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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大练兵(五)
    注:当时延安还没有为府,元佑四年方为府,正确的应该是延州,归鄜延路,永兴军节度,不过为避免复杂化,我打算略过,另外沈括在元佑元年的任职历史未有定论,故采用。特此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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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林府,一派莺歌燕舞欢乐承平,一派热闹的景象。因为林武德今天设宴,一来是欢迎来自河东路的新贵杨翼,二来是为沈括而庆贺。沈括在元丰五年曾经因为对西夏战事不利而从知延州贬为均州团练副使,如今重获任用,当然是件大喜事,所以这个宴会吸引了延安府大大大小小的官员前来赴宴,谁都不想失去一个拍马屁的好机会。
    杨翼当然和林武德、沈括等坐在一桌,林东因为是林武德的儿子,所以也在此桌的下首。
    “沈大人,本官真是久仰大名啊!”杨翼发自真心的赞叹,这个沈括大名鼎鼎,这次居然能够有机会见到,实在是高兴:“天下间还有比沈大人更有学问的吗?”
    沈括却觉得这是客套话:“哪里!杨大人才是年轻有为,存中不敢当此赞誉。”
    林武德大笑:“二位俱是人中翘楚,难得惺惺相惜,来,饮尽此杯,听说这传香美酒,子脱可是创制之人啊!”
    众人一饮而尽,沈括叹道:“这酒香醇浓烈,我西北边民当然爱甚,子脱好本事,竟得如此佳酿。”
    杨翼打蛇随棍上:“不如沈大人为此酒题字如何?我定装裱,日夜膜拜!”杨翼其实也就是想弄个签名留念什么的,不过旁人听来,却觉得这人实在是厚颜无耻,那沈括的字虽然不丑,但说是名家也谈不上,更何况杨翼来自朝中,又权河东路的军训事宜,比之刚刚复用的沈括,用得着如此拍马屁吗?
    林东甚是不屑,冷笑一声:“杨大人对字敢兴趣,想来自己也多加磨练,不若也写下几笔,让大家鉴赏如何?”
    杨翼当然不干,温和的笑道:“观玉兄,你我当日共试制举,便是同年之交,我的字写得不好,想来你早有耳闻,何必取笑于我呢?”
    林东今天打了杨翼的人,却见杨翼好像没什么反应,此时只觉此人甚是软弱,笑道:“子脱兄何必自谦,当日可是制科状元,竟不敢示字于人吗?”
    杨翼淡淡一笑:“我那制科三等,其实是观玉兄等承让罢了,哪里敢出来献丑。”
    两人都是笑容满脸,林武德看着高兴,觉得林东这孩子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起码和官员打交道,还是很能拉关系嘛,几句话就引得同年关系也出来了,大笑道:“子脱和观玉是同年,如今都负责军训事宜,真是有缘啊!当同饮一杯,日后杨大人还要多多关照犬子才是。”
    杨翼笑笑:“不敢不敢,观玉兄风流倜傥,文武双全,非池中物,将来说不定提携我也未可知。来,观玉,我敬你一杯,当述同年之谊”
    林东虽然讨厌他,但见他如此客气,在众人面前长了自己脸,便也有点高兴,顺着林武德的意,喝了杨翼敬的酒。
    沈括忽然道:“字我是不敢题的,不过杨大人既然有心,我倒有一奇墨送上,此墨名为延川石液,乃是取自石油之中,哦,石油也是我命名的一种世间少有之物。以后杨大人找人题字,不妨可以用用。”
    杨翼惊得酒杯差点掉地上,延川石液?石油?沈括用石油制墨自己当然知道,但‘石油‘这一被后世所公认的名称,居然是沈括提出来的?佩服道:“想必石油定是班固记载的肥腻可燃之物,沈大人真是形容得贴切。“
    沈括讶异道:“想不到杨大人如此博闻强记,班固的《汉书.地理志》中说,[高奴县有洧水,肥可燃。]这洧水便是延河,肥可燃,就是说水面上有一层像肉汁一样肥腻的可燃物,我便是根据他的记载前去访得的,子脱读书真是仔细,一般人哪里会注意这些。”……
    这个美丽的夜晚,延安林府里充满了友善和谐的气氛,随着歌舞节目的开始,各位官员不断的交杯换盏、吟诗作对,宴会的气氛也逐渐走向高氵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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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延安府城北面的兰州马军营中,除了少少的几个卫兵,大多数人都进入了梦乡,林东今天仍然打算睡在大营里,身先士卒嘛,他傍晚时在宴会上喝了一些酒,醉倒是说不上,不过还是很能促进睡眠的。
    大营的外边有一大片密林。如果有细心观察的人,定会发现今晚的这个密林有点古怪,平时的夜里,由于一些小兽类的走动,密林偶尔会呼啦拉的飞出受惊的鸟儿,但今晚的密林,却是非常的安静,毫无声息。
    杨翼带着皆手执大木棒的赐胡军众人,此时正潜伏在密林之中。
    “大人,今天我打听清楚了,他们一共只有千余人。”王有胜压抑住亢奋低声道。
    “好!定北,你们几个分别带队伍绕过去,别出声响,等我这边号响,从四个方向上冲进去,记住,一个也不放过,但不要搞出人命,善后的事情我有办法处理,放手玩吧!”
    夜愈深了,月亮被乌云遮盖,除了营中有一些微弱的***,到处一片漆黑,就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候。忽然密林处传来一声凄厉诡异的号角,接着巨大的喊杀声响起,无数赐胡军士兵手执大棒朝大营蜂拥冲去。
    大营中的兰州马军都在熟睡当中,少少几个卫兵都还没搞清状况,此时赐胡军砸开营门冲进来,根本就没有防备。
    炸锅了!
    一时间哭叫声和喊杀声混成一团,响彻天地。一些兰州军还在被子中就挨了一顿闷棍昏了过去,更多的是搞不清敌人是谁,穿着睡衣不辨方向的乱窜,而赐胡军的人数本来就占优,现在更是因为白日的族人受辱而凶悍异常,人人提着棒子死命追打着从梦中被惊醒的兰州军,多半是两个追一个,追上了就大棒招呼,直打得兰州军的士兵们哭爹叫娘,大营内乱成一团。一名尉官正高声大叫:“怎么回事?乱什么?”冲出帐外,就被斜刺里冲过来的几个人狂殴,一名士兵还没找到裤子,下体上就被人踹了一脚,痛得眼泪泉涌。到处是一面倒的惨象。
    林东早被惊醒,听得帐门外乱轰轰的,呆了片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大叫一声,提起佩刀就往外冲,才出门,就见到杨翼在***中显得异常狰狞的面孔。
    进了营后,杨翼不管其他,直奔中军大帐而来,见到林东从内而出,立即狂喝一声,大棒当头击下。林东本能的举刀格挡,可杨翼这一下势大力沉,那木棒也忒坚硬,一下就将林东的刀给打落地上。
    棒落下后,杨翼顺势急冲,低腰用肩膀撞到林东胸口,林东一声惨呼,往后便倒。杨翼哪里肯饶,大棒又一次随身猛击。林东好在自幼习武,根基扎实,用力侧滚,方避开这一下,才弹身立起,就见到木棒刺到腹部,再也避之不及,硬受了一下,顿觉得腹部痛楚难当,酸水涌上喉咙。
    林东硬撑着转身逃跑,自己手无寸铁,不跑看来是打不过啊!杨翼在后边提着棒子穷追不放。
    “天杀的杨翼,你个混蛋!你就不怕朝廷降罪吗?”林东边跑边喊,不时避过左右乱窜的两方士兵。
    杨翼目标就是他,一面挥舞棒子狂追,一面大笑:“你不是骂我杂种吗?你有种别跑啊!”
    “啊哟!”饶过一处营帐,林东和迎面冲来的一个兰州军士兵撞个满怀,倒地时心中大叫我命休矣!
    杨翼大叫:“正主在这啊!”一脚将欲翻身而起的林东再度踢倒,旁边立即拥上几名赐胡军士兵,那些士兵一腔怒火,手中的棒子毫不留情打在倒地的林东身上,一会功夫,就把林东打得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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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就是除夕,朝廷考虑到年末诸位大臣应酬多睡得晚,所以这几天不用上早朝,改为下午议事,但兵部尚书王存却早早起了床,在书房里喝着茶。在满朝文武非新即旧的状况中,王存的存在绝对是个异类,这个人为官的宗旨是绝不结党,虽然与韩缜、韩维、韩绛等人私交甚好,却也从不授他人以柄,任何事都公事公办,并且在政见上不偏袒新旧任何一方,而且这样居然让他得到历代皇帝的喜欢,四朝元老的身份让王存为各方所敬重。
    不过今天天刚亮,他就收到了两封通过加急驿传的信件,信是两天前从延安府送出的,值得一提的是,写信的人一个是林武德,一个是杨翼。对于林武德,王存是知道的,他老王家与当朝权势最重的韩家交好,林武德向韩家提亲的事情自然也是知道几分。
    两封信虽然论述的角度不同,不过都清楚的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杨翼带人把林东的大营给抄了,并且还把包括林东在内千多人打伤。
    “可是杨翼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王存对发生这样骇人听闻的内斗本该立即决断,照理杨翼带兵殴打其他军队不是个小罪名,而林东私自带军离开驻地也和造反都差不远了,直接上报朝廷处理就是,只不过两封信的后半段所说的内容让他产生了疑虑。
    林武德的大致意思是自己和章淳交好,又和韩缜颇有点干系,言下之意无非是请王存和章淳一起帮忙解决这个问题,在不追究林东的基础上治杨翼的罪。
    而杨翼的意思却极其耐人寻味,其中有两句话,一句是这样的“尚书大人与韩家交好世人所知,然世人亦知大人忠心体国,向来无所偏倚,今朝中党争激烈,太后欲行何事?君不见蔡确乎?林武德与章枢密干系甚深,下官欧其子,非为意气之争,实为自保之道啊!”另外一句是“人臣朋党,诚不可长,然不察则滥及善人。”
    王存能够四朝为官,心思当然慎密异常,前后想来,自蔡确被贬以后,新党连遭太后打击,人人自危,那些忠于变法的倒也罢了,大部分人却是急急忙忙的与新党撇清关系。照杨翼的意思是林武德与章淳关系这么深,现在公然殴打他的儿子,无非也是表明政治立场罢了,只不过手段激烈到了犯法的地步。可是这么一来,这事情找到自己头上,自己与韩家交好,韩家又与林家有瓜葛,那么如果自己为林武德说话是不是会被扣上与章淳一派的帽子呢?韩缜这次要被罢出朝廷知永兴军啊!莫非也是因为由于林家的缘故与章淳这样的变法派扯上关系呢?要不为什么弹劾韩缜的是旧党的代表人物苏撤,想来有可能因为韩缜跟章淳扯上了关系的缘故。
    “人臣朋党,诚不可长啊!”王存叹道,自己怎么能够让人找到机会侮蔑成新党呢?中庸,只有中庸才是永远的保存之法:“章淳必定会为林武德说话,我若与他同气连枝,难免因为和韩家交好的缘故被人构陷成章淳一党。蔡确才完蛋不久,下一个会是谁呢?嘿!杨翼倒是想得明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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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淳今天也起得很早,最近枢密院因为辽夏两国的局势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他起得早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和兵部尚书王存一样,他也收到了两封信。
    林武德的内容是请求章淳作主,帮忙弹劾杨翼的罪过。而杨翼的内容则非常让人玩味,信中有这么两句话,一句是这样的:“下官之任太原府,太原府辖地甚小左右制肘,下官行事艰难,幸得大人一力举荐,方权河东路,从此调配运筹无不轻松自如,大人待下官如此,世人皆知下官与大人干系至深,如今党争愈烈,大人变法之心拳拳,下官自亦跟随,然朝中局势每况愈下,大人保蔡相不得,不自危乎?大人与林武德交好,可林武德与韩家有亲家之谊,韩缜罢相,所为何事?苏撤弹劾之言尤在耳边!大人不可参与其间授人以柄,下官岂会为些许小事自毁前程?下官欧打林东整营,盖为大人故。”
    杨翼的意思说得很明白,章淳现在首先要解决的事就是不要出岔子让人抓住,那韩缜刚刚被苏撤弹劾,苏撤的弹劾是这样说的“去岁北使入朝,见缜在位,相顾反臂微笑。缜举祖宗七百里之地,无故与之。闻契丹地界之谋,出于耶律用正,今以为相。彼以辟国七百里而相用正,朝廷以蹙国七百里而相缜,臣愚所未谕也。”
    苏撤说韩缜割地给辽国,结果为相,而辽国的耶律用正因为获得土地也当了宰相,那么朝廷用韩缜为相岂不是让人耻笑?所以韩缜现在才被贬出京。自己与这么一个人扯上关系,好像是有点不太妙啊!
    “子脱想得真远!”章淳叹道:“我的情况已不太妙,怪就怪林武德在这个时候去招惹韩家吧!不过子脱也动手太狠了。我要找个什么说词,才能让这件事合情合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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