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出了凉州,自雍州的北地郡向北转,入朔方郡后向东,穿五原郡、云中郡向南,过定襄郡、西河郡、从司州的河东郡和冯翊郡之间穿过,在潼关东行,北方寒苦,这条黄河养育着无数的人,在这个几字形大转弯里,珍珠般洒落着一个又一个的城市——临戎、沃野、广牧、朔方、西安阳、成宜、九原、临沃……这所有的郡县,本都是大汉故有的领土。但是自大汉衰弱战乱以来,却一个个都失去了,北方四郡,朔方郡、五原郡、云中郡、定襄郡全部被鲜卑占领,雁门郡、太原郡也时时被鲜卑所搔扰,百姓不堪其苦,或死走逃亡,或改姓更族。雁门、太原本来是步度根的势力范围,但是近年轲比能越来越强,步度根已被推回原来四郡势力范围。梁习复任并州刺史之后,整军备马,频繁出击,不但太原郡变得固若金汤,而且把雁门郡也收复大半,鲜卑之马再也无法踏过句注山。哪怕从这一点着,我也挺佩服梁习的。
在太原郡和雁门郡之西,是横跨黄河的西河郡。匈奴五部大部分人马就在这里。而曹魏、两部鲜卑和匈奴的交战也就在这里进行的如火如荼。随着匈奴的主动后退,这个战场渐成以轲比能独斗梁习的形势。而匈奴能避开梁习,却避不开步度根,步度根得到梁习的指令,只要攻下匈奴之地,匈奴这片土地就是他的,所以步度根拼命般向南进攻,和匈奴战成一团。两个战场渐成僵持之势,而突然而来的严寒也使战斗的规模渐渐变小。真正的大战。恐怕要在几个月之后春暖之时。
在西河郡之西,便是季汉的上郡。上郡东临西河郡,北望朔方郡。经过姜维的经营。已经尽逐了鲜卑的势力,悄悄的把各部胡人绑上了季汉的战车。表面上实力未出治所肤施城,实际上其影响力已远及大漠。十二月十五日,魏延引军五千北上,除他的部将外,还带着张苞与关凤、许灵儿同行。在另一个时空,他说可以带一万人偷袭攻下长安。现在我只要他度过沙漠攻下朔方城就可以。朔方无论从规模还是防守都不过算一个小城。他们出了长城,在龟兹属国过的年。龟兹属国百姓本也是西域的龟兹国人,武帝时李广利征西域,龟兹国归降。其一部迁居于此,武帝时即已立为属国,至今已有近三百年。过年之后,他们将冒着极度的严寒,穿数百里的大沙漠,突然出现在朔方城下。朔方本是汉地。现在还有好多汉族遗民。这个地方远隔沙漠,选离战场,是步度根所想不到的。但是只要攻下它,将直接危胁步度根的侧翼。那个时候,李昂将从中路进攻,取道河阴和临沃,进攻五原郡。大军已出。后方空虚的步度根肯定无法同时应对三个战场,那时他的势力会被匈奴和季汉推向东方,在东方,他若不想进攻梁习,便只有抢占轲比能的牧场才能生存。
这个战斗方法其实是姜维提出来的,他也打算去做,但我没有同意,而是派了威望更大,却在谓南遭过惨败的魏延。这一战,其实抓的只是个时机,人虽不多,但魏延的份量够足,他的大旗飘扬起来,代表的是季汉更大的决心。而他的离开。河东郡面临的威胁便小了,曹魏会以为季汉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北方。这样一来,我们对河东郡的偷袭将更有突然性。姜维需要更强的历练,更大的功劳,以便在季汉几位大将军去世后能压制魏延这些独挡一面地老将,起码也要与他们能够分庭抗礼,才能有效的保证季汉的安稳。
这个冬天,季汉的北军在全力的训练着,军校生被安置为部队各中下层将领,他们在姜维的带领下,拼死的冲杀。
与此同时,文官的选择和培养也在进行中,连续两年的举士已使季汉选出了一批具有管理经验的人才,当明年取得河东和朔方等郡之后,他们将被派去进行管理。
也是在这个冬天,我认识了傅嘏傅兰石。
其实,廖立曾推荐他参加关凤的招亲,但是此人并没有出战。我诸事繁杂也没有想起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后来才偶然想起这个人的资料。这个与我同岁的少年,是西汉时剑斩楼兰王的著名刺客傅介子后代,北地郡泥阳人,弱冠时便已知名于世,为司空陈群辟为椽(官名)。傅嘏为人才干练达,有军政识见,好论人物国计。正始初年,官除尚书郎,迁黄门侍郎。其时曹爽秉政,何晏为吏部尚书,傅嘏因评何晏“好利不务本”而被免官。后司马懿诛曹爽,聘傅嘏为河南尹,迁尚书。傅嘏任河南尹其间,集前人之政举,保利百姓,民多获其益。朝议伐吴而有三计,傅嘏论及战略,认为三计不行;时朝中不听其言,大军果为诸葛悖葫败。傅嘏于魏地位日隆,受封进爵,与苟粲、钟会等为友,并论才性。正元二年春,毋丘俭、文钦作乱,傅嘏及王肃劝司马师自往讨伐。时傅嘏为尚书仆射,常献策谋,终于大破叛军。司马师死后,司马昭还洛阳辅政,傅嘏以功进封阳乡侯,增邑六百户,并前千二百户。是岁逝世,时年四十七,追赠太常,谥曰元侯。
这样一个才比苟粲、钟会的人才,政务、军事皆通的还没被曹魏挖走的高人,在我身边我居然没有重视,我也是真的忙晕了。当下以看望廖立的名义上府去见他,廖立却说他出城去了,要派人去找。
我那天没什么事,也是求才心切,竟然亲自便服带着普法等人去寻。
出城向南,行十余里,有一小丘,却见两个人正在交手,兔起鹘落,紧密异常。看那本领,两人武功竟是极高,其中一人,犀颅玉颊,面貌清奇,正是廖立所言傅嘏相貌。
另一人身长臂长,一剑剑只往傅嘏身上招呼,大声喝道:“你把我家公子弄到哪里去了?快交出来!”
傅嘏堪堪抵敌不住。我叫道:“普法。”
普法狂吼一声,扑了上去。那长臂之人反剑相迎,哪里禁得普法的神力,被一杵打断长剑,横手一杵,立时倒在地上。普法近来与人动手。越来越不讲理,他原来还喜欢见招拆招,但自前此时擒司马昭时遇到那个高手,险些被刺杀之后,就再也不执着于招式,而是凭着巨力和重杵来直接解决。他说他既然有这个长处,不用岂不浪费。
“问问他是什么人?”
普法点头上前,傅嘏站起身来,叹道:“不用了。司马死士,想要活擒,太难了。”
我吓一跳,再看那人果然已是口角溢出血来。廖立曾说,在擒司马昭时。好多人就是这样,今日一见果然。
傅嘏收剑还鞘,向我施了一礼:“傅嘏见过陛下。”
“你认识我?”我很欣赏他平静的样子。
“比武招亲时见过陛下的。”
“不错。可惜当时我没见到你,你有这样的本事,怎么没有上台?”
傅嘏道:“小人身上有伤,不过就算是无伤只怕也敌不过呼和昂。若小人看得不错,他乃是北疆韩龙。”
李昂有韩龙这个化身我是听普法说的,而李昂自己也承认过。不过若不是高手,断然不会如此判定的。
“你是怎么受的伤。怎么又与司马死士搅合在一起了?”
傅嘏笑道:“总是小人年少气盛,自以为当年祖上一剑出鞘斩楼兰,自此成名天下知,家传的惊天一剑,无双无对。论起刺客来,没有人比得了。结果前一段时间偶然遇到与司马家的高手郭修,交了手,这才两败俱伤。结果后来,不知怎么他们就以为我与他家公子失踪有关,总是来找我的麻烦。”
“郭修?”普法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不错,那天与我交手那人的确很像是郭修,我用了几十招才击败他,其后他就自尽了。想不到,天下最出名的两个刺客都让我见到了。”
我忽然感到后心一阵凉。郭修,他居然已在长安了!
对于普法和傅嘏来说,郭修这个名字,代表的只是一个剑术高手,一个司马氏的死士头领。但对于我来说,他代表是却是可怕的死亡。
在整个三国里,行刺并不少见,比如曹操和吕布都曾客串刺客行刺过董卓。而父亲在任平原相的时候,也有郡民刘平派人行刺父亲,却被他以忠义折服,最后弃刃而去。但是,在这个时代真正排得上号的,我认为却只有三次,一次是已经发生过的,许贡门客行刺孙策,使豪气盖世,令曹公为之怀惧的江南小霸王英年早逝,可以说改变了江南的历史。而另两次一是李昂也就是韩龙刺轲比能,一人一剑改变了整个大漠的形势,使鲜卑重新陷入长年的征战之中,这也是三国时最出色的一次刺杀。还有一次就是这个郭修行刺我的大将军费袆。费袆是继孔明、蒋琬之后,蜀汉的第三任首辅大臣,其实就相当是丞相了,就是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物竟然在一次酒宴上被人刺杀身亡,说来着实令人咋舌。魏帝曹芳在诏书中说,郭修化名郭循,假作被擒投降,“道经汉寿,请会众宾,他于广坐之中手刃击袆,勇过聂政,功逾介子,可谓杀身成仁,释生取义者矣……”而更可怕的是,他其实真正想刺的是我,只不过没机会,才改变了目标。
或许,把西域各国王子引来长安,乘乱中让郭修展开刺杀,诛杀西域王子,或者诛杀季汉大臣直到行刺我,从而使季汉陷入混乱和战乱,才是司马氏的真正底牌吧。
我真的难以想象,一个受伤后还能与普法交战数十回合的人,在没受伤时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能否抵挡。若是我们在进行引蛇计划时,在酒楼之上遇到的是没有受伤时的郭修,我们会有多少人死伤,我还能否全身而退。
不觉间,我已是出了汗。我拉起傅嘏:“兰石,你真是联的福将,未入朝堂,你已先为朕立下大功了。”
傅嘏眉头一皱:“陛下,疼,郭修给我在胸前留了一剑,我还没好利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