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外,陆逊大营。
诸葛瑾与陆逊相对而坐。陆逊平静自若,而诸葛瑾却是满面怒容。
“我该怎么办?!”诸葛瑾恨声说道,“家门不幸,我居然生了这么个儿子。先是中了曹魏之计,和我这个老子起了摩擦,我才一怪他,他就跑来找徐晃拼命。他那点儿人马,岂不是找死?幸好你的女儿没有嫁给他,不然的话,岂能有一刻的安心?”
白衣如雪的陆逊永是温柔如处子,他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是看起来,他还是像三十出头的年青人一样。陆逊看着一向温文尔雅的诸葛瑾弄腔作势的发怒,心中好笑。诸葛瑾不善作伪,他轻易看出这个老好人心中的想法——幸好自己的女儿没嫁给他?这话说的,这哪是庆幸还没嫁,这分别是说已定下了婚事,自己就是老岳父,别想脱开身。不过,陆逊倒并没有想脱开身,对于诸葛乔,他还是很喜欢的。他微笑道:“兄长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诸葛瑾猛地把一杆笔折断,“这个小子!我不知道二弟是怎么教他的,这还像是智绝天下的卧龙的儿子么?就算是我笨一些,他流的是我的血,我的儿子里可有这么笨的?”
陆逊忍不住笑了,这生气装得过了。
“老兄,别急了,来,坐下喝口水。我女儿还算有眼光,这才是我的女婿。得了,不用在我面前假装生气的样子。这孩子聪明的很,他不用算出曹魏如何来,他只要算定你会如何就没有问题了。”
“我能如何?在荆州。是咱们两个在,我岂能独自出兵?”
陆逊暗笑,都是聪明人,谁还听不懂话里的意思。
“自然不能让兄长自己出兵。”
“不待后命了?”诸葛瑾表情严峻。
“后命?此事报知吴王,不说他多半不让你出兵,就算让你出兵,来回消息少算也要十几天,乔儿的性命也早就交待在徐晃之手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是为了东吴大业。你还怕担一个因私废公的名声?得了,有这么个厉害的儿子,背地里偷笑去吧。”
得到陆逊出兵的承诺,诸葛瑾喜出望外:“好,好兄弟。我没有看错你。”
“不用谢我,眼下,孙刘两家联合才能击败曹魏,取得最大得利益,这是大局。眼见得可以得襄樊而破宛洛,立百世之功,建千秋之业。若此时自毁良机,岂不是蠢人的构当。弟不才,还不是那等目光短浅的人。”
诸葛瑾道:“瑾多谢贤弟帮助,以后但有用愚兄处,贤弟一句话,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陆逊笑道:“兄长说笑了,你我同殿之臣,自当互相扶助,且世子殿下才学高妙,深孚人望,天下豪杰,无不心向往之。将军之子诸葛恪,为其左辅,视为心腹,我与将军,何分彼此呢?至于此间之事,或与季汉有些误会,不过这些都是曹魏的奸计,我们自然当把实情报与我主,岂能让我主受人欺瞒?”
他这番话一说,诸葛瑾心下释然。陆逊看来是孙登一系。孙登是长子,颇得人望,但孙登的缺限却是庶出,为人又太宽厚,总是劝孙权不要杀人,不施严法,待民以宽,孙权总是笑他有妇人之仁,不似一方霸主。眼下其弟孙虑、孙和长成。孙虑年纪与孙登相仿,颇得孙权喜爱,封为镇军大将军,随在驾前,开府办差,倚重不在孙登之下。本来,孙权虽不喜孙登极其的宽厚,却还是把他立为世子,用他办事。可是自从孙登与季汉刘禅盟会之后,两人总是互通款曲,有些事情做得太过温和,不乘孙权之心,而孙虑说话做事之间,却总是以东吴为重,事事从东吴出发,屡次设计要攻取巴蜀,孙权和东吴的一些武将对其颇为看重。明里暗里,东吴新一代已经开始互斗了。而陆逊认为,以东吴之力,眼下三国僵局要破,若联汉抗魏,则可从魏国得大量好处。若联魏击汉,在曹魏让出荆州的条件下与之结盟,则既失信于季汉,又得罪于曹魏,得不偿失。况且,与季汉结盟是世子孙登的政策,无论如何,也要支持到底。
“兄长,诸事议定,但是该如何来救,不知兄长可有定见?”
诸葛乔一愣,随之明白:“愚兄此刻方寸大乱,自然诸军皆由贤弟指挥。”
“那好,小弟就当仁不让了。若有不周之处,兄长可不要怪罪。”
“那是自然。”
一时议定,两人便即出兵,同时令人将此间情势报与吴王孙权,却将孙刘相攻之事写成曹魏阴谋,使孙权不致生疑,不会怪罪他们。
吴军悄悄行动了……
夏侯威如一头伏在暗处的老虎,悄悄的藏在季汉诸葛乔军的后面,准备给他以致命的一击。几个月来,他受诸葛乔的气已是受得足了。初次出战,就被诸葛乔以伏军击败,若不是他见机得快,险些被鄂焕偷袭了城门。其后诸葛乔就在他眼皮底下左攻右杀,占得城池无数,令宛城变成一个孤城。又征集人马,组建部队,打造攻城器械,宛城情势一日危似一日。幸好此次徐将军北上,诸葛乔为了抵敌徐将军,居然全军南下。正是一举全歼他的好机会,夏侯威如何肯放过。这次,他是全军出动了。人马离开宛城,向南悄悄进发,只在诸葛乔身后潜伏。
诸葛乔与徐晃交战三日,他也未曾出动,只打算在关键时给他以致命的一击,这一击,他就要击破诸葛乔的主营。
“将军。前面发现斥侯,不知是季汉的还是东吴的,杀了我们的斥候。他们的人马向这里赶来了。”
斥候交战,这是最经常的事了。人马么,自然是季汉的,东吴人和诸葛乔打了起来,看热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来助战。若是季汉的斥候,那就是说,诸葛乔要支持不住了。他打算逃走。
夏侯威顿时来了精神:“再去打探。看看他们有多少人马,我们伏击他们。决不能让他们走了!”
不多久,有人来报:“大约有一两千人马,打的是诸葛乔旗号。可是他们没有向我们这里来,反向西逃了。”
夏侯威叫道:“果然,他想回上庸。看样子徐将军被他的疑兵骗了,竟没能全歼他这些人,天将大功交到我手。全军出发,追歼诸葛乔!”
魏军行动还算迅速,转眼间起动。向那支残军扑去。离得近了,正是季汉的服饰,只是一个个衣衫不整,兵器不全,似是仓皇间逃出来的。回头一看魏军,他们惊叫连连,加速奔逃,连旗帜都丢在地上。夏侯威大叫道:“诸葛乔,你也有今日!”纵马冲上去,挥刀劈杀。魏军随在他身后,有如有股飓风,汉军如同树叶残枝般被卷得乱飞。
正杀得起劲,突然间,四面八方有如洪水一般,连地面都在发抖。夏侯威举目四望,只见伏兵四起,扑天盖地而来。
夏侯威几乎将大刀落地,这竟然是东吴旗号。
“不可能?怎么可能?东吴人怎么会跑到这里?他们怎么可能来这里伏击我?”由喜到悲,夏侯威只疑是梦。可是,这场噩梦也太过真实了。
“杀!”呼喝之声犹如呼啸的山洪,势不可挡。
夏侯威回过神来,高声叫道:“退兵!退兵#嘿速报信与徐将军,东吴人来了!”
可是,晚了。
当夏侯威看到一杆“陆”字大旗的时候,同时看到的是满眼的黑压压的箭支。
夏侯威大叫一声,落下马来……
徐晃此时正与诸葛乔恶战,至第三天,他已经击杀汉军两万余人,自己损失也在五千左右。徐晃也不得不认可,眼前这员小将的确有些本事,虽然所带都是些新兵,但在他的安排之下,竟也能发挥出巨大的战力,若是旁人,只怕还拿不下他。但是,无论如何,对抗自己,他还是差得远。
随着征战的进行,汉军阵势无法保持,太大的伤亡比例使新兵发生混乱,不时有逃走的新兵冲动了汉军阵营,虽然有督阵的执法队斩杀逃兵,杀到后来,执法队都被溃军冲动了。
徐晃见势高举大斧,大声喊道:“破敌!”
一时间三军齐呼:“破敌!破敌!破敌!”魏军主力皆动,向汉军冲去。
汉军兵败如山倒,诸葛乔被乱兵裹着后退不住。他下令鄂焕和范疆组织反击,却未能成功。一退十余里。魏军完全渡过淯水,汉军不再占有任何地利。
诸葛乔眼见无法,败局已无从收拾,心痛之极,流下泪来。正在绝望之时,突然间南方天际尘土飞扬,正是东吴军马杀来,诸葛乔精神重新振作:“援军来了,顶住!重新杀回去!”
徐晃也被东吴军队的突然出现惊住了。东吴人马不该出现,而且,文聘还在他的南方挡着,他们怎么过来的?但是这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既然东吴兵来,徐晃也不恋战,亲自带队在后面阻击,迅速引军北退。
诸葛瑾来不及与儿子相见,引军直追徐晃。哪知魏军退兵之间,已设下埋伏,一棒锣响,伏兵四起,徐晃亲自督战,大斧挥动,魏军四下杀出,正在猛追的吴军登时被他击败。诸葛瑾引军后退数里,扎下营盘,来见诸葛乔。
一见面,诸葛瑾抬手就给了诸葛乔一记耳光:“你这个浑小子,连你亲爹都算计么?”
诸葛乔只是陪笑:“父亲大人休要生气,儿子哪敢算计您,我是没办法啊。”又问:“我那岳父怎么不见。”
诸葛瑾余怒不息,道:“他引军自有去处,你这小子,气死我了。”
诸葛乔道:“父亲大人,既然魏军已退,我们还是快些追击吧。”
诸葛瑾道:“追什么?徐晃这家伙,是个面对吴王都敢冲锋得主儿,我适才追击,被他用伏兵击退,此刻还去,不是自找麻烦么?”
诸葛乔道:“不然,徐晃乃世之虎将,用兵极稳,进退有度,父亲适才攻击,他亲自断后设伏,父亲自然吃亏,但是此刻他击退父亲,定然身在前军开路,父亲再追,定然大获全胜。父亲不追,我可要追了。”
诸葛瑾复给了诸葛乔一个栗凿,道:“还算有几分道理。还等什么。起兵!”
这次的攻击果然如诸葛乔所料,魏军大败,汉吴联军一路猛追,又收复了安众,安乐两县。徐晃没料到孙吴两家虽生磨擦,却突然间又复合兵攻打自己,也是大乱,当此情势,也只得一路北上,避开锋芒。孙吴得到荆州,需要消化一段时间,他们总不会放下手中的荆州不要,直追到南阳来吧。
眼见得前面已到宛城地界,徐晃下令,让夏侯威来见自己。未几,夏侯威回报,正在守城,脱不开身。徐晃心中不悦,却没说什么,起兵前往宛城,正要进城,突然间城头上树起一杆大旗,上书斗大一个“陆”字。旗下大将,白盔白甲,文质彬彬,放声大笑:“徐公明,我已取了宛城,尔还不授首,更待何时?”
徐晃大惊:“你是陆逊?”
“不错,正是本将军。想不到吧,夏侯威去攻诸葛乔后路,却被我奇袭百里,取了此城。如今北上之路已断,将军无论如何救不得洛阳,归顺于我,尚有生机,否则的话,死路一条。”
徐晃大怒:“黄口乳子,我来取你性命!”
陆逊手一挥,万箭齐发,徐晃年岁大了,接连数日苦战,精力已衰,竟然被一箭射中肩头,摔下马来。主将一伤,魏军大乱,吴军乘势攻击,大败徐晃部。
此时诸葛瑾、诸葛乔赶到,将徐晃重重围在核心。这时,被陆逊用疑兵迷惑了的文聘才引军北上,与诸葛瑾的外围人马展开激战