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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夜探状元楼
    元宵节已经过去了,这对许多人来说,意味着新年的终结,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一年到头过了这些天喜气团员的日子,便已经足够了,因为生活还要继续下去,各种养家糊口的营生也都还要继续下去。
    当然,眼下的汴京城最热门的话题,就是在三月初举行的金明池教阅大会。按照大宋朝廷历来的传统,每年的金明池教阅,都会对普通老百姓开放,而事实上这座辉煌的皇家园林,也确实吸引着无数生存于底层市井的民众的目光。而今年的金明池教阅,比之往年更为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将有两个朝中官员御前比武。更令人疯狂的是,为了这次比武,有人统一了全京城的各类赌场,开了庄。无论是朝中官员还是商贾百姓,许多人都在下注,相关的赔率也是忽高忽低,连带牵扯着汴京城的人心,也随之忽上忽下。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由于赌局还没有进入到买定离手的阶段,所以比武的两个当事人的一举一动,自然引起了各方的高度关注,市面上更是广泛流传着这二人的动态传闻,版本随时更新简直有如现场亲见,毕竟,下错了注是要赔钱的。
    杨翼在把杨得贵派往辽国打探消息之后,就得到了关于赌局的消息,事实上,连南泊大营里的师生,也都开始下注了。对于这些东西,杨翼本来并不是很在意,在他看来,好赌几乎是人的天性,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从杨传香那边传来的消息,让他感到这次的赌局带有某种神秘的味道。也正因如此,杨翼找来了陆定北……
    “这个赌局很奇怪!”杨翼一开始就先下了个结论:“我叔叔杨传香说得好,既然牵扯到了殿前司和契丹人,就说明里边有阴谋。你还别不信,本帅经历过辽国的政变,多少对这些阴谋之类的东西有那么点敏感。你利用一下以前的关系,找找殿前司的同僚,另外从学员队里挑出几个人,嗯,最好是五队到九队这些新学员,组织一下,到京城里边查探一下这件事。”
    陆定北思索片刻,道:“大人!殿前司如果跟契丹人有联络,除非是朝廷的意思,否则…恕我多嘴,是不是近来殿前司在朝中有点什么不妥呢?”
    杨翼从桌边站起来,叹口气道:“不瞒你说,最近朝中有点不太对劲啊!嘿,殿前司问题大了。你要注意,查探必须秘密的进行,尤其是涉及殿前司的时候,只准你套话或者放假消息,绝对不能把我们最近的动向泄漏一丝一毫。”
    陆定北默然良久,忽然盯着杨翼,问道:“大人跟我说这些事情,信得过我么?”
    杨翼面现诧异:“定北,我们在一块出生入死的时间也不算短了,风风雨雨一起闯过,虽然你出身殿前司,虽然你这人喜欢鼓捣鼓捣劫营打埋伏什么的,但兄弟我相信你,包括张全柱他们我都信得过。话说回来,若是你们都不可信了,那我活着也真没什么劲!”
    打发走了陆定北,杨翼就去找了种思谋练习武技,原因是本次比武并不是比拳脚,朝廷考虑到两个官员在一起拳打脚踢纠缠不清实在不是那么好看,所以比武比的是器械。上次南御苑射弓的时候,林东的勇武让杨翼非常的难忘,这多少使他的信心发生了一点动摇。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个秘密,那就是杨翼认为必须演上一场戏。
    “种将军,你说我用什么兵器比较好?”杨翼在大厅中挑挑拣拣:“你得好好指点我一下。”
    种思谋大笑:“我说杨大人,您的功夫战场上大家都见识过,用得着我来指点?不过末将也是手痒痒,您随便挑几样兵器,咱们练上几场,您觉得什么顺手,比武的时候就用什么。”考虑到杨翼的身份,种思谋又道:“就在这厅里好了,免得学员们看见我输给大人,笑话我。”
    杨翼当然知道这是种思谋的好心,但他心里还装着其他的事:“不,要练到外边练去,叫上学员和不当值的杂役们过来助威,嘿,老种啊!真要说起来,本帅也未必不如你呢!”
    校场上,数百名学员和杂役们围成一圈,对于有机会见识一下武学谕大人的功夫,大家还是非常向往的,更何况许多人还在赌局里边下了注,了解一下武学谕大人的实力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看看,杨大人那气势!”陶节夫在这种场合一贯是出了名的煽动分子:“什么叫如渊似岳?什么叫一夫当关?你们看杨大人拿枪的架势就明白了,别人拿长枪都拿尾端,他拿长枪拿的是中段,这拿得可真稳当啊!”
    郭成是一头子纳闷,道:“高手才拿尾端啊,这枪法最讲究整劲,一般人开始练枪法的时候都用大长杆子,为的也就练出整劲来,这拿着中间,好像就有点不那么妥当了。”
    “杨大人的水准是你这武夫能望其项背的么?”陶节夫不屑道:“你还队长呢?看见对面的孙竖南和折可适了么?人家也队长,就不像你那么没见识,多稳当啊!听说孙队长一次下了三百贯在杨大人身上,我看是稳赚不赔啊!”
    折可适打声哈哈:“孙队长,你说种教授和杨学谕,谁厉害些呢?”
    孙竖南道:“依我看,种教授固然枪法精妙,而杨大人更是深不可测啊,看他拿枪那架势,仿佛没练过兵器似的,这就叫反璞归真,这就叫大巧若拙啊!”
    “没错!”陈远鸿比较来劲,插话道:“当年打仗那会,据说杨大人杀了嵬名锐,就这么一枪搞定。”
    “瞎扯!”王景在一边翻翻白眼:“嵬名锐是被烧死的,不过话说回来,杨大人当年….哎,看,来了!”
    种思谋一抖长枪,刹那间似花朵绽放,杨翼只觉得面前都是枪尖,竟分不清哪里才是虚影。不过杨翼自是骁勇过人,足跟发力背往后仰,双手横举枪往上一托,硬是把成团的枪花给顶了上去。种思谋冷笑中微微一收枪,迅即再往下边刺,杨翼这时还后仰着呢,手中的枪还高高横举,胸腹间当然空门大开,听得风声响起,扭腰发力,侧身将横举的枪做出个划浆的动作,再把刺来的枪花挡到一边。
    学员们顿时大声叫好,不过大多数人都觉得有点诧异,杨大人这动作也实在是忒难看了吧?接下来众人就有点目瞪口呆。
    只见种思谋收枪再刺,依旧点出无数枪影,而杨翼连连后退,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居然双手抡枪打起圈来,就像戏里边孙悟空耍金箍棒一般。
    “停!”杨翼大叫一声把枪扔地上,这玩意还真不好用:“我要换兵器,有大斧头么?”
    拿了长斧的杨翼还是打不赢种思谋,那斧头前重后轻,虽说杨翼天生神力,舞起来却总是比种思谋的长枪慢半拍。
    “停!给我换狼牙棒!”“停!双节棍啊双节棍!”“停!流星锤,我要流星锤!”……
    事实上,在杨翼换上了流星锤之后,许多学员的脸色就变得有点苍白……
    “杨大人果然十八般武艺都精通啊!”孙竖南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远鸿,回头咱们得去找找伙头张,他要进城买日用物事,让他把咱们的注改在林指挥的名下。”
    “你刚才不是说杨大人厉害吗?”王景在一边嘲讽道:“现在看着杨大人武艺精通,怎么你反而改主意了呢?”
    孙竖南有点尴尬:“咱得支持弱者不是?我这纯粹就是为了鼓励林东,不然打起来一边倒,大家看着也没乐子,咱这是为了大家做贡献呢!”
    ******
    夜,城东武馆,灯火通明的演武堂。
    种思谋低吼一声:“来得好!”
    只见弯刀寒光闪动,杨翼欺身上前,当头劈下。种思谋长枪直刺,杨翼竟不后收,旋身微避,贴住枪侧继续前扑,手中长长的弯刀顺势劈落。种思谋大惊下用力将枪横扫。杨翼收刀与枪硬格,种思谋只觉得手中剧震,虎口剧疼,长枪几欲脱手。杨翼得势之下,迅速贴近种思谋,弯刀有如长江大河般大开大阖,虽然毫无精巧,却刀刀取最近的线路和最有力的姿势,有因为毫无招式可言,每一刀都像羚羊挂角一般无迹可寻,宛如从天际飘忽而来,种思谋长枪施展不得,招架得异常辛苦…….
    “好!不错,就是这样的玩法!”朱三爷坐在藤椅上击节微笑:“杨大人果然根基牢固,老夫只不过寥寥数语,杨大人就能心领神会,厉害啊!”
    杨翼收刀笑道:“去年打仗的时候,多少我也跟嵬名锐拼过几刀,其实若论技巧,我倒是比他不过,只是胜在够快够狠罢了。”
    朱三爷摇头:“不是这样,你自己可以细心体会,快和狠一定要配合步伐与腰力,刀的线路要追求最适合身形发力的角度。杨大人的拳脚不正是这个路子么?刀法亦当如此,其实说起来好的刀法非常讲究攻守兼备,讲究路数,不过好在杨大人力气够大身形飘忽,若求速成,也只能采用这种打法。不过日后还想精进,却还要从我历代传承的基本刀法练起才行啊!”
    杨翼心说我哪有功夫练什么刀啊,打赢了这场说不定俺就去研究作诗了。
    “大人!”陆定北在厅门处出现。
    杨翼连忙走过去,陆定北在杨翼耳边低语道:“今日午后,城中风传杨大人武艺稀松,都说大人无心向上,十八般兵器全不如种将军,目下林东行情看涨啊!此外,我在殿前司的几个老友说,最近殿前司训练强度大增,巷战乃是主要训练内容。”
    “消息还真走得快,定北,还有其他情况么?”
    陆定北恨恨的道:“我今天带了两人去状元楼,原想着从那两个歌伎身上下手弄点东西出来,谁知连状元楼的大门都进不去,好歹我也是个官,那个姓徐的掌柜真不是东西,只认钱不认脸面啊!”
    杨翼冷笑道:“老陆啊!说起偷营是你行,但说起偷窥,恐怕你的见识就不如本帅了!”
    ******
    夜色渐浓,汴京城的大多数地方都开始安静下来,毕竟刚刚经历了新年期间的闹腾,大多数人也需要好好休息,早早进入了梦乡。
    状元楼后院的墙外,杨翼和陆定北一身夜行的装扮。
    “这墙还真高。”杨翼低声道:“你会不会轻功?飞上去,再拉本帅一把!”
    陆定北傻掉:“什么功?这偷窥的主意是大人您出的,您没带绳索和钩子么?”
    杨翼带了包袱,包袱里有绳索,不过没钩子,所以绳索对于这样的墙却也没有什么作用。其实偷窥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干,刺激倒是很刺激,不过准备还是不足,没经验啊!“你给我趴下,顶我上去!”
    两个人忙活了好半会,仍然上不去,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杨翼身材壮硕高大,相比而言陆定北就有点单薄,一来二去,陆定北就有点吃不消了。“我说杨大人,要不您趴下?我踩着您上去?”
    杨翼多少有点委屈,本来堂堂大员来干这事就有点不太见得人,现在你还踩着我上去那就更没面子了,不过趴还是要趴的,谁让小时候没把翻墙上树给练好了呢?
    两人翻过高墙,落到状元楼的后花园里。这个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不过状元楼是整个天下最负盛名的场所,占地极广,花园的位置相对较偏,透过稀璃的花草树影望出去,状元楼中的七、八座院落,仍是灯火通明,笙歌处处,人声喧哗。
    杨翼不禁叫起苦来,心说早知道平时有空就应该来上几趟,又不是没钱玩不起,现在这么多院落都有人,总不能个个都去查探一番吧?谁知道那伙人究竟在哪个地方呢?
    两人依靠着花园里草木的遮掩,迅速的穿过花园,经过花园中的一处假山时,假山的背后有男女轻微的喘息声传了过来。
    杨翼本来没打算停留,男盗女娼从古到今海了去了,别人在花园里面云雨一番也算兴致高雅,总比后世某岛国喜欢光天化日在大街上瞎搞要强,只不过杨翼听到了几声低语,这使他来了点兴趣。
    “你真是死人,王大人亲自来了,你还敢出来偷腥!”
    “嘿嘿!怕什么,王大人自己在里面风流快活,还不许弟兄们也尝尝滋味么?想我了吧,不是王大人来,我还真没钱进来。”
    “王大人让你把着门呢,你就不怕……”
    “有弟兄们在守着呢,哎,别提他了,良辰美景啊,赶紧儿开始吧……”
    王敬心在这里?杨翼心中大乐,重量级人物在啊,一定猛料极多,而且若是有人把门,找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杨翼和陆定北接连经过了好几处院落,这些院落都有人把守,不过一看即知那些守卫都是状元楼的护院,脸上带着一种非常市侩精明而且谦恭的表情,就像时刻等着给人打赏一般。
    再往前走了一段,陆定北忽然拉住杨翼:“看那处,别处都人声喧哗,那里却安静非常,想来定是有异!”
    杨翼深以为然,两人到了那处院落外围,借着夜色和花草树木的掩蔽,无声无息地窜了过去,到了近处时,伏在花草之中观察形势。只见正门处有一批大汉在守护着,虽然这些人都穿着普通服饰,但杨翼在军中混了一年有余,还是可以立即分辨出,这些人绝非一般的护院,绝对是军人,而且是非常捍勇的军中精锐,他们的脸上都有种难以言谕的杀气
    再留心细看去,只见院落四周都有人在巡逡守卫,严密之极。
    “定北,怎么办?”杨翼低声询问:“有法子进去么?”
    陆定北眯缝着眼仔细察看了形势后,道:“看见那边的大树了么,把绳索打个活结,树那边的楼是双层的,咱们上树,用活结飞过去套住屋檐的飞角,沿着绳索过去。”
    杨翼奇怪道:“你以前真没干过这事么?真是干偷窥的天才啊!”
    两人摸到院落旁的那棵大树,迅速攀了上去,只是这个时候杨翼发现没把姚硕昊带来是一个极大的错误,那楼上的飞檐离大树有五六丈远,两人轮流扔了十几回,硬是挂不住,有一次落下来的时候差点挂在一个守卫的脖子上,好在黑夜中还有点风,草木响动的声音掩盖了绳索的响动,那名守卫并没有发觉。
    世界上的事都有规律,也就是说都服从某种定律,在杨翼看来,概率论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一共扔了十八次,第十八次的时候绳结终于挂在了楼上高高翘起的飞檐之上。
    两人将绳结拉紧,又把一头牢牢的系在树上,然后小心翼翼,屏蔽住呼吸,沿索爬到了屋顶,探头由近檐顶的通风口朝内望去,骇然发现楼中除了王敬心和一名虎翼军的指挥使之外,还有郑雍、耶律颇德、老古,以及两名美貌的歌伎。
    王敬心揽过辛翠儿,笑道:“耶律大人还玩得开心么?翠儿姑娘不但曲唱得好,其他的功夫也是一流哟,我看耶律大人要是喜欢,干脆带她们去辽国好了!”
    辛翠儿娇嗔道:“大人好没良心,竟要把翠儿送到辽国,奴家听说辽国冷冻非常,大人也舍得让奴家去受罪。”
    王敬心大笑:“小姑娘家胡乱说话,耶律大人若是带了你去辽国,疼爱尚且不及,自是让你享受不尽,又怎会让你受罪?”
    郑雍轻轻的咳嗽一声,正色道:“眼下比武一事,京城中已经纷纷下注,总计已达近百万贯。耶律大人可满意吗?”
    耶律颇德皱皱眉头:“百万之巨当然是够了,只是若把赔出去的部分算上,收入能有多少?本使估摸着最多也就一半之数,还是稍微少点啊!”
    王敬心接话道:“耶律大人何须忧心,比武还有段时间,京中本就是豪富云集之地,眼下我们放出风声,连外地也有不少商贾赶赴金明池大会,下注者不绝于途,想来到得最后,耶律大人将百八十万贯收入大辽囊中,不成问题。”
    楼定上的杨翼大惊,原来这赌局竟然是殿前司和辽人合作设下的,而钱最终属于辽国,可这是为什么呢?殿前司为何要做这种事情?好处在哪?
    郑雍显然关心另一个问题,目注耶律颇德问道:“此事我等自当为辽国办妥当,只是天佑陛下那边,答应我等的事情,却还没有着落啊!”
    耶律颇德低眉沉吟道:“东京道的战事焦着,眼下天佑陛下已经委派北院枢密事耶律阿思,前往女真联盟谈判,依我看,用不了多久,郑大人便可看到结果了。”
    “女真人,真的有那么厉害么?”郑雍不太明白为什么辽人一说起这事,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耶律颇德不语,一边的老古笑道:“倒也没什么厉害,不过凶上一段时间罢了,眼下你我两家议定的事,不正要他们凶一点么?郑大人之所求,也要着落在他们身上了。”
    耶律颇德加上一句:“眼下,郑大人还是对赌局的事多多操心才是。这么大个赌局,高太后那边没起疑心么?”
    郑雍展颜笑道:“疑心又如何?当以两国邦交为重,去年的岁币就已经迟付,今年的也还未经过户部筹算,现在辽国也就是从民间弄点钱,不费我大宋朝廷的钱,想来太后就算知道了辽国弄钱的事,也不能怎么样。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太后并不知道咱们还要做些什么。”
    郑雍接着说:“赌局一事眼下全在我等控制之中,目下林东行情看涨,他自己也在加紧练习,至于杨翼那边,哼,他做了场假戏,就真以为能糊弄人么?”
    老古思虑道:“杨翼此人,还真难说,当年在辽国的时候,随陛下出去狩猎,我看他骑术也不行,射箭也不行,虽说后来杀了嵬名锐和舒穆鲁,却是靠放的火,或许他真的武技不行?”
    王敬心指着身边的那个虎翼军指挥使道:“此事还有待观察,这位是我虎翼军指挥使庞仲宁,我已经安排他去找杨翼探探虚实再说。今日如此良辰,难得一聚,不好好玩玩就未免浪费了。”
    王敬心把辛翠儿推离自己的怀抱,又招来封宜奴,大笑道:“美人!今晚定要让耶律大人和老古大人开心,有的是你们的好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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