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一轮明月高悬天际。虽然古人都说凝望月亮是不吉利的,但窗前的美男子还是久久不能把视线离开那温柔的黄色。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看似温暖的光,照到身上却是冰冷冰冷的呢?低下头,窗格子在地板上投影出巨大的十字架,细瘦苍白的指尖慢慢划过柚木漂亮的纹路,转了个圈,停在十字阴影的中心。
冷笑。
我们会害怕这种东西?还有那些恐怖的传说,有哪一个不是人类自欺欺人的安慰?
人类……我什么时候开始把自己划出那个范围了?算了,反正把我当人的……也只有你而已,现在你不在了,我自然就不是人类了……
又笑。
记忆中美丽的花园,温暖的掌心。
“我可以叫你佑希吗?”柔软的手巾轻揉着淤青的嘴角。男孩的眼中充满戒备,女孩继续笑着,“佑希在日语里念起来和‘雪’(Yuki)一样,你看起来也和雪花一样漂亮,所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于是,男孩第一次有了名字,尽管身上的伤还是会疼,虽然背上还烙着褪不去的印记,但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竟也可以忘却痛苦,时不时地露出开心的笑。他喜欢她天真无邪的面孔,也喜欢她娇小可爱的身材,还喜欢她银铃脆响的声音,最最喜欢她仰起头,美丽的眼睛盛满了笑,温柔的叫他的名字——“佑希……”
他淡淡地笑着,静静的等着,默默的爱着。直到她披上纯白的婚纱,手捧花束,并不快乐的对他一笑:“你不祝福我吗?佑希……”
那天,他第一次知道宿醉会令人头痛欲裂……
时光飞逝,再一次牵起她的手时,她却是黑纱遮面,身后的男孩像足了那个死去的男人。葬礼上,她没有流一滴眼泪,他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悲伤。作为青龙的母亲,她已经受到全族上下的尊敬,但他在她的脸上却找不出一点幸福的样子,连眼睛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变成两潭漆黑的死水……
……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忽然,不知从何时起,她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一点点血色,连微笑也变得温柔。渐渐的,他发现了那些改变的原因——那个叫源的阴阳师。总是带着一抹浅笑,凭借来自东瀛高超的阴阳术,几年来地位不断攀升,现在已经坐稳了李家执事的宝座,这个男人……不好惹……
守夜时,他看见他们在后花园拥吻。
他本能的避开了,只是心中有中无法形容的痛,多年以后他才知道,这种痛叫做嫉妒。
“……我要把孩子生下来。”在清晨的阳光里,她咬了咬下唇,眼神坚定。他斜倚在门口,没说什么。只是想起那个晚上,小臂般粗细的木杖即将落在她身上,然后结界出现了——血红的结界。执行家法的木棒被震飞出去,继而是代理族长颤抖的声音,“朱,朱雀……”结界后升腾起巨大的金色凤凰,挡在她面前……
他又想起那晚自己解开源身上的锁链,替伤痕累累的源打开后院的门。源往他的手里塞了一串黑色的念珠。
“我一定会回来的。”源这么说。
最后的日子。
“你看,他长得多可爱。”她微笑着,逗着怀中的小男孩。他看见粉白的左肩上那个漂亮的朱雀印记,这个对于李家来说不知是祸是福的婴儿张开胖嘟嘟的小手,对他笑着,他突然也释怀了。
“我要叫他迁遥,不是阡末的‘阡’,是迁移的‘迁’,他将来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冰冷的家,到海的那边去……或许,就可以见到源了……”她的笑还是那么温柔,但只是提到“源”这个名字的时候,眼中便会蒙上一层透明的水雾。
像晴天里的雨,她的眼泪打在他的手背上,一下,一下……
红色,红色的帷幕。
他没想到她会在这里了断,金色的剪刀掉在血泊里。上好的香料的香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李家祖先的牌位高高在上,冷眼漠视着一切。而她的眼睛则只弥留在那个蜡烛包上,襁褓里的婴儿睡得依旧香甜,对母亲的死毫无知觉。
突然他听见女佣的声音,“阡末少爷!您怎么会在这里?!”循声望去,在红色帷幕的后面,一个眼神冰冷的男孩直直的站在那里。女佣急急忙忙的把阡末从那个角落里拉出来,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感到一股凉意从背脊冒出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他绝没料到一个七岁的孩子会露出那种怨毒的眼神,笔直的指向他怀里的婴儿。咿呀两声,迁遥毫无防备的睁大了眼睛,冲他甜甜的笑着,他紧紧地搂住婴孩,发誓一定要保护他,直到他能够——越过那片海……
……
回忆中断,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佑希把头埋进臂弯里,一股咸涩的滋味流进嘴角。
你说过,泪是苦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迁遥已经长大成人,而我还是这样一成不变,身体犹如20岁的年轻人,但心……却苍老的可怕……
像我这种怪物,永远也进不了你在的天堂,但只要微笑就好,只要还记得你的微笑……就好……
与此同时。
“GAMEOVER.”屏幕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迁遥丢开手柄,仰倒在大床上,揉揉酸痛的眼睛。
破纪录了……五小时就爆机。现在几点了?他很想去看看钟,但却累得连一根小手指都懒得活动。那算了,他的眼睛又回到了天花板上。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佑希真的回来了,两年多的等待,他几乎已经麻木了等待的初衷。有时甚至想,不回来也罢,我自己一个人还不是过得好好的?但真的等到了这一天,却根本没办法像想象的那么平静。我真笨!他都已经回来了,干嘛还要问他为什么要走?
迁遥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迷迷糊糊中似乎又回到了那些日子……
……
为什么要走?
“我不同意!”迁遥从座位上站起来,“你们当他是什么?礼物吗?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就送人?不行,我绝不同意!”
一个中年人捻捻他的小胡子,尖声尖气地说:“咳咳,迁遥少爷,这件事不是你说不行就不行的,我们开过会,本家所有的人都同意了,连阡末上人也……”
“住口!”迁遥怒到,他的双眼微微露出红光,吓的那个中年人一哆嗦,后半句话一路噎到直肠里,再也没敢说出来。
“哎呀呀,好大的嗓门啊,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又惹火我们二少爷啦?”珠帘后面传出阡末的声音,一股袭人的香气也随之飘然而至,继而佩玉鸣鸾,几个身披白纱的侍女挑开珠帘,阡末硕长的身影也从珠帘里显现出来,他身穿白色龙纹织锦缎长衫,缓缓地走上正座,用眼角扫了扫座下的一干人等,嫣然一笑,拂袖坐下,“二叔,你们在吵什么呢?”
“回上人的话……”小胡子急忙站起身,拱手道,“就是关于和光源家结交的事宜,既然对方都已经派了一份大礼,有道是礼尚往来,我们李家也该回一份礼物才合乎礼数……想那光源家也是东瀛一强,假使我们送一些寻常的古玩珍宝,他们自然不会希奇,所以我们的礼物定要出奇出新,要让他们见识见识我李家网罗的天下奇物……”说到这里,小胡子抬了抬他的绿豆眼,看见阡末微微颔首,似乎是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心中便是一乐,继续说道:“我的想法是,不如就送我们李家独有的半妖——佑希,它论岁数称得上是古物,论价值也是无可估量,就算是外表……”
“闭嘴!”迁遥的眼睛像是要冒出火来,他用力按着茶几,虽然嘴上没多说什么,但身体却没那么理智,一波波微红的光芒就像是难以遏止的怒火,檀香木的茶几竟已经被烤出了香味,“嘶嘶”的焦黑了一片。
小胡子仗着有阡末撑腰,倒也有恃无恐,接着又说:“……这个,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惹恼了二少爷……所以刚才一时言语不和……”
阡末转头看看迁遥,笑着说:“二叔的讲得不错啊,你有什么不同意的呢?”
“什么礼物不礼物的,佑希又不是东西,你们就没考虑过他的想法吗?”迁遥强压怒火。
“呵呵,迁遥,你这话就不妥了,就算是国与国之间的邦交,互通礼物也是常有的事,你听说过有人询问那些熊猫,狮子的想法吗?”阡末笑得很讽刺。
“那怎么一样?!佑希他是人,他会思考,你们不要随便替人决定将来!”
“人?充其量也只是半个人吧!这种漂亮的人形娃娃,只要有食物可以果腹,有床可以睡觉就满足了,在哪里都被人是烧柱香供着,还谈什么将来不将来的……”阡末缓缓的抿了一口茶。
“……就算是半个人,也总比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禽兽要来的有用!”迁遥啐了一口。
阡末的笑容瞬间降至冰点,他伸出手指在茶杯沿上一点,只听“喀吧”一声,上好的骨瓷杯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里面的茶水竟已结成了冰块,把茶杯硬生生的给撑破了。冷气宣泄成白雾,从桌角上流下来,霎时桌子上像是挂了一帘瀑布,打着卷儿缓缓流淌到地上。靠得近的几个侍女冷得直打哆嗦,她们的绣花软缎鞋上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牢牢的粘在了青石板上。
阡末慢慢的走下正座,每一步都在石板上留下一个冰冻的脚印,冷气在他的脚下迅速的铺展开来。迁遥周围的几个人正被他的火气烤得难受,遇到这冰凉舒爽的冷气正合了他们的心意,一个个都舒展手脚,惬意无比。哪想到迁遥也不甘示弱,一股热浪喷薄而出。
众人便在这不知节令的房间里,忽而热得大汗淋漓,口干舌燥;忽而又冷得手脚僵硬,唇齿发白,赛过蒸冰火桑拿,自然是苦不堪言,但又得耐着性子陪两位少爷斗法,可怜了座下软褥——热的湿透,冷的冰硬。
正当众人咬牙忍受之时,忽然从门外吹来一阵和风,合着悠扬的笛声,一队人渐渐走近,门官高喝:“什么人?”为首的女子抿嘴一笑,道:“劳烦你通传一声,就说光源家的使者到了。”说话之时,竟有无数花瓣纷然飘下,香风把室内的暑热严寒一扫而空,适时地解救了众人的水深火热。迁遥和阡末也暂时缓和了打架的气氛,一齐望向门外。
只见十几个身着盛装和服的女人立在门外,个个眉目清秀,为首的那个更是唇红齿白,美娇如花,掩面轻笑时眼波暗涌,百媚横生,活脱脱一个美人胎,屋里的几个色老头早已经被迷的神魂颠倒,如堕云雾之中了。
“啊,薰姐姐,没想到您亲自来了,有失远迎,失敬失敬!”阡末微笑着上前迎接。
“讨厌啦,小阡,叫人家阿薰啦!”美人一开口竟不是呕哑嘲哳难为听的日语,几个国语字的发音倒也字正腔圆,只听她又说:“几年不见,小阡,你的法术又精进了不少,想必是日夜勤加练习的结果吧!”
“薰姐姐你也是啊,几年的功夫,‘魔花阵’气势也大了不值一倍啊……”阡末倒是不介意被人唤做小阡,只是这“阿薰”两个字是万万叫不出口的,他特意加重了“薰姐姐”三个字,以示决心。
“呵呵呵,小阡你真是的,还是那么怕羞。”美人笑得花枝乱颤,倒也不再坚持。
“姐姐说笑了,远道而来,请先到偏厅用盏茶,稍作歇息,小弟我马上就来。”阡末一招手,便有人领着美人去了偏厅,她的随从们也被安顿到西厅休息。
“小阡,哼!”迁遥嗤之以鼻。
“她的年岁可以当你外婆了,有什么奇怪的?”阡末回过头说,“刚才的事先放一放,我问你,佑希要是真不肯走的话,凭他的力量,谁能强迫他?你想清楚,他真的愿意留在你身边吗?不考虑他人想法的,随便替人决定未来的,究竟是我还是你!?”
阡末的话有如一声炸雷,轰的在迁遥耳边炸开来,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怀疑过佑希想留下来的愿望,如今被阡末这样一说,反倒是像被人从熟睡中惊醒一般,痛苦难当。难道随意改变佑希意志的,真是自己?
偏厅里,宾主落座。
美人笑道:“我这次来,是奉了我家主人的意思,来问问小阡你是不是喜欢那份礼物?”
阡末道:“光源家的舞姬人形果然是不同凡响,一曲‘青海波’可谓是绕梁三日,余音未绝,家中的各位长老都啧啧称奇,感叹光源家的机关木偶真是巧夺天工,绝无仅有啊!”他表面上打着哈哈,心中却是明白得很,这个女人看上去美艳绝伦,其实却是光源四使中最阴狠毒辣的“花使”,最得意的伎俩就是魔花阵,阵中花瓣分五色,白梅为首,光洁如雪,馨香入沁,这香味有舒缓人心,松弛紧张的功效,刚才在客厅用的就是;粉樱为次,丝滑轻盈,软香扑面,但纷纷扬扬的花粉却是见效奇速的麻痹药,能使人神志恍惚,动弹不得;红莲在三,晶莹硕大,奇香无比,闻者起初燥热难当,后眼前出现幻觉,不消一会儿,就变得敌我不分,疯疯癫癫;紫椿排四,纤巧玲珑,雅淡无香,但却通体尖刺,碰到皮肉后立即放出毒素,若无独门解药,三日后全身溃烂而死;黑槐最末,色泽浓厚,毒性见血封喉,无药可救……单就这变化多端的魔花阵,就让她在光源四使中位列第一,今天造访李家,恐也不是单单询问喜不喜欢礼物那么简单……
美人又笑:“呵呵呵,小阡你喜欢就好,我家主人说了,能和李家这么有名望的族氏结交,是我们光源家的福分,这礼物可不能怠慢了……”她嘴里恭维着,可一双美目左顾右盼,阡末也不点穿她,静静留意她有什么动作,果然,美人眨了眨眼睛,似乎无意的问了句:“我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啊?”
阡末心想,切入正题了!他微微一笑:“刚才在厅上的就是舍弟。”
“原来那个热气腾腾的小哥就是令弟啊,果真是一表人才,小小年纪就把火炎系法术运用自如,和小阡你比简直是不相伯仲,啊呀呀,我家主人果然没有看走眼,真是不二人选……”美人说到这里有意打住,看看阡末有什么反应。
这时阡末心里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他还是顺着她的意思,问:“什么不二人选?”
“呵呵,这也是我家主人的意思,你也知道,我们光源家这几代香火都不旺,到了现在家里更是阴盛阳衰,最小的一辈只有一个女孩子,那姑娘倒也生的出水芙蓉似的水灵,年龄和你家二少爷相当,所以我就想……就想……”
“姐姐的意思是……联姻?”阡末眯起细长的眼睛。
“对对对……”美人抿嘴笑道:“我家主人一直在叨念着,要是能和李家攀上了亲,那真是我们天大的福气啊,只是我家主人舍不得那小妮子离开身边,所以想委屈一下你家二少爷,不知道能不能……”
阡末料准她的心思,于是接口:“就是要迁遥入赘啰?”
“我也知道李家少爷是千金之躯,要他千里迢迢到我们那个小地方去,这个要求是有些让人为难了……”
“哎,姐姐这话就见外了,迁遥能娶得光源家的千金,那也是他的造化,高兴还来不及呢,那说得上什么为难呢?”阡末的丹凤眼眯成一条勾人的细线。
美人喜形于色,“那就是说这门亲事算是定下了?”
阡末一笑,端起茶杯,说道:“愿两家永结邻好!”
美人也举杯,笑道:“嗯,永结邻好!”
几日后……飞机场。
光源家的一行人在大厅里扎眼的不得了,先不说十几个随从个个都是花枝招展,美轮美奂,就说那个薰花使,她一席火红色的和服颜色鲜挑,乌黑的长发挽成漂亮的日本发髻,朱唇微启,脉脉含情,精致的五官点画在她娇小的脸上,就算不是倾国倾城,也称得上是个绝色佳人了,而在她身边的阡末是一身白锦缎的长袍,恰到好处的贴合了他硕长高挑的身形,俊美的脸庞轮廓分明,性感的薄嘴总是在不经意间上扬,一幅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那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养眼得不得了,其他人都像脖子抽筋一样扭着头舍不得移开视线,有好几个还撞上了玻璃门电线杆什么的,引来众随从一阵讪笑。
阡末和薰花使在飞机场大厅里谈笑风生,完全忽略了远远站在一边的佑希。他斜倚在栏杆上,苍白的双颊毫无血色,垂着眼睛的时候,浓密纤长的睫毛盖住了水蓝色的眼珠,仿佛睡着一般的安静美丽,但每每抬眼,眉头就会拧成一条深深的不安,望着飞机场的入口,期待,但又害怕着什么……
“请乘坐前往东京的M-76592航班的旅客注意了,您乘坐的飞机现在开始登机……”
听到登机的通知,薰花使对佑希说道:“Yuki桑,时间差不多啰!”
阡末回头看了看佑希,一笑,径直走到他身旁,伸出手捋了捋他褐色的头发,佑希正在假寐,突然被碰到,居然本能的反手扣住阡末的手腕,用力向后一扭,阡末冷不防的吃痛,情急之下暗扣中指,念动咒语,噗的射出一枚冰针,正中咽喉,佑希瞪大了水蓝色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阡末,他急忙松开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仿佛结冰一般,心中就是一抽,是冰凝针!虽然不是什么大法术,但却可以结冻超过一小时,看来,这一小时是不能说话了。
“真是……遗传基因的根深蒂固,我算是领教了……”阡末揉揉肩膀,一脸的火气。
“呵呵,小阡,你怎么可以这么粗鲁呢?Yuki桑现在可是我们家的贵宾哦!”薰花使笑眯眯的在佑希的脖子上吹了一口气,佑希只觉得一股温暖的花香沁入伤处,疼痛顿时缓和不少,他微笑着表示感谢,正好对上薰花使水雾迷离的眼眸,她眯起双眼,挑起一根手指,抵住佑希的下巴,陶醉在他水蓝色的清澈里,细细品读他不同于任何性别的性感。
佑希有些不知所措,他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薰花使摇了摇头,说:“天生尤物,连我这个做女人的都忍不住嫉妒起来,你生在这世上,就是一种罪过啊……怪不得我家主人……”说到这里,她用日语低低的接了一句,佑希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女人才会有的那种怨恨,心中不免对她产生了一点怜惜,他想安慰却苦于无法开口,只好轻轻的把手搭在她肩上,消瘦的肩膀微微颤抖,佑希感觉到她的动摇,但薰花使勉强镇定下来,侧肩扭脱了佑希的手,用衣角拭了拭眼角,回头又露出一个迷倒众生的微笑,“没事,Yuki桑,我们登机吧!”说罢几步走到队伍前,众随从整顿衣装,薰花使在队伍前头衣袂飘飘,华彩出众,但佑希还是在她的背影里看出了时间的烙印,不管她自己是否承认,她真的…老了呢……
过了安检口,只是薄薄一层玻璃墙,便把世界隔成了两分,佑希没有回头,倒不是怕会舍不得,而是无可留恋,只有徒增伤感罢了……
“这样总可以了吧!!!!!”惊天动地一声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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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遥的声音!佑希的心仿佛锥刺一样,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回过身……
玻璃幕墙上贴着一张变形的脸,迁遥以惊人的平衡力保持着高难度动作,两脚踏在栏杆上,身体前倾,在栏杆和玻璃幕墙之间搭起了一座“人力天桥”。不过因为脚上借力实在太少,重心全移在上身,两手来不及使力,于是一张俊脸倒成了支撑物,在玻璃墙上摊成肉饼,他勉强怒了努嘴,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唷,唷诗(佑,佑希)……”旁边还站着制服笔挺的安检员,看着终于符合“不越过黄线”规定的迁遥,又好气又好笑。
看着他这副样子,佑希原本的不安情绪一扫而空,表情由惊讶转为浅笑。唉……这个长不大的小孩,做事还是一样的脱线啊……
他走到近前,笑笑的看着这个大男孩。迁遥终于撑起了脸,偷空摸了摸压塌的鼻梁,对佑希咧了咧嘴,“不好意思,来晚了。”
佑希微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要紧。迁遥顿了顿,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支支吾吾的说了些无关痛痒也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的话。佑希只是柔柔的望着这个从小看大的李家少主,虽然有着俊朗的外表,但个性却透明到可以一眼望穿,正是因为这个单纯的大孩子,自己才会一只拿不定主意,事情也拖了很久,现在终于……
“喂,你为什么不说话?”迁遥的声音把佑希从冥想中拉了回来,他重新正视迁遥,忽然眨眨眼睛,默念了一段心咒,把双手贴在玻璃上,时间似乎停止了,玻璃幕墙泛起一阵波纹,佑希的手穿过了玻璃,轻轻贴着迁遥的手,额头抵住迁遥的脸颊,醉人的微笑在嘴角荡漾开来。
迁遥在一瞬间愣住了,从温热的手掌传过来,是佑希温柔的安慰——安心吧,我很快就会回家了……
待到迁遥从余温中恢复神志时,眼前依然竖着一道冷冰冰的玻璃墙。那头的佑希,也已经变成一个背影,他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佑希,你到底为什么要离开呢?
这时的迁遥当然不会知道盘旋在佑希心中那个庞大的计划,不然的话,就算撞破脑袋,他也一定会把佑希拉回来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再多十个迁遥,佑希也是不可能回头的,为了这个计划,他已经谨慎周密的经营了十年,虽然有过多次绝佳的机会可以实行,但却由于诸多原因而一拖再拖。直到现在迁遥已经可以独立,又恰逢这个机遇使得他能够暂时躲避李家无处不在的监视,所以……
“迁遥,请原谅我的幼稚,到现在还缠绕在先人的羁绊里挣扎,对她执意的追思,或许……将来会要了我的命也说不定,但是我不会放弃这份执著,如果连这个目标都失去了的话,我恐怕真的要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所以请原谅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你,这份痛……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你还有未知的将来,希望你听到这段话的时候,能够是带着微笑倾听的,希望那个时候一切伤痛都已经平复,一切不安都已经消除,这样我也可以……安心了…………”
佑希掌中的圆球收拢起柔和的白光,渐渐沉没到他的手心里,变成一粒朱砂色的痔。从失去她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用这个怀梦卵记录所想的点点滴滴,以备将来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还能够告诉迁遥一些事情的真相,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亲手了解这件事的。
佑希悄悄的捏紧拳头,昂起俊俏的下巴,捋了捋遮住眼睛的额发,水蓝色的眸子里飘扬着难以言述的神采飞扬。
迁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他的——那个叫做源的男人……
第四章.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