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宝渡,战斗在午时前结束。
一个时辰前,华映宏在镇长府中施展浑身解数,以无尽的甜蜜柔情安抚了为救自己初经人事的雪纤纤、苗幽兰、柳菊柳兰诸女,香艳之处,难以叙表。因心切战事,雪纤纤暂不方便在自由军大批战士前露面、自回丽春楼,华映宏与柳雨菲、苗幽兰诸女连同方诗呤等十八名精骑护卫一道赶到聚宝渡。
随行的还有五十辆马车。
柳雨菲和华映宏出现在自由军众多将士面前时,引起了震天的欢呼——自由军战士都知道华映宏遇刺受伤,只知伤势沉重却不知详情,此时见华映宏生活活虎,不知是谁率先高呼:“自由女神万岁!自由之子万岁!”引起众将士的共鸣,欢呼声响彻云霄!
从此柳雨菲——自由女神、华映宏——自由之子的声名便传遍华龙大陆,以其不同于华龙各国朝野、官方江湖的独特外号,引起了众多有心人的注意。
秋水扁和被围困的玉龙军听见震天欢呼,不知这“自由女神”和“自由之子”是何方神圣,惊疑不定,只知道对方核心人物亲自督战,接下来一场恶战难免。
更令他沮丧的是,从河西岸铁索桥高台上,只见河西下游先行抵达五百来名骑兵,竟和自由军骑兵小队靠在一起。秋水扁明白游坤率领的八百玉龙精骑肯定已经被全歼——
马在人在,马失人亡!战马是骑兵的生命,不可能轻易丢弃。
自游坤死于“高山四十八箭”的箭下之后,剩下的数百玉龙精骑索性跳下战马,丢开战马的牵累,冲向前面的自由军。渔网阵对下马步行的这些玉龙军骑兵基本不起作用,但“高山四十八箭”的箭却箭箭夺命!旁人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手法,只见到一枝枝的箭挟着强劲的真气破空飞出,在别人射出一箭之时,“高山四十八箭”便射出三箭!
在密集的箭雨中,下马冲锋的玉龙精骑兵高喊着“荣耀!即吾命!”的口号,一个个悲壮地倒下。死在三十名“高山四十八箭”箭下的,便超过两百人!只有数十名精锐中的精锐仗着高强武功冲入自由军阵中,瞬间造成近百人伤亡,才真正显示出玉龙精骑的强大战力!
但毕竟以寡敌众,自由军弓箭手抛开弓箭,拔出单刀,与长枪兵一起合击,很快稳住阵脚,穆山柱率领的高山族精锐高手合围赶到后,这些玉龙精骑心有不甘地全部战死!
聚宝渡玉龙军夺回东岸的逃路早已不通,不管是组织仅剩的盾刀手冲锋,还是派出高手突击队突袭,甚至让一些水性较佳的玉龙军战士偷偷下河潜过去,各种招数使尽,都被自由军特战队一一化解。仅那十具古怪的弩、二百名弓箭手及神工弩手便将铁索桥守得难越雷池半步!
困龙滩获胜后的自由军源源不绝地从远处奔来,聚宝渡两岸各增加了两千多人,围困不过仅剩两千余人的玉龙军,自由军总共动用了上万人!
在调整好队形后,河西岸七千多名自由军开始以盾刀手在前,长枪兵紧随,弓箭手在后的战阵,缓缓向玉龙军阵地推进。战场上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自由军不太整齐的脚步声,透着杀伐之气。
在距玉龙军一百二十步的弓箭射程外,自由军停下。五十辆随华映宏而来的马车驶到自由军中央,很快跳下两百来人,自车上取下铁木、钢管之类的东西,迅速组合起来!
二百多步外的河西岸高台上,秋水扁功凝双目,以极佳的视力只看到几件自由军从马车上拿下的东西,便脸色大变!
投石机!自由军正在组装投石机!秋水扁对玉龙军制式投石机极为熟悉。在他留在东岸的一百车辎重中便有六十车是卸成零件的三十具投石机,本是想万一要攻城时使用。一座制式小型投石机可以将十多斤重量的石块在平地抛起十几丈高,两百多步远,如在高处,最远可达近四百步!只是因极笨重,携带不便,射速也不快,需要较大密度才能收到最佳效果,开阔处对不密集的石块也容易躲避。除守城和大规模军队攻城、对战外,一般都很少使用。
但在目前的状况下,玉龙军无处可退,又无力用投石机还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由军将自己当成操练的活靶来打。一个声音在心中叫嚷:冲!宁死不作俘虏,杀一个够本!另一个却又响起:不!我还有大好前途,一定要保住性命!自由军投石机不多,射速不快,拼着牺牲士兵当活靶,也要拖到援兵来救。秋水扁心中天人交战,犹豫不决。
投石机很快装好了。“玉龙军将士们听着!”华映宏平和的声音在聚宝渡上空响起:“降者不杀!”贯注了混元真气的声音直透每名玉龙军战士心中,华映宏将与雪纤纤灵欲交融时所获的“惑心术”立时施展出来,令玉龙军在四面受围的危境中直欲有立即弃械投降的冲动。
“卑鄙小人!只知道阴谋暗算,哪是英雄好汉!有种摆开阵式真刀真枪打一场!”秋水扁一身武功也不含糊,已修至“秋风诀”第七层,晋入七品高手级数,提聚真气之下大声猛喝,将有些迷糊的玉龙军将士唤醒。
“荣耀!即吾命!”回过神来的玉龙军齐声高喊口号。
“惑心术”极耗心神,华映宏初使未熟,也不敢多用。见吕经纬和穆山柱等人对秋水扁激将之计面有愧色,作跃跃欲试之状,欲言以止,不由暗叹——毕竟这些人受华龙大陆武人视荣誉胜于生命的风气影响过深,虽靠自己的“阴谋诡计”获得莫大胜利,内心深处却未必真正接受自己“为求取胜不择手段”的战争理念,海天青如此,吕经纬和穆山柱也是如此。特别是目前形势大好,幸好自己赶到,否则说不定真会摆开架式与玉龙军来一场真刀真枪的拼杀!
轻咳一声,华映宏徐徐说道:“吕老哥、穆头领,争战之道,莫过以最小代价获取胜利。莫非英雄好汉的荣耀比战士的性命来得重要么?比复国大计和高山族复兴来得重要么?乞丐与龙王比宝,有多少本钱拿得出手?”
当下不再理会二人有何反应,提气振声向玉龙军喝道:“你等已山穷水尽,还在痴心妄想!你等以全副武装杀戮手无寸铁的平民时,岂不更卑鄙?以精钢刀枪对付木棍柴棒时,岂不更卑鄙?以强弓劲弩对付土弓木箭时,岂不更卑鄙?你等几时曾给别人真刀真枪拼杀的机会?废话少说,三声之内若不投降,你等便死无葬身之地!”
吕经纬和穆山柱听得华映宏之言,如当头棒喝,满面通红,尤其那句“乞丐与龙王比宝”,把光复会和高山族的窘况与玉龙王国、玉龙军的强大刻画得入木三分。若为荣誉逞一时之气,不知有多少自由军将士会因此而死伤,好不容易得到的大好局面只怕也会葬送掉!两人都不禁为自己的轻重不分而汗颜。
柳雨菲和苗幽兰见吕经纬和穆山柱的窘样,不好说什么,二女芳心既已系在爱郎身上,自不会对华映宏的说法有异议。况且,华映宏所说确实句句在理。
“一、二……”华映宏的计数声响彻聚宝渡上空,自由军战士做好了攻击的准备,静待华映宏的命令。
“兄弟们,玉龙军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投降的懦夫!”秋水扁似吃了秤砣铁了心,毫不为华映宏的威胁所动。
“三!投石机发射!”随着华映宏一声令下,十五架早已准备妥当的投石机将发射勺内之物弹射出去!不过却非是石弹,而是十五个黑漆漆的陶罐!
十五个装满菜油的陶罐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落在了秋水扁所处的高台附近,“咣当!……”,破碎的陶罐飞溅的菜油散发出浓浓的诱人香味。但对秋水扁和玉龙军来说,这香味无疑是代表死亡的气息!秋水扁心头升起一股寒气,在越升越高热力四射的骄阳照耀下,他额头竟然冒出豆大的冰冷的汗珠!
“引火!”华遇宏下令。
投石机再度抛射出十五个陶罐,“高山四十八箭”中的二十五人拉开强弓,闪电般将箭头包有已点燃浸油布条的箭矢射出,弓弦响处,飞临高台上空的十五支陶罐在空中齐齐爆开,火花四溅,向高台罩落!插在高台上的玉龙军张牙舞爪的白龙军旗自头至尾被火箭射中,瞬时燃烧起来!
“好箭法!”华映宏击掌赞叹。二百多步的距离射中空中乱飞的陶罐,一箭一个绝无重复,如此箭技和“高山四十八箭”之间的默契配合,令人叹为观止。
本来华映宏只是因听刘礼涛说起“高山四十八箭”的箭枝在困龙滩大展神威,有意请“高山四十八箭”展示一下,未料效果竟是如此惊人。若非“四十八箭”而是四百箭、四千箭、四万箭……华映宏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仅这一念,日后威震神圣大陆的“射日军团”开始萌芽。
熊熊火光将困兽犹头的玉龙军阵形逼得凌散。投石机不停地调整角度,不紧不慢地将陶罐抛到玉龙军阵中,一些不幸身上被浇到菜油燃起大火的玉龙军战士发出凄惨的号叫,尽管只是一两百个陶罐被抛到阵中,玉龙军战士却仿佛看到先前攻击自由军防线的盾刀手的遭遇即将重演,那一幕修罗地狱般的场景即将再现——
“大队长!我们冲吧,好过在这里等着被烧死。要死,也要死得壮烈!”秋水扁的直属中队长一脸焦急,向他进言道。
秋水扁望着四处燃烧的火焰,无奈地挥手作了冲锋的手势。
“咚!咚!咚!”战鼓响起,鼓声中充斥着一种摄人心魄、一去不返的气势,玉龙军战士心中一凛,“决死鼓”响,不死不休!
“荣耀!即吾命!”自身几乎没有防护能力的玉龙军弓箭手和长枪手、为数不多的盾刀手以视死如归的气势向自由军七千多人组成的防线发起自杀式的冲击!
这正是华映宏用投石机欲达到的目的——十五台投石机太少,即便用上菜油陶罐,真正能起到的杀伤作用也有限。但华映宏料定玉龙军绝对无法忍受那种只挨打不能还手、活活等死的滋味,只要冲出来,战斗便会最大限度地有利于自由军。
三千多箭手分为两批轮射,无数箭雨落在方圆不过数十丈的狭窄区域内,每一轮齐射都会收割两三百名玉龙军士兵的性命。玉龙军弓箭手在冲锋中仓促射出的箭枝,却对躲在盾刀手身后的自由军造成的损害微乎其微。
“降者不杀!你等莫非真不顾念父母妻儿,一死百了,生者何堪?你等莫非对花花世界再无留念么?”华映宏充满诱惑的劝降声再度响起。他仍不死心,待玉龙军仅剩下二三百人时,再以“惑心术”试图撼动玉龙军的心神。只要有了一次阵前投降的先例,玉龙军便不再是铁板一块,无论玉龙军方如何处置这些投降者,今后都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自由军以后对玉龙军作战,便不致于每次都要赶尽杀绝,自身的伤亡也会减少很多。
剩下的二百多人几乎全是秋水扁带来的两个大队中三四品级数的精锐高手,密集的箭雨对这些高手的威胁不是太大,华映宏再度劝降时,秋水扁等人已冲至距离自由军前阵不过四十步!
“嗖!嗖!嗖!……”先前对付普通士兵不屑动手的“高山四十八箭”开始发难!
箭未至,强劲的箭气和射穿一切的杀意已先破空而至!冲在最前面的秋水扁见势不对,“秋风落叶刀法”全力展开,手中百炼钢刀带起庞大无匹的刀劲,狂野地劈在迎面疾如闪电直奔自己要害的五枝劲箭上!当!当!当!当!当!秋水扁每劈飞一箭都感到手臂发颤,在四十步距离内五品高手贯注真气射出的长箭,令他七品级数高手也感到吃不消,心下大骇,前扑的身形也急停下来。
其余的精锐高手却没有秋水扁这样的功力修为,四十余人被利箭贯体身亡!
秋水扁感到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高山四十八箭”刚才只有五人齐射,就使他难以应付,勉强挡过之后,他分明感应到十道锐利的目光紧紧将他锁住,令他不敢妄动。华映宏的劝降声令斗志已失的他心中闪过万千念头——
家中美貌如花温柔似水的娇妻……刚刚一岁多牙牙学语、漂亮可爱的女儿秋幸妤……天香楼那名风骚入骨、迷人惹火的红牌歌妓黎秀莲……一张张令万分留恋的面孔,使他没有了必死的勇气,心神出现一丝裂缝,华映宏的“惑心术”乘虚而入——
“罢了!”秋水扁弃刀在地,回首对剩下的两百来名部属下令道:“兄弟们!水扁无能,置大家于必死之地。请各位弃了兵器,不必再作无谓之争。战败之责,水扁一人承担!”
“咣啷啷!——”玉龙军兵器丢了一地。作为最高长官的秋水扁率先投降,令众人有了效仿对象。生命可贵,若能得不死,毕竟并非每个人都愿意慷慨赴死。
……
华映宏看着被解除了武装、封住经脉的秋水扁被带了过来,尽管迫于形势,带着东路玉龙军剩下的两百来人弃械投降,成为首位打破玉龙军无投降记录者,秋水扁那张带有几分儒雅俊气的脸上仍满是不服气的神色,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华映宏、柳吕经纬等人。当视线划过柳雨菲和苗幽兰等四女艳若天仙的玉容时,才爆出热烈的光芒,继而又黯淡下来。
华映宏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思考着如何处置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虽然从情报中早知道秋水扁的名字,且心里极为不爽,恨不得一刀痛快砍头——因为这让他想起了那个令人极为不爽的政客。但“不杀俘虏”是他定下的军纪铁律,自己也不能违反。况且,这秋水扁成为率玉龙军士兵开投降先河的第一人,意义重大,有着不可估量的利用价值,所以他压住了杀人的冲动。
“报!灵宝方向三千玉龙军距此二十里。”一名自由军传令兵匆匆报告。
“秋将军,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请稍安勿燥,容此战之后再好好款待将军。”华映宏和颜悦色地对秋水扁说道,又唤过传令兵道:“传我命令——任何人不得打骂虐待降者,违令者军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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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龙岭。
留守西港的庞义派出一千名预备队战士押送五十辆马车,将大量肉类粮食淡水灶具等物送至海天青、叶知秋处。未久盘龙岭上便飘出阵阵诱人的肉香菜味。偶而吹过的轻风,将香味送至秋雷军中,将一些玉龙军士兵引诱得口水直流。
饥饿还不是最令人难受的,毕竟玉龙军每人带有一天的干粮。但没有水喝的味道着实令人难过。从昨夜行军以来,炎热的天气加上行军和激战,行军壶中的水早已喝光,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地晒在身上,一些军士的嘴唇已经起了血泡。
秋雷焦急地等待着聚宝渡的消息。秋水扁两只内容相同、十万火急的告急信,让他隐隐感到不安。六千第二联队的精锐玉龙军,竟被逼至如此境地,自由军哪来如此兵力和战力?
鹰愁岭!秋雷终于想起战役的关键——谢战已许久未有信号传来,定是出了问题。只有高山族人通过了鹰愁岭,与阻击的自由军联手回师聚宝镇,才有可能围困秋水扁。
“谢战!”秋雷不由咬牙切齿。他并不检讨自己战略安排上的重大失误,却对谢战接连失利恨之入骨。若是谢战就在眼前,只怕千刀万剐方能解气。此时早已拼死血战后死在苗幽兰剑下的谢战有知,恐怕九泉之下也会冒冷汗。
“传令!凌野水师和基隆援军全速往援聚宝渡决战!”秋雷正好用秋水扁发来的两只信鸽发出命令。
战局至此,玉龙军与自由军和高山族联军都欲罢不能。先前秋浩然预定的合围全歼自由军的计划,多出了高山族、魔教和丢失西港的三个变数,在鹰愁岭局部失利,盘龙岭陷入被动。但就如一场豪赌,前面输得再多,决定胜负的关键之局,仍在聚宝渡的决战——
秋水扁军、基隆援军、凌野水师共一万五千玉龙军精锐,与自由军和高山族联军不过一万多人正面决战,秋雷似乎看到了大翻盘的希望,不仅能扑灭自由军燃起的熊熊烈火,甚至将高山族这个恶痈毒瘤也一并解决,如此前面的连连失利都可忽略不计,甚至可以美化为妙手偶得的诱敌之计——虽然代价未免大了一点。
“杀几匹伤马!”秋雷下令道。
让战士吃饱饭,养足精神,才能应付即将来临的大战,秋雷也顾不得上战士不吃战马的惯例了。未久,煮、烤马肉的香味也迷漫在盘龙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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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珍珠场至聚宝渡,不过二十余里。
在珍珠场警卫队安排的哨探远远以信号指引下,凌野水师沿万泉河快速向聚宝渡推进。河滩一马平川,方便大军行动。五千四百名水师以四条十人纵列的长龙、各自间隔拉开半里,声势浩大。
前队抵达困龙滩。只见数百第二联队的玉龙精骑兵和两三百战马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渔网阵中,除了兵器箭矢等物外,自由军尚未来得及认真打扫战场,可见战况激烈紧迫。
凌野只看得一眼,便知渔网阵妙用,心下暗叹自由军主谋之人善役物为己用的奇谋。对敌手不敢掉以轻心,挥手作势,一个水师千人中队横渡困龙滩,自万泉河东岸向聚宝渡进发。
隐隐地,聚宝渡方向战鼓声、喊杀声、惨叫声震天,凌野在十里外的困龙滩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