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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一十章 马忠
    “说吧,周善怎么样?”见得到孙登时,我已是全身疲惫又无力,此时孙尚香已服下药,却只是不醒。我守在她的身边,不住的呼唤着娘,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过她的鼻息虽然微弱,却是稳定住了,一时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死了。”孙登也是灰头土脸,“他是为了保护我姑母而死的,马忠带着一队人马冲进碧珠阁……”
    “等等,马忠不是被你吊死了么?”
    “惭愧,死的那个人是假的。我动手太草率了些,没能真正发现马忠的阴谋,也没想到他狗急跳墙,丧心病狂,竟敢去害我的姑母。我在山下大营时,他却悄悄带人混入了碧珠阁,以有紧急军情为名,打算扣住姑母,破坏季汉与东吴的议和。那两天姑母生病,不见外人……”
    孙尚香原来已经病了,我居然漠不关心,根本就不知道,我还算个什么儿子?”
    孙登继续道:“姑母说道,军情国事,皆与我无关,拒不见他们。而周善也因姑母体弱,不让他们进见。马忠怕夜长梦多,便动了手。周善不及防,被刺伤左肋。他拼死带人保护,抵在门口,挡住马忠等人。马忠便纵起火来,打算将姑母她们全都烧死。万幸李氏兄弟巡视至此,带人闯入,救出姑母。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马忠现在何处?你可曾杀了他?”
    “已被擒拿,我怕表兄可能问他话,所以将他一个留了下来。”
    我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马忠被捆在明柱之上,全身上下皆是皮翻肉绽,鲜血淋漓,一条右臂被完全折断。可他被捆在那里,还在挣扎不休。
    “马忠,你这混人。怎敢做此大逆之事!”孙登喝道。
    马忠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尽成血红之色,其间充满恶毒:“大逆,孙登你才是大逆!江东英才的脸面,吴郡男儿的血性,都让你丢尽了!季汉残匪,有何可惧?我们当年白衣渡江,打得关羽望风而逃。最后自尽而亡,威震天下,无人可敌!荆州,是我们用血换来的,是我们拿命换来的。可是你,不战而降,委屈求全。割让荆益,换什么见鬼的和平!你今日退一步,明日他们便可进两步,你割肉喂狼,养虎为患,不以身耻,反以为荣,一日受迫,连郡主都送回。*一个女人来换你的活命,你不觉得丢人么?!我虽只是一个小小副特。我却还是男儿,如此换来的和平。我觉的耻辱#猴郡主,那是江东地骄傲,嫁给一个大她三十余岁的老头子,已是丢人,更何况她已逃归东吴,今日却又被逼回。我宁可杀了她,她不让她的存在。羞辱江东父老!”
    孙登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呆住,良久方道:“原来,你还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你之所为。不是受我兄弟们的指使?”
    “ 呸,你兄弟争权,与我何关。我只要与刘贼决一死战。在荆州,我亲生的哥哥被刘阿斗伏击,乱箭射死,在此处,张苞引军偷袭,杀了我唯一的叔叔。仇恨让我眼角瞪裂,心胆摧伤。我只想引军杀敌,用他们的人头来祭奠战死地英灵。可是你,却用诡话说动主公,跑到这里来议什么和。你对得起谁?我今日被擒,死不足惜,可恨的是,我不是死在敌人的手下,却死在自己人的手中!刘阿斗,你敢让人与我单挑么?就算是赵云前来,我也不惧!”
    我静静的听着,心底里如同潮水翻滚。看来,我一直轻视了东吴,因为这种轻视,我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以为每个人都会权衡利弊,都明白该如何选择自己该走的道路。却想不到这个人,有着这样独特的想法。若这种想法普遍存在于东吴,那东吴将有一股多么可怕地力量!我不由感到庆幸。庆幸自己选择了和而不是战。若以武力来对付他们,那我将会有多大的损伤!就算如父亲那样失败也不奇怪吧。
    眼前这个人,我开始恨不得剐了他,但是现在,我却从他身上感到一种不能欺侮的气慨。或许他本领不是很高,但他却敢于死。所以,他必须要死!我走上前,每一步都重重踏在地上。我抽出了腰间宝剑。马忠摇着头发狂的大笑起来:“刘阿斗,你来杀我,好啊,我看一看,你的剑,怎样刺入江东男儿的胸膛,我让你看一看,江东男儿的血有多么的红,多么的烫!”
    我却把剑交到孙登的手中:“你来。”
    孙登手一颠,抬头道:“表兄……”
    “为了季汉与东吴地和平,为了战士不死在沙场,百姓不痛苦哀鸣,为了我们共同的心愿。你来。”既然要他死,便要他死地痛苦。
    孙登手持长剑站在马忠有前,他的手上青筋满布,在巨裂的抖动着,马忠怒喝道:“刘阿斗,你来杀我啊,为什么假手旁人?你来!你这个鼠辈,懦夫!”
    我沉声喝道:“表弟!”
    孙登手一抖,长剑直直的穿透马忠的身体,直插入明柱,他缓缓松开手,剑尾犹自颠抖着。马忠大张着口,却终于没有发出声音,缓缓低下了头去。
    我上前轻轻抓祝猴登的手:“表弟,世间的事,很难万全。只要认定自己是对地,就要去做,哪怕中间会有荆棘险阻,会承受身体上的痛苦和感情上的磨难。要知道,咱们两个人,代表的不是我们自己,无论何时何处,必会有这样打着各式正义的或冒貌正义地旗号,来与我们争斗,在这种时候,只有真正的英雄,才能宁可冒着名声受损的压力,去为自己的国家和百姓争取幸福。”
    孙登轻轻挣脱我手:“表兄,我想去静一静。”
    这大约是孙登第一次亲手杀人,而且是杀一个貌似一心为国的人。他总会有些心障的。但是,我却不能不逼他去杀,他如果不能亲手毁掉这所谓的江东血性,那这血性就会在他地身上生根,他就会转而恨我。
    或者,这就是上位者的无奈。但马忠于我,只是一个插曲,我现在最重要的是想知道孙尚香为什么会病成这样。她与周善倒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这些话我却无法去问孙登,我总不能说:“你姑母有没有在江东背着我们又许了人家?”这不是找病么,只怕孙登再想两国和好,也要抽出马忠胸上那口剑,反手刺向我吧。
    碧珠阁中的人没剩下几人,且都是些外层侍卫。周善一死,孙尚香的事我又去问谁?可惜孙凤去年出嫁了,此次没有随着孙尚香回来,不然的话,她一定可以知道她的事,现个我又到何处去寻她?
    算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让它过去吧。周善死了,她对他有情也罢,无情也罢,嫁过也罢。没嫁过也罢,我都不去追究。不想过问了。现在,只要她身体好起来,让我怎么样都可以。
    和约签完了,孙登等人离开了。但是这段时间,我却一直守在孙尚香身边,没有离开半步,一切都是赵云和诸葛乔等人代办。孙登临去时来到孙尚香病榻前。对我说道:“表兄,无论如何,你我签下了两国交好的盟约,我们这段时间,经历了不少风雨。我希望以后地日子里,咱们还可以守住这份承诺。”
    我点头道:“一定。”
    孙尚香的病,来势极猛,一连十天,发热发烧,时好时坏。我衣不解带的守在她的身旁扶侍她,熬药尝药,号脉擦汗,甚至不惧肮脏的端屎端尿。虽然说有太医、宫娥甚至还有关凤在一边帮着,却还是把我累得瘦了一大圈。
    病急乱投医,白天扶侍她,夜里我跪在院子里,恳求上苍,放过孙尚香,让她好起来。孙尚香,她的哥哥是吴主孙权,她的丈夫是汉皇刘备,她本人又极其刚勇,男子不及,从哪方面说,她都应该是生活地强者,命运的宠儿,不应是个悲剧人物。可是她生在三国,却注定一生被命运捉弄,无法自主——先是被周瑜设下的美人计,由吴国太作主嫁给了年过半百的父亲,在入洞房前也没有见过丈夫,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听凭别人安排自己的终身大事,后来被其兄设计骗回,意在用我换取荆州。可怜她竟成了蜀吴之争的政治工具……
    而现在,又加上了一个马上要成为帝王的我。作为她的儿子,作为曾经一心想给她幸福的儿子,我又做了什么?
    夜凉如水,月在中天,我只跪得两腿发木,眼前发黑。
    身后脚步声响,却是关凤悄然走来:“斗哥哥,地上凉,你这样日夜操劳,会受不了的。”
    我张着双臂,仰首向天,并不理会她。这是一个流传在皇家地神圣的仪式,只有甘心以自己地生命来为亲人祈福禳奉,才会使用这个方法。虽然我心底里并不太相信,但我宁肯这一切都是真的。
    好半天,关风幽幽的叹了口气:“我一直似为,你是个特冷酷特无情,为了国家,可以把一切那抛掉的人,想不到,你还有送样温情的一面。”
    我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式,只是因为太累,双臂和身体也开始摇动起来。
    关凤悄悄离开了。
    而我以这个姿式,一直保持到天明。
    不知是我的孝心感动了上天,还是太医地药起了作用,亦或是孙尚香命大,不应有碍。
    她终于,醒来了。
    但是,她对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走,我不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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