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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他山石攻玉
    华宁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在家闲待了两年后,接母亲的班进了武兹县线材厂,现在才工作了五年,已当了快二年的供销科副科长,每年有半年是走南闯北出差在外,大江南北许多地方踏上了他的足迹。而且还向凌霄吹嘘,到那儿出差都是吃了喝了,走时客户再给拿上,每次外出都不少弄油水,很有成就感。
    可对华宁单枪匹马当副科长的经过和捞油水的事儿,凌霄当时听得心里很不舒服,社会怎么竟是这个样子?还有一股不信这个邪的劲儿。倒是爱听华宁讲在外面游山逛水的情形,还有品尝东西南北美肴时香孜孜的口感,这些令他多少有些羡慕。
    华宁年纪不大文化不多还个子不高,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就混上了副科长,那可是千来号职工的大厂子,是武兹县的龙头企业之一,以凌霄现在的心态看华宁,的确是值得炫耀的本事,该信这个邪啦。可当时华宁炫耀了那所谓的个人本事和向上爬的诀窍后,他随之对其产生鄙夷之心,从那以后还故意疏远了人家,怕跟人家站在一起会有辱他的清白,心里还振振有词:堂堂好男儿,岂能与这种势利小人常相交往?
    因为华宁那所谓诀窍,在他看来就是靠不要脸皮低三下四去巴结领导,是典型的小人行径。所谓的个人本事,是认准谁能帮其弄到好处,就投其所好对人溜须拍马,并不惜自贬人格到人家中卑躬屈节出卖体力。
    为了升迁和得到好处,连做人的尊严都不要了,还当本事出来夸耀,在看不起华宁的同时,当时听罢还质问:“像你这样当了官,不会脸红觉得羞耻吗?有何可骄傲自豪的?”
    可华宁却理直气壮地说:“干吗要脸红?不管用啥手段,只要你上去了,衣兜鼓起了,你就是好汉!你就是大爷!会有人笑话你?会有人看不起你?去他妈一边去吧!你穿着一身黑乎乎的油腻工作服在车间干苦力,那才会让人笑话和看不起!过去和我一块干苦力的人,现在那个不眼红我?连我刚参加工作时的师傅,现在见了我不照样是点头哈腰的?因为我能给他扔包好烟嘛!我若再给他扔两瓶好酒,让他倒叫我师傅都乐意。哈哈,溜勾子舔屁股的好处我算尝到啦,我现在溜别人,很快就会有人溜我的啦,到时全赚回来啦!”
    华宁得意的笑声清晰地又回响在凌霄的耳边,华宁那种种溜须拍马的手段,也从他的记忆中涌出。
    刚接班进工厂时,华宁才十六、七岁,进厂后直接分配到车间一线干活,线材厂的活都是跟钢筋打交道,又苦又累,华宁连三天没干就受不了了,从第四天开始就耍奸偷懒,为此常挨班组长和车间主任的剋。最初是怨叹自己没有一个“好爸爸”,进不了舒服的科室,但从小鬼精灵的华宁,在无法忍受和不甘心之下,开动脑筋琢磨着要靠自己脱离苦海。
    华宁先瞅准了厂劳资科长,因为人事调动归劳资科,书记、厂长之类的厂领导,对那时的他来说官太大,一下还巴结不上。他跟父母要了点钱买上礼物就给劳资科长送家去,还耍了个鬼心眼,第一次上门啥要求都不提,因为怕这点小礼打动不了人家,装作是母亲让来拜访长辈的。从此隔三差五就提着礼品去拜望,还给人家干些家务活,不出半年就与劳资科长的关系拉得很近,把他当作了自家的子侄,正好厂供销科需要加人,在劳资科长的鼎力帮助下他就进去了,当上了令人羡慕的供销员。
    当了供销员后,看老供销员肥的流油,他的心眼又活动开了,故伎重使,这次的目标是瞅准了供销科的一个副科长。为啥他不首选科长当作巴结的目标?是因为他待了一段时间后,听说也发觉了科长与这副科长之间矛盾挺深,而副科长在县里有人,他判断紧跟副科长比跟科长或许有前途,以赌一把的心态把宝押到副科长身上,便紧跟在副科长屁股后拼命巴结。不过,他还怕万一跟错栽大跟头,在继续与劳资科长搞好关系的同时,又瞄准了一位副厂长,这副厂长跟他们的劳资科长关系很铁,在劳资科长的引荐下跟这位副厂长又拉上了关系,手段仍是给人家当“长工”,因为他没钱嘛,只能用出苦力去巴结。
    这小子果然有眼光,这一把赌赢了。科长与副科长的矛盾激化互不容忍后,与厂长关系好的科长居然真败给了副科长,跟科长关系好的就有人倒了霉,被撵出供销科到车间受苦去了。华宁则跟对人得了势,这副科长当上了科长,他在那位副厂长的提携下,在副科长和劳资科长的支持下,小小年纪当了供销科副科长,奠定了在工厂的地位。这小子不仅官场得意,情场也是大有斩获,人小鬼大的他,不久前这居然把他们厂身材高挑的厂花搞到了手,而且见谁都要吹嘘一番。那次见了凌霄,在吹嘘后还说以后领着对象到大馆子请他吃饭,那神气明显是告诉他:我个没你高,人没你帅,文化更不敢跟你比,但我照样当官搞漂亮对象,你好也不过如此吧?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当时凌霄更认为他是一副小人嘴脸,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可此时面临心上人有失去的危险时,凌霄痛定思痛,再思量华宁这小子的确不简单,那种本事和诀窍,对华宁来讲,若想要向上爬的确是不二之途,这对他也很有借鉴意义。
    郑大伟则有郑大伟的一套,而且更厉害。郑大伟家是农村的,高中毕业后,供销联社招考职工,他考中被录用,因为没门路只能到乡村供销社工作,去的那乡比大陈乡还偏还穷。郑大伟高中时作文写得挺好,有些文采,在供销社上班不太忙也不太累,闲下来就写点小文章和小诗歌赞美农村,还四处投稿,一年以后投一大堆居然也能在小报副刊上登几个小豆腐块。有了一些小成就,郑大伟有空下了城就往文联跑,请文联主席指点,每次去时还带些小礼物,对文联主席甭提有多恭敬了。一来二去,文联主席对他很有好感,就把他借调到文联搞文学创作,摇身一变成为武兹县文坛新秀。
    但这并不是郑大伟的目的和理想,他知道自己文学创作的斤两有多少,靠这个恐怕想正式调进文联都难。他的理想是在政界,要在政界出人投地,文联只不过是一个跳板,是有助于和方便他向政界进军。因为文联在县委的大院中,有了文联这块跳板,他就开始为县委领导在市、县报刊和电台写歌功颂德小文章,逐渐引起了县委领导的注意,被正式调进了县委通讯组,后来还当了副组长。
    凌霄曾问他:“你写得那些,县领导真的是那样?就那么一心为民大公无私?”
    郑大伟当时像看早已灭绝的动物那样看着他,很好笑地回答:“你是真不知还是佯问人?我要把真实的领导写出来,还想到县委通讯组?等着让人打回村受罪去吧,连供销社都甭想回!你咋问出这话?是没脑子还是没经验?”
    当时凌霄还被说的愣怔了片刻,后才明白郑大伟那些都是胡编乱造,于是又傻乎乎问人家:“你这样不觉得是在昧良心?你的良心能安?”
    郑大伟对他的问话很是不屑,看在同学时关系较好,才耐住性子开导他:“凌霄,你才是刚参加工作,对官场的黑暗了解不深,等你过几年绝不会再问这蠢话了。在官场上,良心值几何?我明告诉你,我的目标就是想做大官。记住!不管你采取什么手段,只要能多爬上一级,那在你头上能踩的人就少一个,而你能踩的人却会多好几个。你升得越高,你就踩得人越多,等到惟你独尊时,在你脚下的人,不管心里是骂得你有多毒辣,可他们面对你时永远都是谦卑的笑脸,嘴里对你永远是奉承不完的好话。你就是再卑鄙再无耻,他们也会给你树一块丰碑,上面全是丰功伟绩!”
    如今想起这话令凌霄震耳发聩,这真是混仕途的至理名言!郑大伟有这觉悟,果然是步步高升,进了县委通讯组,成了他向下一个目标迈进更好的跳板,与领导距离更加接近,更有条件巴结领导。凌霄在最近一次见到他时,这家伙得意地炫耀,有领导已想让他当秘书,当了秘书不仅能进县委办,而且绝对是领导的心腹,飞黄腾达的日子就不远了。
    凌霄对这两人的事迹分折后总结:华宁和郑大伟这两人,共同点一是都没背景和靠山,全凭自己;二是手段大同小异,就凭厚下脸皮去接近和巴结领导,而且都在没几年的功夫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不同之处是,华宁文化浅只能靠送点小礼帮人家干活博取领导信任,郑大伟是凭有些文采,为领导歌功颂德博取领导欢心。
    这两人的经验都有可取之处,乡里的状况近一年他也认清不少,吴书记大权独揽,乡长和人大主席都算聋子耳朵,只要把吴书记一个人巴结好,很快弄个股级应该不难。既然下定决心走这条路,为了他心爱的彩萍,凭自己比华宁和郑大伟不缺多少的聪明和才干,一定要比他们干得更好!若他俩算自己的启蒙老师,就给他们再次证明青出于蓝胜于蓝!
    时不待我,凌霄决定第二天就从两方面同时行动,一方面是跟彩萍表白自己对她的情意,争取令她死心塌地爱上自己;另一方面是从明天一早开始,先给吴书记打扫屋子,接近后再寻找拉关系的机会,争取一个月内弄个正股级。
    可谁知道这不是说说就行的事儿,就在那会,好不容易抹下脸皮找着谢人家的借口进去了,却有了捉人奸的嫌疑,这除了没讨好,恐怕今天此举是耗子舔猫屁,纯粹找死来了!越想凌霄的心情越沮丧,心中生出万念俱灰之感,莫非天不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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