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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等到舒健昔沉着脸从电梯下到一楼时,王助理已经从步行楼梯上跑下来,气喘吁吁地递过伞简单交代了一二。
    要到中心花园,看着挺近,过去还得绕着天桥走一圈才能过到对面。王助理在车后战战兢兢,不停的冒冷汗,他跟着舒健昔三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家老板这副要吃人的发狂样子。
    车前面的雨刷不停的拂去泼下来的大雨,前方的路不甚明晰,舒健昔就坐在副驾驶上,眯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在台阶上捂着胸口痛哭的郁好。
    她究竟是受了什么委屈?怎么会哭成这样?
    郁好的手指从来都很好看,小时候弹过钢琴的孩子,小手指都会或多或少的微有弯曲,第一颗寸骨冲着外面的位置生长,她的也是。由于长时间的雨水浸泡,显得格外白皙,隐约泛青,指节分明,倔强有力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好像再使点劲儿就能把自己掐死。
    舒健昔撑伞过去,她瑟瑟缩缩地抬起头,一张倾国倾城的小脸灰白的不成样子,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泪眼朦胧,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还是仔细地分辨对方两眼,冷淡无神的眸子里忽然绽放出奇异的光芒来,她张嘴喃喃了两句,舒健昔没听清,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她就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小狗一样,丧失方向,不再有家,却还是要固执的守着曾经和主人分道扬镳的路口,径自惨烈。
    他忽然心疼极了。
    他俯□子,干燥的大手揩了揩她涕泗横流的小脸,什么都想问,却什么都没忍心问出口,只得温和地看着她,说:“好好,我们回家吧。”
    那张放大的俊脸一下子冲垮她最后一道防线,对方那模糊的眉眼郁好仍旧昏昏沉沉的辨不清晰,只是觉得是记忆里的人,说着我们回家,郁好拉着他的衣袖,紧紧地攥住,直到骨节发白,哽咽不已,词不成句,“小舅...南怀...你要带我回家...是不是?”最后终于放声大哭,声嘶力竭。
    舒健昔一怔,眉头深深锁起来,左手持伞,右手轻柔地把她揽在怀里,“好了,郁好,天气凉,我们回去再说。”
    郁好还要再说什么,却忽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舒健昔顾不上别的,扔了伞把她抱了起来,王助理就跟在他后面给二人撑着伞,莫名的叹口气。
    **
    回到酒店以后她便高烧不止,躺在床上烧得糊里糊涂,一张脸煞白,嘴唇起着白皮,手上死命拽着他的西装衣角,半刻也不肯放松,只要他一走,她立刻就从床上蹦起来,拖着他整条手臂往大床里拉。等到舒健昔终于不准备再走了,安顿在一旁安抚她,温柔地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她才终于肯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她睡着了嘴里仍旧不停地说着胡话,起先舒健昔听不真切,索性低头倾到她唇边听,然后整个人浑身一颤,像是难以置信听到的内容一样,皱着眉头,戾气渐起。
    她说:“南怀,别走。”
    反反复复都是这几句,南怀。
    他眯起眼睛,郁南怀,郁家的新主人,郁安叶和郁好的非亲生小舅。他忽然觉得心里特别来气,他心心念念捧着的小姑娘转眼间狼狈成这样,他以为她会有什么天大的委屈,原来竟然是为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竟然还是她小舅。
    那她对那个人的感情得有多重,才会哭得好像失去了全世界。
    一贯沉稳持重的舒健昔忽然生出愠怒,把她抛在马路上哭死算了,为什么要带她回来。
    下午吃了王助理买来的退烧药,她的温度降下去不少,清醒以后倒是能认出人来了,第一件事就是仔仔细细把面色不虞的舒健昔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后连忙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松开紧握着他衣角的手,仓皇着一张笑脸,喏喏的说对不起。
    舒健昔冷笑了几声,转身就走,郁好也没心力去管他,太累了就窝在被窝里睡觉,刚刚睡着,又被他推醒,吼着她喝点粥。
    一双刚刚哭过,脸色泛白的脸像是缓过来一样,有几分粉面桃腮,湿漉漉的大眼睛悻悻地看着他,开始恍惚起来,眨巴两下,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大颗大颗砸在他温热的手背上。
    看着他也能想着别的男人哭,舒健昔简直神烦,低声斥她,“看清楚了,我是舒健昔!不许再哭了!”
    谁知烧迷糊的郁好哭的更厉害,舒健昔一张脸全黑了,最后不得不忍下来,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宝贝长,宝贝乖的一顿哄骗,才哄得她老实起来,乖乖吃好药又继续睡觉了。
    谁知道到了晚上又热了起来,后来到底送到了医院,医生检查了一番,最后说是五脏郁结,心情压抑,高烧转肺炎。
    五脏郁结?舒健昔挑了挑眉,这个医生还真敢说。
    无辜的女医生被帅哥狠狠地瞪着,吓了一跳,心里暗自腹诽,这男的有病吧。
    公司这次在w市新拓展合作项目,本来今天是约好了和远东国际的ceo洽谈合作事宜,也推得一干二净。只得亲自打了个电话再约时间。
    忙碌了一天,陪着她,照顾她,连歇息都没顾得上,一天一根烟没抽,烟瘾有点犯了,他走到医院的应急通道,窗户是开着的,拉着纱窗,仍然有雨珠飞溅进来崩到脸上,他都没有擦,一边抽着烟,一边贪婪的闻那股雨后泥土的芬芳。
    窗外的景色迷茫,渐起的小水窝被雨击出小小涟漪,就像他此时的心镜一样。郁好,不过是一个高仿品,长得像她而已,甚至都不爱他,口口声声地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他为什么就在意了,还有点难受,还有点酸涩呢。
    他叹口气,算来,他们和医院还挺有缘,纠缠在一起的短短时日,竟然来来回回跑了三次医院,难为她,那么瘦弱的身子,每回都是来医院遭回罪。
    一串陌生号码打进来的时候,舒健昔有些发愣,迟疑地接进来,对方沉着有力地问道:“您好,这里是w市黑水路警察局,我是警长董华。”
    **
    最先发现郁好失踪的是小特,一大早上爬起来,她今天穿的那一套衣服和鞋子都不见了,手机也打不通。
    小特最开始没多想,以为她就是早起去练戏,然后去吃早饭,于是小特也就不慌不忙的穿衣服,收拾整齐以后才去外面找她。结果找了一圈没找见,打电话不在服务区,再仔仔细细找一遍,问了几个人,也还是毫无成效,她就有点慌了,今天早上的戏份马上就要开始了,她要再不来那就是擅自离开剧组,轻则罚款重则删戏开除,这是郁好第一次接电影,就发生这样的事多不好啊。
    于是小特立刻跟管剧务的王大爷请假,又和现场制片人沟通了一下,才勉强放下心来找郁好。她没头没脑的四处乱找,发现自己的车也没了,那就是一辆破奥迪,都是淘汰的的款子了,怎么也没了呢,难不成有小偷?也难说,剧组请一组团队群众演员,那些人三教九流总有手脚不干净的,在剧组小偷小摸是常事。但她直觉来说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谁傻啊,那么多好车不偷,就偷她破车?
    摸了摸包里的钥匙果然也没了,那没跑了,是郁好开走的,这下急得更是六神无主。好好地,她发什么疯?难道是郁伯伯病重?
    电话刚刚拨过去,郁南怀就冲着她走过来,在她身边站定,脸色也不好,下巴上有一圈冒头的青色的胡茬,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刚洗完澡的样子,眼下有黑眼圈,见着她就急忙问:“郁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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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我最近时间太紧,我们导师发任务,一周之内讲四篇课文,备教案,我这些日子忙,接到通知还没来得及做讲课任务呢,下周一就要交,忙得要吐了,说实话,我到现在连晚饭还没顾得上吃呢,所以最近几天更新都不及时。
    今晚先这一更,明天早上我去图书馆找材料,可能会去机房再更点把昨天没更的补回来。
    请亲爱的们谅解,大约七月十号左右我就差不多解放了,准时日更神马的就不是问题了~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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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南怀走过来,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下巴上有一圈冒头的青色的胡茬,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刚洗完澡的样子,眼下有黑眼圈,见着她就急忙问:“郁好呢?”
    小特摇摇头刚要解释,电话那边立刻就接通了,小特听见是自己父亲接的电话,有一瞬间的发怔,随即镇定下来,旁敲侧击问郁好在没在医院。
    挂了电话,小特已经面带恐惧了,“郁先生,好好她失踪了。”
    郁南怀的眼睛一下子喷出无尽的怒火和...懊恼,想起昨晚她临走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再联想一下可能会发生的各种不好结果,立时心钝痛地无以附加,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
    郁南怀脑子里乱成一片,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几口气,不一会儿终于镇定下来,一边开车带着小特往更远的范围处找人,一边冷静地给w市的警局好友挂电话。
    早上八点钟报的案,中午才开始查出眉目来,就在距离城际线不远处发现了一辆无人驾驶的空车。
    小特和郁南怀赶过去认车,那是她的错没错,旧款的奥迪a6,老旧的款子,车上还插着钥匙,钥匙链上面拴着经典款的蓝皮书和大脸猫,来回晃荡,车座上全是雨水,快要流成河了,显然开车的人已经不在多时了。
    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直觉来,小特红着眼眶去看郁南怀,却见到对方惨白着一张脸,面色格外冷峻,他半天都没说话,只是望着那辆空车发呆,好久才开了口,声音嘶哑难听,“董华,帮我找到她,无论什么代价,求你了。”
    在小特印象中,郁南怀从来都是个冷情冷脸的帅哥,哪怕是郁好唯一的亲人,也没见他对她有多热络。身边的女人换过不少,但似乎没有长留的,总是那副对谁都漫不经心的样子,可如今这副睚眦欲裂的状态,她却是第一次见。
    下午两点左右又在附近搜查到了郁好残缺不全的手机,小特终于忍不住哭了,郁南怀面上还算镇定,只不过挺大的男人走起路来几次三番摔倒,看着那颓败的模样,似乎连撑着走路的精气神都没有。
    四点钟时市交警大队终于获得批准找到了该时段高速线上的监拍录像,顺着追查过去,就找到了当时载郁好的好心司机。
    司机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他如实说了一切,然后又说:“我送她下车以后,其实还蛮不放心的,那小姑娘看起来不太正常了,眼睛都直了,我还蛮怕她寻死的,就跟了她一段路,她不停地走,后来就干脆扑到中心花园的台阶上哭,我刚想下车送她去医院,有两个男人就把她带走了。”
    董华还没问话呢,那边郁南怀就吼问道:“那两个男人长什么样子?”
    “抱她的那个高高瘦瘦,好像是个挺英俊的男人,后面给他们撑伞的是个胖子,我记得车牌尾号,6666,咱们市开这种号的车真心不多,我记得比较深刻。”
    **
    病房里郁好正在睡觉,瘦弱的小手上扎着针,针上连着瓶橙黄色的点滴以极缓慢的速度慢慢注射到她的身体里。
    舒健昔刚从外面回来,怕身上的凉气过给她,特意去旁边的空调下站了好一会儿,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顿了半晌,才踱步到她身边,俯□去,轻轻地探了探她的体温。
    好像是不热了,只不过刚才脸上烧出来的晕红还没有退下去,显得她的脸像只小苹果一样。梦里似乎她仍然是难受的,漂亮的眉毛纠缠到一起,偶尔还要不安地呓语两句。
    被他大手燥得不舒服,她使劲一拂,赶苍蝇一样的赶他,闭着眼睛的模样竟然有几分娇嗔,舒健昔叹口气,亲了她的额头一口。
    他直起身,坐在床畔,梳理她那铺满整个枕头的柔软长发。这间病房只有她一个病人,屋子里静悄悄的,也没开灯,走廊的长灯孤寂地点着,透过开着的门投进屋子里一道细长的影子,舒健昔就背对着那束光,修长的身子随意的歪在那里,眉头微皱,嘴角紧抿,特别是他的那双如梨花一样清贵的眸子里竟然有着难以言喻的深沉。
    她怎么总是这么狼狈?郁安叶说自己这个妹妹,平常看起来乖巧,实则却是四个姐妹中最倔强最坚强的,受了什么委屈都不会在外人面前哭。但是,为什么她最近总是哭,这副小小的身躯爆发力惊人,哭起来好像全世界都能被她淹死,这么不留退路的悲伤,这么歇斯底里的疯狂,她到底怎么了?那个郁南怀就那么重要么?
    她的头发柔柔软软的绕在他指尖,他的心里开始莫名的柔软。
    她最近又瘦了好多,也不常笑,她不愿意跟着他,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但是,这么多年来,他对任何东西都没有太多想望,这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对她生出如此之多的执念。
    执着到被郁安叶算计也心甘情愿,执着到罔顾她的意愿去算计她。
    为什么这么执着?
    郁好的头发被拽的痛了,昏睡中咒骂了一句,拧着眉毛,嘟着小嘴,看起来水光潋滟,病中都有这样的绝色,也只有郁好才能做到了。
    舒健昔迷茫的看着她,对啊,就是因为这张好看的脸,所以他才这么执着的吧。下意识的去抚摸她的脸,抓起一把细腻的颊肉,触手生温,他竟然不愿放手。
    郁好迷迷糊糊睡着觉,本来就睡得不安稳,好像还有人掐她的脸,烦意上来,睁开圆圆的眼睛去瞧,刚刚睁开眼睛眼前还有一片白色的水雾,再加上灯光太暗,只能隐约辨个人形。郁好立刻冷了脸,别过头去,小声说:“我不想见你了。”
    舒健昔一愣,“好好...”
    郁好小声说,“小舅你回去吧。”
    舒健昔立刻反应过来,一股无名火窜上来,“死丫头,你看看我是谁?”他狠劲掐了掐她的脸,“我是舒健昔,是我把你捡回来的,你给我看仔细点。”
    郁好立时一怔,然后苦涩一笑,是啊,他怎么会在呢?痴人说梦。他此刻应该忙着围着他的妻子和孩子身边打转,哪有时间管她。
    郁好终于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垂在下眼睑上,打下一圈晕黑的阴影,温声说:“嗯,是你啊。”然后才想起来这是在哪里,立刻抬眼看他,满眼吃惊,“那...你怎么在这里啊?我怎么在这儿啊?”
    舒健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出差,你在拍戏。我在市中心看见你,我也很诧异。”所以说,你问谁呢?
    郁好自然不会和他说发生了什么,只是低着头,挤出抹勉强的笑意,“谢谢你啊...舒先生。”
    舒健昔一下子瞪眼,生起气来,声音格外低沉,“你管我叫什么?舒先生?”看她吓得瑟缩了一下,他把语气放缓了一些,“凭咱们之间的关系,或者我今天好歹救了你,你至少也得叫我昵称,健昔什么的。”
    健昔...郁好犹豫了一下,“叫不出口,怪恶心的。你有英文名字么?”
    舒健昔微眯了眼,说他名字恶心?
    “怎么恶心了。”看她那副样子,还是忍了忍,剑眉一挑,“elvis。”
    elvis,高贵的,古希腊语,全能的。
    **
    病房里很安静,舒健昔坐在旁边的座位上给郁好削平果。
    刚刚女医生来查房,交待肺炎患者只能吃些水果之类的流食,忌辛辣生猛,所以舒健昔特地吩咐王助理去给他买回来一大堆水果。
    郁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瞪着一双大眼睛失神。
    屋子里流淌着简陋影院放奏的歌曲,歌曲都是很老的,齐秦的《愚人码头》,旋律来来回回重复,“
    你在何处漂流,你在和谁厮守,我的天涯和梦要你挽救。”
    要谁挽救,要谁回头?
    “天花板上有星星么?你怎么看得这么起劲?”舒健昔把苹果打成块,插上牙签,放进小盘子里,拾起一个喂她。
    郁好刚开始不吃,舒健昔就哄,“不吃的话,好的慢,到时候连我都不能阻止你被你剧组开除。”
    郁好才郁郁寡欢的接过来,慢腾腾地嚼在嘴里。
    郁南怀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浑身湿透,后面跟着同样狼狈不堪的小特,还有一行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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