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战绰号“血战狂人”,实际上打仗行军却无半分狂妄之处,十分小心。若真是有勇无谋之人,又岂能积军功升至大队长之职?
在大队前方三、四里处,他便派出十余人一组的哨探斥候,间隔半里便又是一组。地形险要之处,便有斥候先行勘探两侧,确认无埋伏,方以军中信号手势引领大军前行。可谓法度严谨,步步为营,堂堂正正,不给敌方埋伏奇袭之机。
安如山也不禁对外貌粗豪的谢战刮目相看。行军打仗,与武林中人争强斗胜毕竟不同。前夜奴隶营之战,自己与何安石虽也逞智计,奈何遇到兵法高手,被处处抢占先机,一败涂地却也有因。
玉龙密谍只怕要对军方实力重新估计了,他在心中盘算着。
便就是这样小心,大军也遇到了突袭——
在距奴隶营尚有约十里的地方,有一处险要的地形——盘肠谷:大路的右侧是三四十丈的峭立山峰,左侧是十丈左右深的小峡谷,一条小溪在峡谷中央缓缓流淌,清澈见底,大路绕着右侧山峰的半腰经过,出现一个不规则的“S”形,有如盘曲羊肠,因而得名。
谢战对此险要之地十分小心,派出几组哨探,责令探清情况。
最靠前的一组十人哨探已经攀上山峰,小心地勘察,峰顶不过是大堆嶙峋的乱石,方圆数十丈内毫无人迹,便发出了安全的信号。另两组哨探通过之后出去约三里,也未发现异状。
就在六百名持盾刀手列队通过大半时,自由军成立以来的第一场战斗打响了——
右侧山峰上,突然出现三十来道身影。吕经纬带着三十名光复会高手现身,围住那十来名哨探,双方实力简直不在一个档次,几招之内哨探便倒下。
“哧!”吕经纬扬手发出烟花信号。
几乎同时,最靠前的一组哨探也发现大队上千名自由军战士以略显不够整齐的队形向自己冲来,连忙后撤并发出信号:“敌军来袭!”
谢战开始时对盘肠道这险要地形确实担心,待六百持盾刀手快通过完时,仍无异状,正松了一口气,忽闻警号,再看右侧峰顶,烟花升起,三十余人卓立,不由大惊:“糟!”正待下令应变——
“轰!”吕经纬和三十名光复会高手双掌击在峰顶大石上,顿时数十块数百斤重的大石带着轰隆隆的震天巨响,从峰滚落,浩大的声势使正从“S”形拐弯处通过的二三十名刀手和枪手被吓呆了,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砸得惨叫连天,死的死,伤的伤,大路也被阻断了。
“全军听令!后队变前队,撤!”谢战果断下令,让大队远离危险地段。中气十足的命令传到每个军兵的耳中,大军训练有素,以最快的速度撤退。但仓促之间,原来前面的枪兵仍被光复会高手推下的山石砸得死伤数十人。
“秋兄,安兄,还请二位带人突上山峰,杀掉那些人。”谢战对秋长征道。吕经纬等人在山峰上居高临下,以山石阻断盘肠道大路,若不赶快取得制高点,只怕先前过去的六百刀手凶多吉少。
秋长征此次带了三十名亲卫队高手,多为秋雷亲卫中精锐,仅六品高手就有三人,五品十人,其余四品和三品十七人。闻言也不答话,带着众人飞快向近百丈外吕经纬等人所在山峰掠去。
安如山和十名密谍高手也随后飞掠。
那山峰虽峭,但也并非完全没有攀援之处。玉龙军脱离危险地带后,稳住阵脚,枪兵在一名中队长的指挥下,拉开队形,正向峰上呈散兵状仰攻。
吕经纬等人分出十人继续往大道上推下山石,阻断那六百刀手退路,另二十人在峰顶上一条线排开,专挑突兀的山石出掌,将大片石流泥沙滚滚推下,声势惊人,那些枪兵身手虽灵活,但也多有闪避不及者,片刻间死伤数十人,攻势立颓。
安如山和秋长征率领的大批高手赶到,加入向上攻击的行列,立时局面改观——峰顶负责阻击这边的二十名光复会高手毕竟人少,无法保证攻击密度。而这些高手身法迅捷,时停时闪,偶用兵器挡开小块山石,躲过阵阵乱石攻击,片刻间已侵上十几丈!
“兄弟们!狠狠教训他娘的!”就在形势危急之时,霸天粗豪的声音响起,近百名特战队员随之峰顶现身。数十斤重的山石如飞蝗般当头落下。
“啊!”、“哎哟!”的惨叫声响彻群山,百多块密集的山石自上而集中向一个方向攻击,根本无法躲避,一时间连一众高手也被逼得手忙脚乱,有十余人受伤严重,更有一名五品高手躲避如蝗乱石,却不幸被霸天变态地扔下的数百斤砸个正中,死于非命。
形势比人强,安如山和秋长征也不得不带人退下,攻势受阻。
霸天见敌人已退,哈哈大笑,指挥部分特战队员在峰顶收集山石,等待下一波攻击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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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肠道的另一边。
华映宏柳雨菲和海天青、林志带着自由军大队,向六百玉龙军持盾刀手发起一面倒的攻击。从派出高手不断传回的情报,根据敌方行军阵形,他便选中这处盘肠道,借鉴“半渡而击”,定下这“半过而击”之计。
为了瞒过对方哨探,他特意让吕经纬带三十名光复会五品、四品高手、霸天带百名特战队员隐藏在离峰顶数十丈远的地方,待敌方前军没有远程攻击力的刀手过后,由吕经纬和众高手突袭解决哨探,阻断前后军,霸天带人接应。自由军大队却离此地三里多远,看见信号才发起进攻。
以众击寡,以实击虚,以强击弱,以长击短。华映宏战前部署时,将兵法的奥义细细讲与众人听,吕经纬、海天青、林志、叶知秋等人受益匪浅。
山峰上,吕经纬和十名光复会高手将山石在盘肠道上堆起两丈多高后,开始向那六百玉龙持盾刀手的后队发起攻击,霸天见安如山、秋长征等人停止攻击,便分出五十人加入吕经纬等人。
一块块山石从山上滚落,那些刀手躲无处躲,挡无法挡,毫无还手之力,纷纷惨叫伤亡,有的直接落入十余丈深的谷中,发出凄厉的惨叫。瞬眼间就有数十人死伤。
负责指挥前军的一名中队长大声指挥着,急速向前方杀去,只有冲出这段险地才有生机。冲出里许,后队又死伤近百人。
三百步外。自由军大队已经在一处稍开阔的地方严阵以待,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缓缓向狼狈的四百多玉龙军压来。右侧山坡并不陡峭,却有数百名剑手、枪手和弓箭手沿着山坡占据了十多丈的制高点,居高临下。
看那阵势,只怕有一千多人。
那中队长自知难以幸免,大叫道:“荣耀!即吾命。决一死战!”便率先向自由军冲来。
“荣耀!即吾命。决一死战!”那些刀手也悍不畏死地随后冲上。
华映宏在半山坡上,轻声叹息:“攻击!”看到这些训练有素的玉龙刀手明知必死仍然勇敢冲锋的样子,他感到了征战之路,或许将有太多太多的血腥,艰难……
海天青令旗一挥——
“自由军必胜!自由万岁!”震天喊声响起——
“嗖!嗖!嗖!”正面和右侧山坡上的自由军战士一百多道箭雨破空,向刀手队中射去。
稍停,第二道箭雨又至!
山坡上自由军剑手和刀手却兵不出鞘,捡起大大小小的山石向下砸下。
那些刀手手中盾牌防住正面,便漏了侧面,加上冲锋之间难免露出破绽,第一轮箭雨便有二、三十人中箭倒地,第二轮更是射倒四、五十人。在集体冲锋中倒地是灾难性的,后面的人收不住脚,便将倒地之人踩得非死即重伤!
更可怕的是那些山石,从十丈高的地方砸下,不是盾牌能挡住的,数十人连人带盾骨断肢残,有的被砸下深谷,惨叫声声,回荡在谷中,经久不息。
二百多步的距离,华映宏指挥用轮射之术,玉龙刀手共经历了十道箭雨、十道山石,四百多人的队伍,冲近自由军时,只剩下数十人,大多是中队长、小队长、哨长及中队长精选卫士之类的高手。
其余人非死即伤,六百余名玉龙盾牌刀手,十停中只剩下不到一停!这不像是战斗,倒是一边倒的屠杀,在精心设计下的屠杀!
柳雨菲耳闻目见,尽是凄惨喊叫,鲜血横流的景象,心中不忍地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弃械不杀!”华映宏指挥山坡上的人冲下,断了那几十人的后路,暂停了攻击,左手轻轻搂过柳雨菲的香肩,柔声道:“菲儿,复国之路和自由之路,都免不了用鲜血铺就的,再有这等血腥场面,你还是不要参与了。”
海天青沉声道:“对敌仁慈即对己残忍!该我们出手了!”说完腾空跃起,三个起落间已越过近二十丈到了阵前,凌空下击!
华映宏、柳雨菲看时,只见那数十名高手趁箭雨山石停下之机,已冲近自由军枪阵,近身肉搏。自由军战士挺枪疾刺,却因大多一日前尚是未经训练的奴隶,哪是这些身经百战,武功高强的沙场老手之敌?片刻之间,已有十几人死伤。
柳雨菲没想到自己一念之仁害了十几名自由军战士,羞怒之下,身形电闪,以肉眼几乎难辨的速度,形如鬼魅般出现在阵前,龙泉剑出,一式“狂风暴雨”卷起飞沙走石,剑光如飞流直下,将方圆三丈十几名玉龙军高手全部罩入!自昨夜突破以来,柳雨菲功力大增,惊风泣雨剑更上一层,威力无与伦比。
那十几名玉龙军高手感觉被卷入暴风骤雨之中,身不由己地东倒西歪,胡乱挥舞兵器,竟多是与自己人相撞。在一代天骄柳随风曾据以雄霸天下的惊风泣雨剑法前,这些不过三品级数的高手毫无抵抗之力。
柳雨菲再出一式“和风细雨”,这招她以前一直无法练成的,直到昨夜功力突破之后才霍然参悟,只见万千剑光柔柔地泻下,如春日丝雨,随和风浸润心田,沾衣欲湿,令人不忍躲避,也无从躲避——
剑光敛去,十几名玉龙军高手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每人胸前被剑尖点中,外表无伤,实际经脉已尽毁,从此变为废人。总算柳雨菲仍未起杀念,手下留情。
柳雨菲一招逞威之际,华映宏、梅兰、梅菊和光复会二十来名高手也己分头扑到,加入战团。
原本垂死挣扎的玉龙军高手再无机会——
海天青的长刀威不可挡,刀气纵横,下手不留情,几合间便将几名玉龙高手劈得非死即重伤。
华映宏总算见识柳兰、柳菊因何名“铁血二娇”,两个看起来美艳动人俏娇娃,大概是因承担侍卫柳雨菲重任之故,虽同样使的是“惊风泣雨剑”,但“急风骤雨”、“狂风暴雨”、“腥风血雨”之类的刚猛剑招使得杀气腾腾,凶悍无比,二女只晋六品级数,看起来却比柳雨菲可怕得多,倾刻间便有十几人死于双娇联手合击之下。
华映宏自昨日化解何宗石阴罗寒冰掌之伤后,功力又有增进。“破天三式”本有凝滞之处,也更形流畅。龙呤刀出,声若龙呤,连连几刀“横扫千军”和“力劈华山”,混元气在攻进对手体内瞬间,意念一变,即转为无坚不摧的破虚真气,将几名三、四品玉龙高手劈得吐血重伤。气机却紧锁丈余处那名中队长,一路杀去。
那名中队长感到被气机锁住,心生死志,一丈外腾空跃起,“浴血奋战”!手中刀带起劲风狂涌,透出沙场老手特有的杀气血气,若胆小功低者,只怕未战先怯,被一刀便劈为两半。
华映宏凝起“横扫千军”刀意,心中无畏无惧,龙呤刀信手一刀,如妙手偶得,正击在其刀身前半段,杀气血气立散。
“决一死战!”那中队长和身连人带刀向华映宏冲来,刀意似带有同归于尽之心,威势极盛。
柳雨菲在几丈外都感到了这股拼死刀意,娇声叫道:“哥,小心!”她关心则乱,随口连只在二人间最亲密的称呼都叫出来。
华映宏身形暴闪,与那中队长交错而过,刀光电闪,一现即隐。
那名中队长背向华映宏直立,胸前血如泉涌,前仆倒地,他被华映宏一式快若电闪的“一往无前”一刀穿心,至死也保持着军人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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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战指挥三百弓箭手向峰顶射击,漫天箭雨在向上射数十丈后,劲道已不足,被守峰顶之人轻轻拨落,却也形成一定干扰。秋长征和安如山借机率众高手和长枪手几次向峰顶发动进攻,但都被飞石打退,白白死伤几十人,连十来名亲卫高手也受伤不轻。
山那边响起的喊声传来,谢战知前军六百人已受攻击,心中一急,拔刀亲自带人向峰顶冲去。“杀!”主将身先士卒,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峰顶的山石也快扔光了,稀松不少,一些身法高明的亲卫高手和身手敏捷的精兵已趁机冲到距峰顶不足十丈!
吕经纬和那十名光复会高手、五十名特战队员转向这边来助守。
百道弩箭和弓箭射下,特战队员五十持弩,五十持弓,箭雨如蝗!霸天发蛮力举起一块近千斤大石,当头砸下!
一直在躲石头的进攻者被突如其来的箭雨射蒙了!立时又有数十人死伤!一名六品亲卫高手自恃勇力,腾身空中,连躲带拨,避开弩箭,正在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霸天的千斤大石当头落下,勉强砍了一刀,仍中头奖,被砸扁在地,当场身亡!那大石再往峰下滚去,一路带起飞沙走石,将躲避不及的十余名军兵砸翻在地。
谢战和秋长征目眦尽裂,开战至今,己方已有近三百人死伤,其中亲卫高手六品、五品各死一人,受伤近十几人,一个枪兵小队几乎成建制消失,山那边六百刀手只怕凶多吉少,却连敌人的皮毛未伤到,二人身经大小战数十场,从未如此窝火过。
安如山也觉窝火,他手下的密谍高手又有四人受伤不轻,实力大打折扣。
峰顶上不知何时,又只剩下三十余人,霸天带着百名特战队员射出箭雨之后,悄悄退走。
谢战缓过劲来,一时也没有好办法,对方居高临下,强攻起来伤亡太大。对峙少顷,峰顶上突然传出一阵齐声高喊:“多谢各位赠送兵器衣物!”吕经纬等人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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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映宏带自由军回师奴隶营。
霸天带领的特战队员和吕经纬带领的光复会高手晚了近一个小时才回来。
这一战全歼玉龙军前锋六百人,吕经纬与光复会高手、霸天的特战队保守估计伤亡对方二百多人,给对方留下了重伤需照料的百多名伤者,缴获数百兵器、盾牌、衣物、盔甲和一些财物,自由伤亡仅十几人。
如果说奴隶营之夜战还有些许运气成分,这一战却是让海天青等干人心服口服,两战均是以弱胜强,干净俐落,使自由军将士信心大增。
休整半个时辰后,华映宏再次集合全体自由军战士,以激昂的声音鼓动道:“兄弟们!我军刚刚打了自由军成立以来的第一场胜仗,这是一场了不起的胜仗!我相信,这只是自由军众多胜仗中的一场而己,我们将会取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实现我们的梦想!
“自由军必胜!自由万岁!”
“自由军必胜!自由万岁!”
柳雨菲凝视着神采飞扬、慷慨激昂的华映宏,仿佛看见一条藏于九渊之下的潜龙,正乘势而起,直飞九天之上!
“向我们的下一个目标,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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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战率领的珍宝师团第二大队,在安如山、秋长征等人占据了盘肠道右侧山峰后,足足清理了三个多时辰,才将盘肠道重新打通。
眼前的景象让第二大队的官兵们目不忍睹:沿着道路倒处都是前军将士的尸体,死伤者除了贴身的亵衣外,所有衣物、盾牌、军刀等全被搜括一空。近百名重伤者躺在路边,不停呻吟,看那样子,只怕这辈子都别想舞刀弄枪了。
谢战安排了刀手、枪手、弓箭手、弩手各一百名,专人照料那一百多名伤者。这些伤者不能丢下,否则会大大损伤士气。军兵们若是见到长官对伤者置之不理,谁还会死命冲杀?
海天青及众自由军兄弟本要杀死那些伤者,但被华映宏制止。他倒不在乎这百人的生死,用意就在给玉龙军留下包袱。还有——让伤者宣扬自由军的军威。
果然,自由军只死伤十几人便全歼六百持盾刀手的战绩,被伤者有意无意地夸大传开后,原先自信满满的珍宝师团第二大队官兵的心理偷偷起了微妙的变化——
一路上,谢战更加小心,凡有地形稍险要之处,便派出高手、精兵先占据制高点,前哨通过远达五里,大军才缓缓通过,真正是步步为营。就这样,仍有军兵不小心触到了霸天所率特战队员留下的埋伏——
有时触到一块石头,牵动一根埋在地下的绳索,旁边的树林中便飞出几排削尖的木棍——
有时踩到一根木棍,引发了堆在旁边山壁上不起眼的一堆石头,“轰!”地砸下——
类似的小把戏,对于从猎手中精选入特战队的队员来说,本就驾轻路熟,再加上华映宏和鲁神工的小小指点,杀伤力不大,若干处一共不过伤了十几人,但效果却很明显——
每一次机关发作,都要让玉龙军神经紧张,以为又受到攻击,此后的路途便小心小心再小心,又累又饿地行进到奴隶营入谷城墙处——
天色已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