镇宅,气派非凡。
领受了新的爵位和官职后,龙天行回到新宅,却发现一大群官员早就在此等候,偌大的宅门前车马连街,门庭若市,吵杂声从街尾都能听到。他们一见到龙天行更是蜂涌上来,想早一些亲近这位朝廷新贵。
龙天行一个也没见,在亲卫的护送下进了宅子,然后派人将门外前来送帖送礼的人全都打发走了。
傍晚时分,化了妆的叶歆来到了后门,守门的卫兵经过了上颖之战,都知道他与龙天行是好友,因此没有人阻拦,轻易地放他进了宅子。
龙天行正在小厅中,见他到来恍若见了救星一般,连忙起身让出主位,自己则坐了客座。
叶歆见他恪守主次之份,可见他不忘本,心中十分高兴,走到主位安然落坐。
“大人,事情太多,请您指点迷津。”
叶歆笑道:“不会是被门外那些人吓怕了吧?”
“这群人虽然有点烦,但还不是太大问题,打发几句也就算了。”
龙天行皱起眉头,轻叹道:“我从未在京中任职,一直都领兵在外,对于官场之事十分不惯,加上我的性格又直,怕坏了大人的事情。”
叶歆含笑道:“如今天龙朝已不复当年,京中这些官员除一二人外,并无贤才,无非是一群只知纸上谈兵,皱红踩黑的文弱书生,唯一的麻烦大概就是他们的一张嘴巴,不过以你如今的声望,没有人敢轻易惹你。”
龙天行苦笑了一声,道:“我实在不擅长官场的应酬,还是军中的生活比较直接,也许我该和司马丞换一下位置。”
叶歆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若论官场的适应度,文人出身的司马丞显然在龙天行之上。然而此刻龙天行声势正盛,不但对天龙朝有威慑力,还能挟大胜之威影响周边的叛逆势力,对于全面掌握天龙朝极为有力,他不愿让这么好的机会白白错过。
沉吟了片刻,叶歆道:“我知道你不擅长圆滑的官场生活,不过如今你手握军队,又占据地盘,是个极好的庇护伞,朝中这些指望保全性命和地位之人一定会纷纷来投,你的地位和影响力也会与日俱增,因此你不必与他们周旋,而是让他们来与你周旋,如此才能看清每一个官员有何目的,也好从容应对。”
龙天行担心地道:“张全和言德谦都是重臣,一人率领群臣,一个掌握京畿防务,官场中的地位稳固,我怕他们容不下我,而我手中的大军全在北面,起不了任何作用。”
叶歆轻晃着头,含笑道:“这一点大可放心,言德谦门生故吏众多,然而此人老迈,如今想的只怕是他言家的将来,因此一定会尽全力保护皇帝的宝位不会旁落于人,而他手中无兵,能发挥的作用着实有限,你若投之以桃,他必报之以李。”
龙天行若有所悟,点头道:“原来您要我与言德谦联合。”
“他有权,你有兵,互利互补,相得益彰,实乃天作之合,何况你的军队远在眠月河北,威胁远不及掌握京城军力的张全,所以言德谦怕的是张全,不是你。”
“若真是如此,会不会引来张全的疑心?若是再引来一次兵变,恐怕对我们不利。”龙天行谨慎地问道。
“嗯!”叶歆忽然沉默了,放在椅柄上的左手轻轻地敲打着,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龙天行不敢打扰他的思绪,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物发愣。
过了片刻,叶歆突然神色一沉,喃喃地道:“既然上次为苏剑豪布下了大网,这次也许可以再为张全摆下一盘大棋,只是……”
龙天行呆了呆,转身望着他问道:“大人,您在说甚么?”
叶歆沉吟道:“我在担心天龙朝刚刚恢复了一点元气,若在此时再次发生动乱,只怕会破坏我们刚刚得到的成果,只是这个机会却又极为诱人。”
“动乱?机会?”龙天行听得有些糊涂。
“天行,若是你和言德谦全力挤压张全,你想他会有何举动?”
龙天行愣了半天,忽然惊呼着问道:“您要挑动他兵变?”
叶歆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想想,并没有下定论,不过此事倒是可行。张全若是感到生存的威胁,他就不得不叛,以他在禁军中的威望和实力,只要我们不加阻拦,兵变必然成功。”
“这对我们有甚么好处?”
“以天龙的态势看来,若是兵变成功,你就可以用讨伐叛贼的名义出兵,以你如今的威望,想必可以获得百姓的支持,只要杀败张全,整个东平州都会名正言顺的纳入你的掌控之下。”
龙天行见他神色越来越凝重,知道这些所谓的好处并不是绝对。
果然,叶歆微微摇了摇头,道:“天龙朝实在太虚弱了,无法承受新的冲击,内鬨之后的结果也许会引来周边强敌的觊觎,就连新败的银雪帝国也会卷土重来,而我们刚刚建立的地盘尚未稳固,兵力不足,即使京中发动动乱,我们也无法派兵南下,因此讨伐叛逆就只会是一个空口号,不能带给我们任何的利益。张全若是得势,以他的能力,远比今日的言德谦和承明皇帝难对付。”
龙天行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场潜在的兵变将会带来的效果何其巨大,着实令他冒了一额的冷汗。
“如此说来,我们必须防备发生兵变。”
叶歆点头道:“张全是关键人物,他的意向决定了这半年之内天龙朝的变化,对我们而言,只要将兵力扩充至十万,便可立于不败之地,那时发生兵变则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我们必须抢先布局,将局势的发展纳入我们所能控制的范围之中,一方面挑动张全兵变,另一方面又要抑制兵变的时机。”
龙天行终于明白了叶歆的意图,不禁摇头讚叹道:“大人的心意恐怕无人能猜透。”
叶歆沉吟道:“不过我觉得张全似乎已经有所准备了,也许我们没有时间阻止他。”
“哦!大人看到了甚么痕迹吗?”
“刚才在街上看到了宁郡王江渊,后来派宋钱去打听,说是皇帝按照张全的意思下了特赦令,所有的皇族都免了罪,而且可以重袭旧爵,虽然此事可以稳定民心,但我却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这些被承明皇帝杀了亲人的皇族们绝不会感谢这张特赦令,若是有人利用他们的复仇之心对付承明皇帝,甚至作乱,张全便可以用平息暴乱之名控制京城,到时候他就是天龙朝的救世者,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拦他了。”
龙天行惊愕地望着他问道:“听说此人还算温和,不会这么阴险吧?”
叶歆微叹道:“像张全这样名动一方的人物,乱世之中不是奋斗就是死亡,想平安的归隐只怕已不可能了,而保住现有的权力也就是保全了性命,为了生存,施展任何手段都是可能的,何况权力又是如此的吸引人。”
龙天行轻轻吐了口气,道:“乱世可真是不容易过啊!”
“对于更多人来说却是绝妙的机会。”叶歆朝他微微一笑道:“如果不是乱世,我们又怎么会有今天?”
“这倒也是。”
叶歆笑了片刻,神色一正道:“夜寒他们已在肃州建立起良好的体制,而东平州只有你和司马丞两个人,而且这里的环境更加复杂,人才不足将会是致命伤,朝中官员虽多,但多不可用,你我皆是平民出身,应当知道真正的人才藏在百姓中,因此你在京中的头等大事就是纳才,建立自己的体制和系统,这样才能有效的发挥力量。”
“大人素来慧眼识人,不知道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朝中这些官员还有几个可用,例如兵部的成泓,翰林院的海承思和柳成风,这三个都算是我的故交,如今的官位都不高,以你的威望,调他们去司马丞那里应该可以帮忙。”
龙天行牢牢地将三个名字记在心中,道:“不知大人可否暂留两三个月?”
叶歆皱了皱眉,原本打算回肃州看看,但东平州的环境复杂,似乎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心中暗暗叹道:“若是丁才和马怀仁在此就好了。”
龙天行见他神色间有为难之色,又道:“大人若有难处,就当我没有说过,我自己尽力去办。”
“也罢,我就在此多留三个月。”
京城内的情势经过大劫之后,天龙朝终于稳固了下来。相比之下,远在肃州的卧牛城却有着不一样的气氛,秋雨绵绵,淅淅沥沥下了几天,天空被乌云完全遮住,不放过一丝阳光,湿润的空气凝聚着一丝丝压抑感,让人感到不舒服。
“这场雨下的可真久啊!”夜寒站在长廊中望着天空飘下的雨线,喃喃地自言自语着。
自从行刺事件之后,他的心情就像天气一样恶劣。紫如的重伤使处理政务的重责全落在他的肩上,这倒是其次,最令他操心的是田氏的死讯,其后得知圆舒轩的女子和小孩就是叶歆的原配和长子,他更感觉到责任重大。
旁边的赤温更是又愧又恼,身为亲兵统领的他却让敌人的杀手潜入府中从容行刺,这不单是面上无光的事,更是有负叶歆的重託。
“夜大人,丧事已经准备好了,消息我也散发出去了,只是紫如姑娘的事如何向外说明?”
夜寒沉吟道:“紫如姑娘伤重卧床,危险期尚未过,自然不能出现,也许可以向外宣称紫如姑娘以女儿之礼守护灵堂七七四十九天,不见外客。”
赤温呆了一呆,惊问道:“女儿之礼?如此一来就等于正式向外宣称她的叶夫人身分,这恐怕不妥吧?那位正室也在圆舒轩,她恐怕不会接受这种安排。”
“孝仁公主冰氏虽为正室,但天下尽知她已死了,此时露面,一定会引来众多猜测,对大人,对我们都极为不利。我已写信告诉各城将领,以战事紧张为由,让他们固守原地,不必来参加葬礼。”
“那位夫人会同意吗?”
夜寒正色道:“事关军国大事,断断容不得私事阻挠。”
“我明白了。”
正说着,一身孝服的冰柔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经过几天的痛哭,她显得有些憔悴,但眼神却没有了初来时的温和与文雅,俏丽的面容上多了一层冰霜,还有浓浓的杀气。若是叶歆在此,一定能认出这副模样的冰柔与当初被困笼中时发怒的冰柔完全一样。
“为甚么告诉外人娘是病死的,难道你们要掩盖真相吗?还是在为谁掩饰?”冰柔厉色喝问道。
夜寒和赤温苦笑着对望了一眼,虽然与冰柔相处的机会极少,但印象中冰柔是个贤妻良母的形象,没有料到冰柔会有如此泼辣的一面。
“夫……人!您别多心,我们之所以如此向外宣称是有用意的,因为行刺之事的背后一定有势力指使,边关还有战事,所以肃州的稳定至关重要,若是对外宣称老夫人遇刺,天马草原的这些部族只怕都会颤动,外部的压力同样巨大,不可不防。”夜寒用尽浑身解数安抚冰柔的情绪。
冰柔完全沉浸在丧母之痛中,母亲在面前惨死的一幕历历在目,使她的心神片刻也无法安宁,恨意和怒火像虫子一样咬着她的心,控制不住情绪的她怒瞪着两人,毫不客气地喝问道:“你们的手上有十几万大军,难道要一个死人为了你们的无能而无法入土为安吗?”
“我已让丁旭去请大人回来,一切还是请大人定夺吧!”冰柔的言语虽然刺耳,但夜寒没有反驳,得知冰柔的身分之后,对叶歆的忠诚使他对冰柔也有着同样的忠诚,而且刺客之事的确是他们的疏忽所致。
“你们看着办吧!全是因为你们的失职,我娘才惨遭横祸,相公回来后你们自己向他交待!”冰柔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怒气冲冲地甩袖而去。
赤温脸色有些难看,摇头道:“这位冰氏夫人的脾气真烈,与紫如姑娘大不一样,若是紫如姑娘在此,应该会理解我们的处境。”
夜寒正色道:“夫人突逢丧母之痛,心中难过,语气难免强烈了一些,但无论如何她都是我们的主母,我们身为属下,不能随意批评,何况事情的确是你我的疏忽,我们难辞其咎。”
赤温知道罪责最重的便是他自己,喟然道:“我只是担心夫人的情绪会影响我们的战略布署,这片地盘是大人辛辛苦苦建立的,若是因为一时的情绪失控而造成重大的损失,我们的罪责就更大了。”
夜寒微微一呆,转头望向冰柔离去的方向,沉声道:“你说的对,仇一定要报,但要把代价减到最小。夫人那里尽量找人去劝说,我看两位老太爷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也许能说动她。”
赤温叹道:“依我看最好就是紫如姑娘尽快醒来,以她的威信和沉稳,相信一切都会好办。”
夜寒却摇了摇头,担心地道:“紫如姑娘和大人之间真正的关系我们都不清楚,但几乎整个肃州及至外面都认定了她是大人的继室,因此这次刺杀的对象是她,然而大人的原配却在这个时候出现,死的又是她的母亲,使这次事件变得不单是普通的刺杀,还加上了更多的元素,最麻烦的还是卷入了大人的家事之中,偏偏大人此时不在,如果不小心处理,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赤温听得直冒冷汗,呐呐地道:“真有这么危险吗?”
夜寒叹道:“我只希望大人尽早回来,日子长了,我们就更难做了。”
眠月大陆经过上颖之战后形成了新的态势──西强东弱。
四大最强大的势力集团都在西面,清月国、铁凉国、屈复清和苏家,单以兵力计算,这四个势力的总兵力共达一百三十余万,几乎是其余地区总兵力的两倍。然而这四个势力却在顺州的周边地区形成了三对一的包围战,激战正酣。因此,顺州成为了天下关注的焦点,众多的势力都把顺州攻防战的胜负看成是决定天下命运的一战。
苏方志十分清楚这个局面的意义,他在等待儿子回归,如此顺州战场的压力就会缓解,还可以腾出手吞下顺州东部和东南部的宁州和海州,乃至最东面的东平州。
清月、铁凉、屈家虽然合力围攻,然而每一方都各有想法。
清月对于顺州是志在必得,否则就无法打开东进的道路,大军在老将云璧的率领下一直向东进攻,然而他所面对的是苏方志的主力,两人都是老谋深算的老将,从不轻易涉险,因此苏方志虽然兵力处于劣势,但局面上还算能够持平。
屈家意在向正东和东南方进兵,最大的目标莫过于天下中心的双龙城,同时又要防备借道的铁凉大军袭取昌州,所以对顺州东北方的攻击并不着急。与其对峙战场的是苏方志的大将陈刚,凭藉有利地形,领着五万人与屈家的十万大军相抗。
三方大军最得势的便是铁凉,十五万铁凉大军借道昌州,向顺州西北的桃子河与潜龙岭一带进兵,苏方志拨出七万人给次子苏剑虎固守。苏剑虎虽然没有他兄长那么混帐,但也是无能之辈,每战必败,一连丢失了五座山寨后,才在他父亲的援兵接应下稳住了阵势。而铁凉军两线作战,还要防备屈复清,所以不敢冒进,只能步步为营,使大军推进的速度减缓,给了苏方志父子喘息的时间。
与顺州的战火纷飞相比,东面的战争无论是兵数上还是战况上都远远不及,北面的肃州和铁凉之间的战争停歇了,银州的赵玄华大败之后正在养精蓄锐,因此整个北方已无战事,而海州和宁州几地的内部兼并战固然激烈,但对整个大陆的战局来说影响甚微。
能够改变局面的便是苏剑豪的西征军,北部的大军已进入了平安州边境,与自称中州皇帝的旷国雄激战正酣。而南路的齐槐和扎猛也如同利剑沿眠月河南岸进逼,沿途的独自势力不是投降就是依附,抵抗甚微。
京城进入了九月,枫叶又红了,微凉的天气令人十分舒服,平静的局势令这座大城又重新获得了生机,城上也开始活络了起来。
掌权的言德谦虽然才能有限,但多年的从官经验也使他有更高的见识,处理事情颇为老成持重,再加上清流势力的督察,政令通畅,法度适中,使动荡的局势越来越平稳有序。由于兵力缺乏,朝中主流官员也不敢妄言开疆拓土,都觉得能守住眼前的一切便已足够了。
变化最大的莫过于承明皇帝,因为没有了竞争的对手,人也似乎懒了起来,当年争夺皇位时的凶狠和毒辣被宫中的美酒佳人洗去。
龙天行的地位越来越稳固,民望极高,但他极少参与朝政的决策,也从来不管京中军务,这使言德谦和张全对他都极有好感,疑心渐去。
如果言张两人是天龙朝的栋樑,龙天行便是天龙朝的基石,稳重而敦厚。在叶歆的指点下,他陆续将成泓和海承思调到了司马丞的手下,只有柳成风因昇了内阁学士没有离去。
虽然京城中恢复了兵变之前的稳定,但叶歆敏锐的洞察力却看到了平静之中的丝丝裂缝。乱世中,任何分歧将会导致完全不同的结果。
透过龙天行掌管兵部的机会,叶歆得到更多的情报。东平州的周边地区独立势力众多,但实力有限,若有十万大军,正是进兵的好时机,否则一旦顺州的战事结束,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抢这片地区。
尤其是掌握大军的张全,面对大陆东侧平静的局面,正是开疆拓土的好时机,然而以言德谦为首的百官则想着稳守地盘,后图大事,分歧是必然存在的。
张全的公爵府、言德谦的大学士府,以及龙天行的大将军府门前每天都是门庭若市,各类想出人头地的人纷纷毛遂自荐,官员们也是相互走动,想在平稳之中取得最好的机会。
叶歆很清楚承明皇帝的龙椅能坐多久完全取决于这三个人的良好合作,但他并不认为这种合作会长久,甚至他本人也将会成为破坏者。
只是眼下他的目标是铁凉,拿下银州便无后顾之忧,可以西出悬河城,南下眠月河,因此想借用天龙朝残存的力量和影响力先稳住南方。
他再次回到了詹府,詹俊和詹杼父子因为两次立功,地位已经不同往时,詹杼更是一品大员,但比起龙天行、张全、言德谦三人还是相差很远,至少他们只有官位而没有权力,因此依附在言德谦势力之下。
詹杼正在府中,听说辛未居士来了,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将他迎入了后院书房。
叶歆打量了他片刻,含笑道:“想不到分别才两个月,少公子风采更胜从前,想必是官场得意吧?”
詹杼满面春风地笑道:“还算不错,如今局势稳定,因为龙大将军的事情,皇上说我们父子立了大功,所以父亲又加封了大学士的官衔,而我也昇了大理寺少卿。如今我爹与皇帝的关系也很好,又是言府常客,所以日子过得挺舒心。”
叶歆忽然摇头道:“这话似是东翁所说,不像是年轻气盛的少公子所言,太老成了。”
詹杼愣了愣,沉声叹道:“还是先生知我,我爹说现在已是位极人臣,他已经满足了,以后只想过舒服的日子,所以我也只好作罢,乖乖地在大理寺做官。”
“少公子时当青年,如今天下大乱,正是少公子大展才华之日,若是就此作罢,实在有些可惜啊!”叶歆长叹一声,露出一副惋惜之态。
詹杼轻叹一声,片刻后又露出喜色,恳求道:“先生两番进言,我和爹两次昇官,此次再来,想必又有妙计见教。”
叶歆若有深意地轻轻晃了晃脑袋道:“我离开了两三个月,京中的情势我不清楚,还是公子先说给我听。”
詹杼想了片刻,沉吟道:“唯一的大事就是龙大将军大获全胜,想必先生已经知道,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大事了。”
“你不是说东翁与言府相交甚深吗?难道言府没有甚么打算吗?”
“打算?”詹杼有些茫然。
叶歆微微一笑道:“天下大乱,身为朝廷重臣,想必也该为天龙朝想一想吧?”
“言老的意思是求稳,似乎不打算派兵收回疆土,不过张公倒是十分热心,两人已经吵了五回了,今日我爹进宫就是为了商议此事。”
叶歆早就从龙天行的嘴里知道此事,并不感意外,想了想又问道:“你爹是怎么想的?”
“自然是随从言老的意见。”
叶歆摇头轻叹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先生有何想法?”
“言老不愿派兵扩张是因为他手中无兵,害怕张全立了战功,削弱他的势力。”
詹杼赞同道:“说的没错,上次我去言府参加百官聚会时,言老的理由就是因为手中无兵,怕张全坐大。”
“这实在是大错特错了。”叶歆猛的站了起来,正色道:“若是我,一定会让张全领兵出征。”
“这是为何,难道先生要我们父子去投张全门下?”
叶歆轻轻一笑道:“何必去投人门下,自立一门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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