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夕不禁冷笑了一声,周潇倒真是美梦成真了。那么多年,靳岚与周敬益多次提过周潇跟江聿琛的婚事,结果屡次被江聿琛简单的驳回。
没想到这一次,江聿琛竟然……同意了。
摆弄着高脚杯的手,微微抖了抖。排列整齐的杯盏,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顺连着次序倒下。紫红色的葡萄酒,泼在了黎夕的裙摆上,潮湿昏暗的一块,有点凄惨。
众人的目光,不禁都看向了她。她只得无奈地鞠了一躬,聊表歉意。之后,回过身去,朝江霖道:“江叔,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江霖温煦地向她一笑,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像是有负疚的情绪在蔓延:“去吧。”
黎夕提着裙裾,快步离开。临转身的那一秒,她却看见了江聿琛的表情。那种,得意而又兴致满满的表情,令人生厌。
迈开人群才几步,她却慢下了步子,像是有些吃力一样。
原来,国外的八年……周潇一直跟着他。这倒真像是周潇的风格,可是为什么……会让她觉得,那么无力呢?
黎夕悻悻的想,大约是刚才在所有人面前丢了脸。而她的死对头周潇,却即将完成梦想。
这样的落差,才会这样的无力吧。
应该是。
chapter 12
黎夕倚在空旷的洗手间里,独自清洗着裙摆上的酒污。然而,那些深深浅浅的污渍,却像是牢固生长在裙摆上的一样,任由她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是啊,脏了的东西。就再也,不复原本的纯净了吧。
喧闹的酒宴,渐渐趋于平静。隐约的,黎夕能听到,有一阵规律的高跟鞋踩踏声,一直逼近她。
如她所料一般,周潇,终究是忍不住,要跟她逞一逞威风的。
周潇一袭红色拖尾晚礼服,高傲地,如同一只孔雀。脸上那股得意的神情,让黎夕忍不住,想要泼她一脸的冷水。
黎夕一脸无所谓地看着她,俯首,继续捣弄裙摆上的污渍。
周潇没有说话,只是自如地打开手包。取出一枚口红,细致地描摹着唇形。鲜红的色彩,与她的礼服交相辉映,美艳到不可方物。
周潇勾唇笑了笑,澄澈的镜面中,刺骨的笑意,一直直射到黎夕的眼底。她矫揉造作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不善地说:“江黎夕,你终究是斗不过我的。从小到大,你就是一个陪衬。”
黎夕瞥了一眼镜中的她:“周潇,你何必跟我比。所谓输赢与否,我从不在乎。况且,斗了这么多年,有意思吗?”
黎夕一脸的不屑,不欲再与周潇多言。转身,就要离开。
猛然间,她却被周潇一把抓住了胳膊。周潇地指甲,卡进黎夕的皮肉里,有些泛疼。黎夕的眉头,拢成一团,不悦开口:“周潇,放手。”清丽的声线中,冷意蔓延。
“江黎夕,你真的不在乎吗?”周潇挑眉,趣意盎然地看着她:“我会嫁给聿琛,做你的嫂子,你不在乎吗?”
提及江聿琛,黎夕的脸上,显然丧失了那一份和颜悦色:“周潇,你疯了吧。江聿琛的事,与我无关。而我,也从不是你的假想敌。”
“假想敌?江黎夕你真的是这么认为吗?”周潇反问。
周潇沉寂的眸底,闪过的那一丝落寞,黎夕看不懂,摸不透。
她盯着周潇,一字一顿:“周潇,你记住。江聿琛的事,与我无关。”
周潇不甘心:“那你为什么,还这样阴魂不散地缠着聿琛?”
“阴魂不散?”黎夕冷笑:“简直就是笑话,你倒是应该问问江聿琛,他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
黎夕抬起头,锐利的眼光,如同一把利刃,毫不犹豫地刺进周潇的眼底:“哦,对了。你放心,江聿琛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握住黎夕手臂的掌心,微微松了松。黎夕顺着手臂,一路向上,目光毫不吝啬地停留在了周潇的脸上。
原本充斥着张扬得意的脸庞,有些许虚弱无力。她垂下了眼眸,漫不经心地开口:“江黎夕,我真希望一切如你所说的那样。他的生死,与你无关。”
周潇的话语微微滞了滞,苦笑似得发声:“江黎夕,你害他已经够多了。往后,该消停,就消停吧。”
黎夕蹙眉,她听不懂周潇的意思。她害江聿琛?或许,她应该反问周潇,是不是江聿琛害她的,比较多。
如果毁了她父母的遗物不算,那害她与许豫旬分离有算不算,又或者是,强/奸她算不算?
“周潇,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甩开了她的手,正欲离去。却听见,有些微凉的嗓音,穿越细密的空气,直抵她的耳廓。
“江黎夕,你害他,连左手都断了,还不够吗?他那时候,那么爱小提琴,却因为你……断了手,永远都无法再拉琴了。”
周潇走到她的面前,含着满目疮痍的恨,擒住她的目光:“江黎夕,你可能没有看见过,他多么努力。他抵住所有人的反对,放弃了金融学了琴。我看着他,莫不吞声地,从指间的血肉模糊,到融成厚茧。”
“他虽是天之骄子,但他付出的努力,又有谁知道。然而,他所有的信仰,却被你跟许豫旬……毁了。江黎夕,即便他不恨你,但我……一直恨你。”
周潇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踢踏的高跟鞋声,回荡在空旷的洗手间,有些死寂的恐怖。
黎夕从怔顿中回过神来,回想着周潇的话。
江聿琛的左手,是被她……跟许豫旬毁了?
可是,在发生那件事之前,江聿琛的手,明明是好好的。而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江聿琛就出国了,并且,许豫旬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关联,更加不用说……江聿琛的伤,是被她跟许豫旬害的了。
周潇的话,就如同浑水中的鱼。即便黎夕使尽全力去扑腾,也寻不到它的一丝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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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夕没有再回宴会,她一个人,在江家的花园的长凳上,整整待到了人去楼空,宴会散场。
她抚摩着长凳上的木条,经历过数年的风吹雨打,早已不复昔日的红漆色泽。
她还记得,当时江聿琛就是在这里,摔了她的琴,摧毁了她对父母所有的依恋。
沉沉地一声长叹,原来,许多恨,依旧是难以释怀的。
夜露渐凉,黎夕从长凳上恋恋的起身,径直走回江家。
别墅中依旧灯火辉煌,只是,少了些许酒宴的喧闹,倒也平静优雅。
彼时,空旷的江家,有如死水一般沉寂。黎夕踏着缓慢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迈上了二楼。
在路过江霖书房的时候,她滞塞住了脚步。怔怔地,停顿在了门外。
她是没有这种偷窥偷听的喜好的,只是,里面传出的对话,却攥住了黎夕所有的注意力。
黎夕能辨别出,一股声线属于江霖,而另一股,则是属于……周敬益。
眉头蹙地愈发地紧,周敬益与江霖,虽是世交,但也不至于,会深夜在江霖的房间里,促膝长谈。
“哎……老江啊,你当初就不该收养黎夕的。”周敬益长叹了一口气,神色依旧精明而又锐利。
江霖从转椅中回转过来,略带惆怅地回应:“国栋的女儿,总不能让她流落在外,受人欺侮的。”
黎夕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门外,全身的血液迅速褪却。江霖和周敬益……居然认识她的父亲。
“话是这么说,但黎夕终究是个祸害。”周敬益说。
江霖的眼眸褪去温和,一下变得冰冷:“敬益,黎夕她是无辜的。父母的错,不该因由她来承担。”
周敬益摇了摇头,深思片刻,才再一次发声:“罢了罢了,当年的事,我们都没有话语权。国栋的选择,我们也应当释怀了。”
“是啊,不知不觉,都二十几年了。”江霖的声音低了低。
周敬益再一次开口,黎夕却听不真切。她正想凑过去听清楚二人的对话,却被突如其来的怀抱,猛然一惊。
她回过头去,还没看清是谁,就被人抱了起来。她狠狠地想要推开那人,却在抚触到左手边的袖扣时,陡然滞住。
江家,会用袖扣的,大约就只有江聿琛了吧。
“江聿琛,放我下去。”黎夕隐忍着怒意,低声开口。她生怕自己的嗓音,惊动了书房里的人。因此,迫于无奈地放低了声音。
黎夕一路挣扎,而江聿琛也是一路霸道地,把她带到了回廊上。
空旷的回廊上,寂静到只剩下风声。江聿琛却饶有兴致地俯下了身子,刻板的西装,随着主人的动作泛起丝丝褶痕。
他埋首在她的耳边,低语:“江黎夕,偷听……可不是一种好习惯。”
黎夕像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一样,生了些面红耳赤的窘迫。她赶忙推开他:“江聿琛,你胡说些什么,我只是无意路过。”
“是吗?无意路过……需要凑那么近吗?”江聿琛不怒反笑,璀璨的黑眸中,有狡黠一闪而过。
“与你无关。”
黎夕冷冷地回答,幽静的长廊上,空无一人,只剩下江聿琛和她。与江聿琛独处的时候,黎夕总不免有些害怕,于是此时,她不禁生了些拔腿就跑的冲动。
思及至此,黎夕犹豫着向前迈了一步。只是,还未等她走出一步,就被一双大手擒制住了动作。
江聿琛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迫使黎夕倒退了几步。她的身子,被无奈地抵在了冰冷的围栏上,动弹不能。
“江聿琛,你想干嘛?!”黎夕的嗓音中,含了些许颤抖。她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些什么。
她抑制住心中的惊惧,提醒道:“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江家?!”
“江黎夕,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呢?”江聿琛的唇角扬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我只是想提醒你……有些不该听的,你就应该装作是个聋子。”
所有的表情在一瞬间滞涩住,黎夕拧眉,细细打量着江聿琛的神情,妄图从中得到一丝线索。然而,未果。
黑眸依旧如履薄冰,江聿琛寒着声线,开口:“江黎夕,你记住。好奇,害的只会是你自己。”
语毕,江聿琛拂袖离去。
夜沉如水,漆黑的长廊上,有些死寂的冰冷。她站在长廊尽头,看着江聿琛一步步融入昏黄的光线中,那种冷冽的气质,像是周身都结起了一层冰霜。
没有人,能够进入他的世界。
chapter 13
周一,意味着打开一整周的忙碌。
黎夕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才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寻常。
一众女职员,都围成一团不知在议论着什么。见主管黎夕来了,赶忙散场。而蒋羽熙,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员。
黎夕本着主管应该带头的宗旨,若无其事地工作了一早上。
直到在茶水间里,恰巧碰见了蒋羽熙,她才开口询问:“小熙,早上大家都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蒋羽熙倒了一杯水,径自喝下。还不忘给黎夕,也倒好了一杯,递给她:“哎,还能有什么啊。他们在议论说,下午新的工程总监就要来报道了,人人自危着呢。”
“人人自危?这是为什么?”黎夕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